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裴一把抓住了方珞眉的手臂,那冷如冰的温度让方珞眉忽然瞪大了双眼,他拉扯着方珞眉往直升机走去,然后将人往前猛地推了一把,他的声音如他如今的体温一样冷:“上去。”
方珞眉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忽然开口喊道:“喜欢你我也有错吗,该死的同性恋,被我喜欢是你天大的福气!”
方珞眉的话使周围所有的兄弟都怔住了,他们对老板的性向毫不知情,更不知道方珞眉对老板的感情,他们面面相觑的没一个人出声。
闫裴冷着眼看着方珞眉的背影,缓缓地扬起了唇角:“那你留下来,随你高兴,你的死活我可不管了。”
“才不需要你管!”方珞眉转过身,她的眼睛都哭红了,脸上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方珞眉脸上的妆已经全都掉了,风默轻轻抿着唇看着远处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忽然发现,方珞眉的年纪应该很小,平时脸上的稚嫩都被妆容遮盖住了。他忽然有些好奇,闫裴与方珞眉究竟是什么关系。
方珞眉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冷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闫裴,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别想把我抛开。”
闫裴没有说话,他看向直升机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的余沐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没想到余沐烽没有走,他将驾驶座让给了陈昇林,然后就着软梯爬下,紧接着就跳了下来。他本干燥的衣服一瞬间便被雨水打湿了,他没心没肺地笑着,嚷道:“去哪玩,带上我怎么样。”
闫裴揉了揉眉心,多了个方珞眉也就罢了,还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但他不能否认余沐烽实力不错,于是便默许了,他说道:“去清理异兽幼仔,它们的繁衍期在最近这段时间。”
余沐烽吹了声口哨,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捋去,说道:“挺有趣的,我喜欢,安全区已经派出了八支清理队,希望能够顺利进行。”说完他朝直升机队打了个手势,驾驶员看到后便迅速地撤离了此处,往安全区的方向开去。
“所以我们现在要朝哪里走呢,怎么不走?”余沐烽自顾自地说道。
闫裴转过身朝方珞眉看了一眼,眼神冷得能冻伤人,他朝一旁指去,说道:“那里。”那里曾经有异兽出没,它的巢兴许便在附近。闫裴朝身后一个背着大包的人抬了一下下颚。
那人点头将大包放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十来把不一样的短刃或是长刀。在大雨之中许多枪都不能使用,那么他们需要熟练的使用冷兵器。
余沐烽弯下腰看了一会,将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握在了手中,还乐在其中地挥舞了几下,嘴上还不住地给自己配音。
风默从中挑了一把较为称手的,是他喜欢的刀型,轻重也刚好合适,他转头看向闫裴,看见对方转过了身背对他们,并且双手还用力地握成了拳。他将刀收好后走近闫裴,听见了对方沉重的喘息声。
闫裴忽然大步地往前走,风默蹙着眉跟了上去,他转过身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在拿到了称手的兵器后,马上追了上去。
他们走得很快,但并不够快,闫裴紧紧蹙着眉,强忍着身体里漫延开来的剧烈的疼痛感,他清楚地听到蛇咝声,以及它爬来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闫裴忽然转过身,他伸手将风默抓了过来,两人一起往一侧摔去。
风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闫裴抓了个正着,下一秒便和闫裴一起摔倒在地上,他蹙眉刚想开口就听到一旁树木折断的声音。
余沐烽被吓了一跳,他拉着方珞眉便往旁边退去。
那是古时太华山上的蛇,名“肥遗”。它长了一个肥硕的头颅,两条长而巨大的蛇身跟在脑袋后面,腹侧分别长了三条腿,背上又有四面肉翅。闫裴那幢在荆山岛上的房子里有肥遗的图,那图是绘在墙上的,尽管真实与画像存在着一些差别,却是一眼便让人认了出来。
风默蹙着眉,他心下有些不解,肥遗本是会带来大旱的异兽,为什么会和胜遇一起出现了。
肥遗扇起肉翅,张大了狰狞的巨口朝离得较近的闫裴与风默咬去,它张大的巨口上下还黏连着几丝唾液,毒牙长而尖锐。
风默一把推开闫裴然后一手将闫裴压在地上,一手抽出刀至下而上捅穿了肥遗的下颚。刀尖穿透那层血肉,在肥遗的嘴里露出了一截带血的刀刃。
肥遗逼身向前,想要喷出毒液。
风默的力气比不得肥遗,他猛地抽出利刃,在肥遗将双尾甩来时往前滚至肥遗身下,他将刀自下而上插入了肥遗的脊椎,这时候也只能赌一把了。
他握着刀的手有些发麻,在刺入后他猛然将刀拔了出来。他成功了,肥遗没有再动,它的两条长尾晃动了一下,然后只能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类。
风默爬了起来,他朝闫裴伸出了手,闫裴握住风默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方珞眉微微睁大了双眸,风默的动作太快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而余沐烽却打了个响指,说道:“这身手真不错。”
闫裴在站起来时忽然往旁边踉跄了一下,他微微睁着眼,感觉眼球也在发热。他浑身的关节变得有些僵硬,稍微动一动便会有轻微的喀喀声响,而这声音也只有他自己听到了,这轻微的声音却在拉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要将他逼到绝路。
风默搀扶着闫裴,他能够猜测到闫裴撑不了多久了。
方珞眉眼皮跳了几次,她走上前去,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话真多,离我远点。”闫裴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了一句。态度是冷到了极致,但不难听出他连说话都透露出虚弱。
方珞眉怔住了,她缓缓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你让我离远点?那我滚了。”她僵硬地转过身,转身就走,却满心地希望着有人能来拉她一把。
在方珞眉转身之后,闫裴的脸色就变了,脸上看不出一丝冰冷决绝,他说道:“你们去跟着她,所有人。”
余沐烽举起手说道:“我去就行了,保证安全把人带回来。”说完他转身就朝方珞眉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去。”闫裴补充了一句。
风默没有走,他扶着闫裴走了几步,闫裴走到一棵孤零零的树旁,倚靠着树坐在了下来。
闫裴的身体在发生变化,他故意气走了方珞眉,还支走了所有不知情的人。他手臂以及大腿上的肌肉又被突生的骨头顶起,紧绷的肌肉像是要绽开一般,浑身的骨肉都疼得难忍。但这次的变化显然没有前两次那么明显,他在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
闫裴从地上随手摸到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没想到树枝咔一声便断开了。他的牙齿又变得尖锐无比,双眼恍然无神。
远处忽然传来方珞眉的惊叫声,随即杂乱的枪声响起,还有余沐烽与随同的士兵慌乱的叫嚷声。
“跑啊,愣着干什么!”
“妈的把刀给我!”
“我肏他爷爷,这是个什么玩意!”
“往回走不要下山,你他妈听到没有!”
风默只隐约听到了一些声响,推测出是余沐烽那一行人遇到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了。他迫切地想要去看看情况,却放心不下闫裴。
闫裴瞳孔紧缩,他双耳所听到的声音比风默所听到的还要更清晰一些,他们逃亡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音,雨水与身体碰撞的声音,怒喊声,喘息声,哭泣声……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只要再多一些刺激便会断裂。他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濒死的鱼。
“闫裴!”风默按着闫裴的肩膀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你冷静下来。”
闫裴猛地站了起来,撞得风默一个不稳往后退了几步,他往方珞眉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眼睛爬满了红血丝。在下坡的地方,他脚下一滑便倒在了地上,然后沿着坡度往下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在了树上才停下来。他浑身沾满了污泥,脸上也全都是草渍和泥。
风默紧蹙着眉追了上去,然后又顺着斜坡往下滑,在看到闫裴后伸手拦住了一墩木桩使自己停了下来。
闫裴从地上爬起来后又继续跑了过去,远远的,他看到了方珞眉的身影,还有余沐烽和他的部下们。
一只蛊雕从树影后飞快地蹿了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落后了一些,被猛冲而来的蛊雕撞了个正着,蛊雕低下头颅,顶上尖利的犄角刺进了男人的后背。
鲜血汩汩流出,男人惨痛地喊叫着,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但很快他的脖颈被蛊雕叼住了,只听见骨头破裂的声响,男人已成为蛊雕爪下的亡灵。
蛊雕用那如同豹子般的爪将男人按在地上,低下头长大了嘴,那嘴张得奇大无比,竟一口便将男人吞至腹中。它咀嚼着,骨裂声喀喀作响。
方珞眉怔怔地看着,浑身僵硬得像被灌了水泥一般,她急促地喘着气,所有话语全都被吓得说不出口。
余沐烽瞪大了双目却不敢回头再看一眼,他抓着方珞眉的肩膀将她往后转去,然后又把人往前推了一把,声音颤抖地说:“快走!”
方珞眉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匆忙跑了起来。所有声音都被哽在了喉咙,她无声地流出了泪。
在方珞眉离开之后,闫裴眼神冰冷地看向了那只蛊雕,他刚迈出脚便被风默勒住了双肩。
风默猛地一抬腿踩在了闫裴的小腿上,闫裴左膝盖屈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闫裴反手抓住了风默的手腕,力度大得要把对方的手骨捏碎,另一只手屈起了手肘朝风默腹部顶去。
风默被猛地一顶,有些难受地微微躬起了腰,他咬着牙将刀拔了出来,用刀背抵住了闫裴的脖颈。
闫裴的背紧紧地贴着风默的胸膛,他后退了几步将风默撞到了树上。他松开了风默拦住他肩膀的手,转而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将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抽出了那把已经见过血的刀。
闫裴握着刀转过了身,将刀尖抵在了风默的脖颈上。
风默细细地喘着气,他没有反抗。本不是赌徒,如今却像是嗜赌的人一样一次又一次的以生命下注。
闫裴没有下手,他定定地注视着风默的双目,每一根神经都在拉扯着控制着他握刀的手。这一刀下去,你会后悔一辈子,有个声音这么说。他忽然松开了手,短刀坠落在了泥地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意识告诉他面前的人可以依靠,于是他将头埋在了风默的肩窝,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刻,急跳不已的心似乎被按到了底部,焦躁不安的情绪悄然烟逝。
有那么一个人,你在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威逼时,也不会去伤他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逃亡十六
闫裴清醒了过来,而那只蛊雕在饱腹后便离开了。闫裴不相信肉眼所看到的,非要将手覆在手臂上,在确认那么突起的骨头已经消失后才安下心来。
风默抿着唇垂着眼看向席地而坐的闫裴,闫裴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糕,也许他们可以试着向研究院求助,这绝不会是第一例。
雨一直没有停,世界被暴雨冲刷着。
闫裴低着头,他的唇紧紧抿起,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说道:“去找他们。”
风默点了点头,他看着闫裴苍白的唇,皱起了眉。
他们朝着方珞眉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便看见了方珞眉与余沐烽等人。方珞眉背对着所有人蹲着小声地抽泣。
“知道错了吗?”闫裴沉声说道。
方珞眉猛地抬起头,她哭得肩膀都在发抖,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亲眼看着一位兄弟死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感觉?”闫裴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方珞眉一边抽泣着一边胡乱地道歉,她又把头埋在了双臂上,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闫裴将额前的发往后抓了抓:“你对死去的兄弟道歉吧。”
余沐烽将手背在脑后,他转过了身没有说话,方珞眉的确有错,他实在找不到借口为她求情。
风默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够了,人都已经死了,道歉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抓紧时间离开,对活着的兄弟负责。”他已经在后悔,当初闫裴说要留下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反对,他们对上异兽,简直就跟鸡蛋碰石头似的,回到安全区,也许还能缓解闫裴的痛苦,并且找到治愈的方法。
闫裴没有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他看着方珞眉的后脑勺说道:“起来,我们走了。”
方珞眉没有动,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闫裴没有等她,直接转身走了,而其他人自然也跟上了闫裴,在所有人都转身离开之后,方珞眉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揉着发红的眼眶一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