晚上的时候,我却忽然发烧了。
是走着走着忽然直挺挺的栽到地上;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额头上都是血。图恩靠着一棵大树,怀里抱着我。
我们周围生起了温暖的火种;噼噼啪啪的响着,迟钝姐在我身边,弯着腰,把她的比基尼沾了水给我擦脸。
我叹口气,想坐起来。
图恩摸着我的头,问:“你是谁?”
每次他一问这个问题我就觉得心烦意乱,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映着火光,折射出一点温暖。我说:“我要说我是安准呢。”
图恩看了我一会,摇摇头,“我忘了很多东西。”
我看着很远很远的天空:“忘了——那总有一天会记起来吧。”
图恩的瞳孔里折射出昏黄的笑意:“我觉得会的。也许走着走着,我就会记起安准的样子,记起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然后哭着喊着跟他道歉。”
我笑了笑:“他不会原谅你的。”
图恩停了一会,也笑了:“那我就一步一跪,然后三跪九叩,弄个大红轿子把他绑走。”
头晕的厉害,我想抬起手来按一按,手动了动,一点力气都没有,图恩冰凉的手指慢慢的舒展我的眉头,我张着嘴,眼里一阵酸疼:“你是哪个年代的人了……还大红轿子……”
图恩说:“恩,其实我骨子里挺封建的,我怀旧。”
我说:“是喜新厌旧吧。”
图恩说:“没,一点都不,我认定了的东西,就会把他捆在身边一辈子。除了我觉得自身难保了,那也要把他送到一个我放心的地方。”
我忍不住难过:“那你也要替那件东西想一想,万一它有思想,想跟你在一起,你固执的把人家送走,人家怎么想。”
图恩顿了顿:“解释那么多,不是我的性格。”
我看了看他,觉的他的眼睛比前几天清明了不少,就想,过几天大概就好了,所以又觉得好受一点,心里冷冷热热的,“你不解释,他也傻,指不定哪天想不开,对你死了心,你怎么办?”
图恩说:“我的东西,我有信心,他会跟我一辈子。”
我气的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你这是自负,没有谁会追随谁一辈子。”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除了其中一个在变心之前死了,那还真成一辈子了。”
图恩把我抱紧了一点:“谁都不会死,死了也要缠一辈子。”
大概是病了,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嗓子又干又疼,像是塞了块棉花,怎么吞咽都难受。迟钝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片大叶子,上面滚着一小片水。
图恩把叶子卷了卷,尖端对着我的嘴,我刚抿了一点就咳起来,叶子里面的水都洒在胸口,迟钝姐赶紧给我擦,胸口痒痒的,我伸手去挠。
图恩抓着我的手:“别挠。”
低头才看见伤口附近有点浮肿,大概是感染了。
迟钝姐说:“完了,我不会治病。”
我说:“哎,没指着你。”我看了一眼图恩:“我们赶紧走吧,也许到了凯特实验室就会有药。”
图恩没说话,跟迟钝姐说:“你们在这等我。”
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行,我们赶紧走。”
图恩没理我,就站起来,我吃力的抬头看他:“再不走,没准有人就追过来了。”
图恩扭过头,走进了林子里。
迟钝姐扶着我靠在树上:“你又难过了?”
我说:“哎,他以前就这个样,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他觉得对的就非得做了才行。”
迟钝姐也叹口气:“我就比他听话。”
我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扯的胸口上的伤又疼又痒:“你怎么老强调你很听话。”
迟钝姐坐在我身边,头跟我靠在一起,碰了碰,叹口气。
我说:“怎么啦,想说就说。”
迟钝姐沉默了很久:“……我想喝蛇汤。”
我说:“原来如此。”
迟钝姐很抑郁的点头。
眼皮都烧的睁不开了,眨眨眼都很生涩,越来越想睡觉,我侧过头把眼睛闭上。
迟钝姐用头碰碰我:“你不会死吧。”
我闭着眼:“不会不会。”
迟钝姐说:“那你别睡,我怕你死了。”
我闭着眼不想说话。
迟钝姐的嘴嘟囔个不停:“我还没个名字呢,我想要个名字,实验室里的烧杯们都有名字,为什么我就没名字?”
我问:“怎么烧杯还有名字?”
迟钝姐说:“我起的呗,绿绿红红黑黑蓝蓝等等等等。”
我说:“那你也自己起一个得了,你想叫什么?”
迟钝用很认真的声音说:“‘蛇汤’,要不叫‘老鼠和蟑螂’,‘听话’‘不想穿比基尼’都行。”
我忍不住吸了口气:“好惊悚。”
迟钝姐挽着我的胳膊:“哪个好?”
我叹口气,睁开眼:“你姓迟,名年。”
迟钝姐立刻坐起来,眼睛发光:“迟年?迟年?”
我嗯了一声。
迟钝姐笑嘻嘻的,搂着我的脖子亲了一口,亲完了又说:“我是把你当我儿子亲。”
我咳嗽了一声。
迟钝姐是改造体,并非克隆体。
可是,改造体的原型是谁?
安年换了一个性别守在我身边了。
忍不住想叹气。
图恩,这个任性的人。
图恩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把树叶和两块石头。他把平一点的石头铺在地上,树叶放在上面,用另一块石头捣碎,过了一会,就又出去了一趟,不过这次回来的很早,我抬头看时,他手上还淌着水,大概是去洗手了。
图恩从树旁揽过我,我半躺在他怀里,图恩把捣碎的树叶给我抹在胸口,我说:“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干嘛救我?”
图恩极其细致的用手指把碎的树叶抹在红肿的伤口附近,“我不认识凯特实验室。”
我真的想笑了:“其实我是路痴,我这是凭感觉走,你们跟着我走没准越走越远呢。”
图恩没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有一个人在追,我就把要把文文完结!!!
预告:图恩下一章要醒鸟~8过童鞋们做好心理准备咳咳咳
文文近期要完结鸟~HE的,表担心
39
39、空心竹 。。。
三十七空心竹
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可是始终看不见太阳;周围都灰蒙蒙的。
我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看来今天要下雨。”
迟钝姐点头,图恩沉默的看着远方。
我咳嗽了两下;走过去问:“你今天想起来点儿没?”
图恩看了看远方泛白的天空,什么都没说;我想,大概还没吧,可能再等几天;要么几个星期,如果我们逃的出去,总会有时间,总能等到他认识我的那一天。
走到丛林的边缘的时候,天已经暗的很厉害了,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了,天与地相接的地方都卷起了黑色的翻滚着的云。
不知道为什么,是很忽然的,觉得害怕。
心突突的跳,好像预感到什么似的,每走一步都好像被什么拉扯着,迟年很快就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图恩,图恩也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不好的感觉,只好摇摇头。
迟年问:“我们要到凯特的实验室了吗?”
我说:“没,还要走几天。”
现在差不多到了厄尔图城的外缘,丛林快要结束了,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光秃秃山峰,视线被隔开,只能抬起头看见山与山的缝隙里露出的灰蒙蒙的天。
我到图恩面前,图恩低下头看着我,眼睛里好像闪着微微的光芒,他轻声说话:“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昨天经过了一条河,安安好像曾经跟我闹别扭,要在那儿跳下去,我那时候精神很混乱,可也拼命的把他留下了。”
我点头:“你想起来了。”
图恩的眼神有点失焦:“可是,我不记得是为什么了。”
我说:“他可能还是伤心,你不要他。”
图恩摇头,“不可能。”停了停,他又低头皱眉,自言自语一样:“怎么会呢。”
我叹口气,“怎么不可能?你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你了,大概你都不记得你做过什么了吧,可是我很欣慰,你就是失去记忆了,精神混乱了,心里都念着他。”我想了想:“这几天,我也好好想了,你的确做错事了,可是大概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你要是拼命的跟他道歉,说不定还有希望。”
图恩的嘴角慢慢弯起来,眼睛也看着天空:“会好的,很快都会好的。”
我说:“大概吧。”
迟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枯草:“你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我瞥了她一眼:“你就咒我吧。”
迟年看着我没说话,我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昨天烧的那么厉害不是都活下来了。”
图恩说:“好好的,怎么老说死。”
我笑了笑:“开玩笑开玩笑。”
走了半天,雷打的很厉害,暴风雨却没有来,到了大概是下午的时候,雨才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我拉着迟年,急速的冷风刮的我睁不开眼。
图恩走在我左边。
我对迟年说:“别感冒了,这又刮风又下雨的。”
迟年嘟着嘴:“我不怕冷。”
图恩一路上都不爱说话,他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
我看着外套想,他要是记起来,肯定就直接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图恩大概是看我走思,就问:“怎么了?你不是才发过烧,披上吧。”
我接过来,披在身上,没有体温的衣服,厚度和重感让我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寒颤。
经过一个小山窝的时候,我们正走在最凹陷的地方,四周都是看起来黑暗潮湿的山峰,风从上面向下面吹,雨被风夹裹着打到我们脸上。
迟年一直紧紧的挨着我,脸不停的四处张望,我又握了握她的手,才发现她抖得厉害。
图恩在前面走着走着就停住了,他慢慢的抬头看。
我也抬头看。
阴暗的天空像一口密闭的大碗将我们扣在里面,正对着我的上顶上出现了一个畸形的黑影,紧接着第二个摇摇晃晃的出现,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风猎猎作响,我听到了他们给我带来的讯息。
然后他们的主出现了。
韩谦穿着深色的西服,胸前别着一只银色的十字胸针,他举起带着白色手套的细长手指扶了一下黑色镜框的眼镜,看了一眼图恩,然后冲着我做了一个绅士的笑容:“小朋友,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风很大,话传到我耳朵里已经断断续续了,我张开嘴,凉风都灌进了胃里,忽然想起了以前图恩曾经跟我说,胃不好,别迎着风说话。
所以下意识的看图恩。
图恩皱着眉头,微微昂着头,眯着眼睛看韩谦。风吹过来,图恩前额的碎发一下飞起来。
我张嘴叫了一声:“图恩。”
声音大概太小,很快就湮没在风雨之中了。
但是图恩真的扭过头来看我。
一瞬间有点开心,忽然又有点不舍得。
图恩微笑了一下:“别担心,他不是就想抓我回去吗,我跟他走,他不会害你们的。”停了会儿,他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你替我告诉安安,让他等我,我一定会……”
风很大了,我侧着耳朵,还是没有听清后来的话,再去看图恩的时候,他已经扭过头了。
韩谦微笑着注视着图恩。
图恩忽然喊:“你不就是想抓我回去吗,我跟你走,放了他们。”
韩谦挑了挑眉:“好啊。”
图恩好像很欣慰的扭过头来,他丧失记忆以后第一次摸我的头。
我忍不住笑起来:“别忘了把迟年带走。”
图恩说:“……你记得帮我告诉安年,说我过几天再回去,让他别生我的气。”等了一会,图恩又说:“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图恩停了停,好像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我想他想的不得了……每天做梦都是他……实在是睡不好……”
喉咙里有点难受,我忍了忍:“……还有吗?”
图恩想了想:“他还爱吃甜的吗?如果有条件,我也学了一点新菜,想让他尝一尝……糖醋里脊我现在应该做的不错了……”
“那个衬衫我留在了这里,不知道他长个儿了,还能不能穿得下。”
“别让他想太多,别让他害怕,他总是一点小事都担心很久,你跟他说,实在害怕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