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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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菊-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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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能怪他;他做过许多个异常真实的梦了。
 
    “东风吹;北坡上的杏花都已开了;一夜间;满山的雪白,他们张开许多粉红色的小嘴;一起唱起了歌……雪白的歌,雪一样的轻一样的纯白,片片飘落,飘到你的窗前,他红着脸,映照着你的容颜……月儿弯,点亮一池明明灭灭的春水,在湖面,来回荡着秋千,篱笆下,小黄花,也合上了眼……我睡着了,安静地躺在你的左边,世界在我的右边,枕着我,轻轻地,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优美的笛子声不屈不挠地响着,燕昶年动了动,蓦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澈,似乎从来没有入睡一般。
 
    手机宽大的屏幕上显示着朝思暮想的三个字,他不能置信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手指连动几下都没能接起来,他手指紧攥握拳,吐了一口气。
 
    松涛阵阵,山间的清晨向来美好,空气清新,漫山遍野的绿,那是生命的颜色,绿色代表和平,宁静,自然,生机,希望……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也是十一最喜欢的颜色,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女同学曾拿着书告诉他:“性格色彩中,绿色代表和平、友善、善于倾听、不希望发生冲突的性格,它的负面意义,暗示了隐藏、被动……陶景明,说的就是你啊。”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也只是一笑而过,如今面对这深深浅浅的绿色,他只想到一个人,燕昶年。燕昶年喜欢的颜色很多,从衣柜里的衣服就可看出来,纯黑,铁灰,深蓝,棕褐色,深紫……没有绿色,但他很喜欢在房间和办公室一些角落摆上几盆绿植,精心照料,从来不假他人之手,他说从中可以感受到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失神之间,手机已然接通,十一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他心情激荡,有千言万语想跟燕昶年说,但听到男人的声音时只冒出两个字:“你好……”
 
    燕昶年愣了一下,没想到好些天没有听到十一声音,一大早被吵醒却是别扭的“你好”,他听到了松涛,鸟鸣,还有十一略略有些紧张的嗓音,突然觉得自己昨天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小题大作,唇边绽开微笑:“景明,你昨天一个电话让我半夜睡不着,一大早又被吵醒,你说好不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戏谑的声音十一怎么听不出来?差点要翻白眼了,“很对不起,现在才和你联系。那个,你们还好吧?”
 
    “我很好,我爸妈也很好。秘书不太好,某些人总是很轻易就牵动我的情绪,他的工作很不好做。”燕昶年走到窗前,将绿色落地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冬天略带寒意的空气进入屋内,令人神清气爽,“你呢?”
 
    十一随手揪着身边松树的松针,松叶馥郁的清香从身上每一个孔窍进入身体,拥有令人宁神的功效,一直在脑海翻腾的无数语言都找不到恰当的叙述方式,委婉的暗示的他统统不会,他气馁地放弃了组织语言,低低地说:“我现在很好。我在山里,听见了吗,松涛声,我站在山顶,视野很好,能够看到许多松树,有薄雾,有早起的鸟在飞,山涧里有流水,很美好的一个清晨。我曾经想过有一天能够带着你到我们村后的这一大片深山游玩,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前段时间我在林里住了一个月,手机没有信号,收音机也收不到台,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与世隔绝。”
 
    燕昶年静静听着,他有预感,十一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对他们都很重要。燕昶年很温和地说:“我听着呢。”
 
    “我爸妈前几天去世了,感染Y病毒,在之前,你离开那一天晚上,我就发烧了,后来我离家,进入深山,前几天才回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比前三十年想的都多。我以前常在想,假若当初我没有跟着我爸妈去H市,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会不同;而当初刚回云隐村的时候,我就将心诀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个想法就像一根毒藤一样缠着我,我几乎要疯了。”十一竭力保持镇定,一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刺破掌心,想到死去的亲人,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紧握拳头抵挡那种颤栗,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期望的的金钱、地位、爱情,喜欢的各种玩乐,我都完全没有兴趣,似乎一切都了无生趣。我也一无所有,向前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等死的人,哪天要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这些话十一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这是藏在心底难以对人言说的腐烂泥沼,他看着它日渐发臭、生蛆,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让自己正视,像割去毒瘤一样将它剜去。他吐了口气,“直到遇上你。你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太好了,样貌家产,都不是我们这种人敢奢想的,阿年,我是一文不名的穷人。当初我对我们的关系有很多疑惑,总觉得与你在一起太不切实际,而我一向不爱做梦。”
 
    燕昶年除了震惊,还有焦虑,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插话。
 
    “我爸临死前不要我回去,说我害了他们……”十一喃喃地说,这成了他心底的痛,且没有解脱的方法,“阿年,我感染过Y病毒,那时候我很害怕,怕传染给家人,后来他们……我觉得我是个罪人,我也害怕连累了你……”
 
    听到这里,燕昶年终于打断了他:“你又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算算时间都不对!那不是你的错,却将过错揽自己身上,这种想法以后也不要有!你难过,我也难过,只是那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要向前看,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十一极目远眺,“我不会再逃避。”
 
    陶德明丁爱丽感染的时候距离十一离家已经有二十多天,Y病毒从感染到发病,潜伏期在七天以内,他可以完全免责,理智明白如此,但情感总是很复杂,无论如何,最亲的亲人离世,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景明,你总是很能体谅人,很能为别人着想,但我更希望你有事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我,告诉我,我们是爱人,无论是疾病还是贫穷,让我和你共同分担。”燕昶年说,“那你现在有打算?要不来我这里?”
 
    十一摸摸自己骨节悚然的手腕,虽然很心动,但想到绿夹克和鹰钩鼻,说:“我昨天抓了两个人……七天之后见分晓。”
 
    “这事你做得太鲁莽了。”燕昶年皱眉,“你可以先报警,幸好没出事……但不是每次都能这样幸运。”
 
    “做都做了,也不能后悔。”十一说,“你等我几天,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吧?”
 
    燕昶年无奈,十一事情都做了,不等到一个结果,他不会安心:“那你小心一些,看紧了,别让他们伤着你,可以的话,每天给我一个电话,或者短信也行,让我放心……”
 
    十一最后跟燕昶年保证,手机会一直开着机,燕昶年才算放过他。
 
    那一天是周六,燕昶年洗了脸换好衣服,驱车开了五六个小时到最近的牧场,挑了三头黑白花奶牛,一公两母,跟牧场工作人员学给奶牛挤奶,倾听喂养注意事项,三头奶牛隔天被送入东篱空间,他每天早起,鲜奶煮好放入保鲜瓶,嘱咐十一每天在三餐之后喝。
 
    ◇◇◆◇◆◇◆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绿夹克和鹰钩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或许Y病毒下一刻便会爆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每分每秒都是种折磨,十一一日三餐并没有亏待他们,但短短时日,两人依然迅速瘦了下去,那是精神上的折磨。
 
    度日如年,十一却是这样的感觉。
 
    天黑了,天又亮了……
 
    七天过去。
 
    绿夹克看着鹰钩鼻,鹰钩鼻神经比他大条,除了头两天还上蹦下跳,后来该吃吃该睡睡(十一后来捆着他们手脚,绳索还留有足够的长度让他们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淡定。
 
    早晨的阳光昭示着生的希望,七天时间已经过去,而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发作的预兆。不止绿夹克和鹰钩鼻,连十一心里都松了口气。
 
    绿夹克和鹰钩鼻稍稍松弛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十一会怎么处置他们?
 
    十一很少说话,七天时间内只说过三句话。
 
    “你们杀过人?就拿这把枪杀的?”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Y病毒,就是因为Y病毒所以你们杀人抢劫?”
 
    他将两人打晕,蒙眼,取鹰钩鼻的血涂在东篱玉上,做试验。他没能将鹰钩鼻带入东篱空间,有禁制将鹰钩鼻阻挡在那个世界之外,这个结果说不上好坏。十一正在考虑怎么处置他们,抬眼往鹰钩鼻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鹰钩鼻目光呆滞,嘴张着,口水流了出来也不自知,看到十一看他,还露出类似白痴的笑容。
 
    鹰钩鼻真的变成了白痴!
 
    东篱空间到底下了什么样的禁制?其他生物进出一点影响都没有,鹰钩鼻却成了白痴!
 
    十一一时冷汗直冒,给燕昶年打电话,燕昶年听到这个结果松了一口气,说:“这样最好,十一,另外一个人也这样处置吧,不能存在侥幸。”
 
    最终十一并没有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在山林里,而是在半夜将他们带到进入镇上必经的道路,捆绑得粽子一般,谅他们翻身也无法,保险起见,他还是将两人打晕蒙眼,在他们旁边用木炭在水泥路面上写道:“亡命歹徒,持枪抢劫,死于他们手上有二十多人。”
 
    如今国家机器仍在,他并没有权力代替它对违法犯法的人行使惩罚手段,也不想自己手上染上血腥,那让他觉得不舒服。
 
    除了一个二指宽的玉坠,其他东西他一概没有动,连绿夹克的臭袜子也依然塞在绿夹克嘴里。
 
    那个做工一般的玉坠并不是普通的玉坠,十一无意中碰触到,以他目前的神识堪堪能够窥破,这个玉坠居然是一块记载修真者某些资料的玉简!普通人根本无法得到里面的资料,而神识达不到一定程度也无法窥破,它上面下有禁制,强行破开只会毁坏玉简。
 
    玉简内记载了一些灵药灵丹的配方和炼制方法,与秦来给他的不尽相同,但要求更低一些,效果自然没有秦来记载的那些灵药灵丹好,不过,目前他不正需要这样的资料么?
 
    修真之路漫漫,炼丹对火种、火候要求很严,秦来记载的那些配方都是好药,原料也难找,但玉简里的配方就比较大众化,更合适十一所用。
 
    当夜十一就在镇外打坐度过,心内死结解开,虽然还有些疙瘩,但情绪总算好了一些。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一辆摩托车从村里方向驶出,绿夹克和鹰钩鼻就躺在路面上,一眼就能看到,摩托车前路被阻,骑车的人停车,前灯照亮路面,水泥路面的木炭字也进入眼帘。
 
    那人下车,居然是陶远航!
 
    也不知道他这样早干什么去,陶远航很谨慎,隔着老远一段距离看清那些字,再也不肯走近,骑着摩托一溜烟跑了。
 
    半小时后又有人经过,那人十一并不认识,可能是其他村的人,他打110报警,这个时候派出所只有值班的一个老警察,报完警,也不等警察来,骑摩托走了。派出所40分钟后才姗姗来迟,十一看着绿夹克和鹰钩鼻被带上警车,这才悄然离去。
 
    他并不怕绿夹克和鹰钩鼻将他供出来,第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两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庚金之力始终覆盖在手上,不会留下指纹之类,护体真气杜绝了在树林留下气味、汗液、皮屑、头发的可能。第二,他尝试使用了幻术,即使不是很成功,但两人都变成了白痴,警察无法从他们身上问出些什么,绝对扯不到他头上。
 
    这也是他将两人交给警察的原因。他并不希望自己扯到这些事情里面,从而引发更多的麻烦。
 
    日后关于S省歹徒持枪抢劫杀人案的报道,果然没有提到关于十一的任何消息,两人被捆绑起来扔在路口,因为没有任何证据线索找出当事人,因此也不了了之。据称报警的人得到了几十万块悬赏金,不知道陶远航有没有看到,如果知道恐怕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JJ能不能别抽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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