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起雾,周围干干净净的,就是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
我被陆判拉着一直往前走,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抬头一看。
原本正在下雨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天气预报据说会下几天……此刻的天空月明星稀,比起地上的城市和灯光,天空更加干净清楚。深蓝色的天空上,干干净净地挂着一轮血红色的圆月。
我看着那轮圆月忽然明白了,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陆判有些好奇我怎么忽然停下来。
“你说的古路是……”我呆呆地看着陆判。
陆判偏了偏头,银色的发丝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精致:“古路就是阴路,这样走就快一点。”
我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继续跟着陆判走,他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在阴路上要比在现实人界中明亮许多。
之前谢以安能那么快到我的老家,也是走了阴路。他后来也有和我提过阴路,因为担心我害怕,所以还没有带我走过。
所谓阴路就是鬼走的路。
人间的路是给活着的人走的,那些路鬼魂是不能走的,而给鬼魂走的路,那就是阴路。
我刚到云来客栈的时候,身上的那种阴气便被引了出来,所以才会碰到鬼打墙,事实上,我是走进了阴路。之后才会碰到吊死鬼奶奶,全是在阴路上发生的事情。
人间的路弯弯曲曲,而阴路则直接了许多,这也是谢以安能那么快到达阴路的关系。
据说有许多人不小心走进了阴路而走不回来的事情。在阴路上也会饿,也会困,但是很少能找到人类吃的东西。总之听谢以安说是很惨,所以陆判让我千万要跟着他。
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谢以安没有跟我说。当时我好像正专注地做某件事情,所以一副不关心的样子,谢以安也没接着往下说。
“那个……这里迷路了会怎么样?”我忽然开口问陆判。
陆判回头看了我一眼,紧了紧他握着我的手:“……会变成真正的鬼魂,再也出不去。”
“你别吓我,我胆小,”我小声地说。
陆判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只是抓着我的手又紧了些。
阴路上是没有天黑天亮的,永远是这么雾蒙蒙的。我跟着陆判走也不觉得累,就是有些无聊。
其实经过我们身边的有许多的人,有些能分辨出样貌来,有些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我问过陆判,陆判说,那些面目清楚的是刚死的,那些朦胧的影子是死了很久的,他们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就好奇了,那么轮回呢?
陆判又告诉我,轮回不是每个人都能轮地上的。
我不死心地问:“那能不能给我开后门,我以后不用来这里,直接去轮回。”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的魂魄早就溶到谢以安的眼睛里,你以为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
也就是说,我死了灵魂也不会去阴间?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我皱皱眉头。
陆判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真的比我在记忆中看的要沉稳的。
本来我们出门的时候就是傍晚了,我居然也不觉得饿,也不累,倒是有些疲倦。
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这样一来,我就更想见到谢以安。
我抬头看天空,那晴朗的夜空上依然是红色的月亮。
那月亮明亮干净,却不是黄色的,而是像血一样的颜色,鲜红地好像要滴下血来。
脚下路也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周围的雾也好像更浓了,几步开外就看不到什么东西了,只有陆判的灯笼隐隐闪着幽光驱走黑暗。
陆判走的很急,即使是这样,我依然不觉得累。但是我的脑子就想起一些故事。
比如说古代的一些鬼怪故事。古人嘛,比较讲情义,也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宁可人不在了,情义也是要在,更把这个看的比命重。
于是就有一对朋友,其中一个好像要是去赶考吧,另一个人就说要在多久以后和他相见。
谁知道,那位赶考的朋友刚走,他就身患顽疾,一命呜呼。
赶考的那个人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那位朋友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们推杯换盏,盘桓了数日,之后两人分手。
那个人高中之后,衣锦还乡,旁人告诉他,他朋友已死多时。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那个朋友变成了鬼魂依然不忘他们的约定,从阴路上来完成他们的约定。
那个故事,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我甚至还想,也许那个已经死掉的人,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想着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呢。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怪怪的。
阴路上那些面目模糊的人来来往往,我和陆判都不说话,好像我们也是这里组成的一部分。
这个感觉十分奇怪,不知道路有多远,前面是黑茫茫的一片,可是除了往前面走,没有其他的方法,因为后面也是黑茫茫的一片。
这种感觉就像我也是那些游魂一样,在这阴路上徘徊……
想到这里,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越想越觉得害怕。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自己还不知道,陆判也没有跟我说……要不然我怎么会走到这条路上来呢。更何况,走了这么久,既不饿也不累,正常人怎么会这样呢?
第 69 章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慌乱地看着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那些面目模糊的人正在慢慢地向我靠拢。
我看到他们那些模糊的脸上的那张嘴正咧开来朝我阴阳怪气地笑着。有些人的嘴一直咧到了耳根那里,露出白森森的牙,有些人的嘴想笑却没办法张开,他们的嘴上用黑色的线缝着,所以只好做出笑的弧度,嘴角向上翘着。
我一点也没从他们的笑容中感受到友好的感觉,想法是一种恐惧,他们朝我慢慢地走过来。
我连忙拉陆判的手,我一拉,陆判的手冰凉,而且还很僵硬,好像死人的手一样……
我转头一看,我身边站的根本不是陆判,而是一个陌生人,他的手被我刚刚用力一扯竟然掉了下来。
我手里拿着他的手臂,那手臂从肘关节处断开,血倒没有流出来,但是肌肉的肌理看地十分清楚,就好像冷冻的猪肉那样的颜色。
我吓地连忙把那只手往地上扔去,那僵硬的手在地上翻了几下,从裂口处竟然爬出一些大小跟指甲盖差不多的半透明,乳白色的蛆虫。
我想到自己刚才抓着那只手,不禁胃里有些泛酸。转头不去看那只手。
其实我也没有时间看了,面前的鬼魂往我这里慢慢地过来,那位每手的人也往我这里靠过来。
这时候,我忽然在那群围着我的人的后面看到一团红色慢慢地移动。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不要怪我在这种危机的关头还东张西望,人在危难中,大部分人都会指望外界的人来救自己,而不会济力自救。
我就是那种总是存在侥幸心理,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和这些东西一点斗争的力气也没有。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踮起脚尖才能看到,那一团火红色的东西竟然是一顶古代的轿子。
我从云来客栈开始走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多久,但是我估计也起码过了半夜。
无论手机还是手表都不能正常工作,周围除了那月亮是红色的以外,颜色都是灰蒙蒙的。
这时候我看到一顶火红色的轿子,我自然觉得惊异。
这无异于是一顶古代的轿子,火红色的门帘,没有人抬着,但是就是那么缓缓地往这边过来。
我甚至能看到那轿子红色的底色上繁复的花纹,那门帘轻动,好像里面有人正要出来一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双冰冷的手一下子伸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也正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反应不及被对方紧紧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立刻伸手想把对方的手掰开,可是那手的皮肤干枯冰冷,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样。奇怪的是,皮肤下的骨头却像钢筋一样硬。
我拼命地往外扯却没能让自己缓过一点点气。
我只看到那人模糊的容貌,诡异地很,他的嘴和别的人一样,浮现一个笑容,却让我觉得比哭还要难看。
这时候,我不自觉地发出因为痛苦产生的呻吟声,我的耳朵因为脖子被掐住而产生“嗡嗡”的耳鸣的声音,这时候我才发现,周围不是真的那么寂静,而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因为被掐住了脖子才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也许是我的幻听,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听到一片“呜——呜——”这样的声音,很轻,却很广,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还能听到一些狞笑的声音,却不知道来自哪里,我奇怪我之前怎么一点也没听见。
我看到越来越多的鬼魂往我这里挤过来,我被后面的鬼魂撕扯地往后面去,可是又几双手牢牢地掐住我的喉咙。
而那火红色的轿子也离我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顶轿子,我甚至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无数的影子叠在我的面前,那些手虽然掐着我很难受,但我勉强还能呼吸,可是我发现,那手越来越紧。
我的呼吸慢慢地接不上来,那火红色的帘门忽然那被挑起来,我正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忽然脖子上的力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一口空气猛地灌进我的肺里,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咳嗽地很厉害,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等我缓过这口气,我才发现我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个白衣长衫,银发紫眸,手里挑着一盏白色的纸糊灯笼,正安静地看着我。
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边用手背把因为咳嗽流出的眼泪擦回去,一边揉着发疼的喉咙。
我缓了半天气才站起来,陆判一直没说话,我喉咙发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陆判忽然朝我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来扶我,我向他摆摆手,他就把手缩了回去。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问陆判,声音干涩地不行,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把我的话听明白。
不过聪明人从来都是聪明人,陆判回答我:“你迷路了,可能遇上了什么幻境。”
我摇摇头,沉默着没说话,隔了一会才用比较正常的声音说:“我看到很多鬼魂过来,掐我的脖子……还有一顶红色的轿子……”
“鬼魂都向你靠近?”陆判皱着眉头问我。
我点点头:“怎么了?”
陆判看了我一眼:“很奇怪,就算迷路了,也不会有鬼魂靠近你,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你啊……”
“可你刚才说了那是幻境……”我干巴巴地说,因为我看到陆判忽然站在我面前,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陆判说那是什么幻境,所以我只是做了个比较真实的梦而已……
“不是幻境,”陆判低声说,“我想错了,你是真的被鬼魂给跟上了。”
“什么……?”
“你的脖子上都是被掐的指痕。”他淡淡地说,忽然把手里的灯笼举地老高。
我下意识地转身往我的身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身后居然聚着一大群鬼魂。
他们木然地站在那里,好像是跟着我走一样。
我情不自禁地往陆判身边蹭过去,好像离他近一点就安全一点一样。
陆判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轻声说:“有我在,他们不敢上来的。”
我结结巴巴地说:“现、现在、现在怎么办?”
“走,”陆判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这次我感觉到他的手十分温暖柔软,跟刚才那种僵硬的触觉完全不一样。
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陆判在前面跟我说话:“对了,你的身体是不是小时候开始就特别招鬼?”
“小时候吗?”我想了想说,“我小时候,爷爷很少让我出门,一直把我关在家里……”
“一个人吗?”陆判又问。
我努力回忆,那时候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像只能回忆起一些片段,并不是特别有印象。
“我爷爷总是在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符……”我慢慢地回忆,“我一个人呆在那个房间里,可是我能看到外面的有很多人在走动……”
“是些什么人?”陆判又问。
是些什么人呢?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他们在外面唱歌,或者笑,但是从不进来,在外面走来走去,说的最多的是,让我出去和他们玩。
“我不记得了……”我小声说,“好像是些什么影子……”
“那么你是从小就有些招鬼的体质,”陆判沉默了一会说,“长大了之后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