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低地呻吟一声，然后抬头看谢以安，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弄出的声音的关系。
他把手递给我，意思让我拉着他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我不敢去拉他的手。
虽然这会儿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是我知道刚才那种感觉并不是做梦，也不是假象……我忽然发现谢以安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大概因为我跟谢以安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我觉得谢以安人还不错——可是现在一想，整个事情中最奇怪的就是谢以安。
这个人为什么是整个云来客栈的老板。如果云来客栈是人类灵魂的中转站，那么……它的老板又是谁呢？
谢以安看我没有拉他的手，挑了挑眉，俯下身体靠近我：“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来，我想不出任何借口，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声音很温柔，看着我说：“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我现在对鬼魂也许没有那么怕了，但是现在我对谢以安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不过，我这个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一点也不知道掩饰。因为当时脑中一片空白，所以下意识地说：“……不要靠近我……”
其实男人这样有些没面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命比面子值钱，于是我想往后退去。
这时候谢以安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怕我？”他的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他在尽量隐藏起他的危险，希望能和原来一样。
但是我刚才看到了，就不会忘记，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那来自于他们的心灵。
谢以安是个很知进退的人，但是这次好像有些诡异，他固执地看着我：“深月，你在想什么？”
我可以坦诚地对自己说，我怕他，我想离开。但是面对他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也许并非来自死亡，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是我真的是被吓住了。
因为我不知道谢以安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我对他来说，是不是只是一个盛放眼睛的容器。
他抓的我的肩膀，让我觉得那里很痛，所以我试图挣脱，我几乎觉得再被他这样捏下去，肩膀都要断了。
谢以安仿佛发现我真的很痛，所以轻轻地放开了手。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开了。
我害怕，所以我要逃跑。
我不知道谢以安现在是什么表情，因为我根本没有胆量去看。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面，慢慢地滑了下去。我的呼吸很用力，连着肺管子都疼。
我原本以为我的心里素质已经很强大了，至少什么掉头掉脚的犯罪现场已经吓不到我了，一些低级的鬼也能保持冷静了。
我没想到我这时候会这么怕谢以安，我之前还拉着他的手，一起站在萤火河流中。
也许我不是真的怕他，我只是觉得他——只是把我当做他的眼睛，甚至也许是诱饵。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认识谢以安。
我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爬到床上去。
躺到床上才觉得腰酸背疼，估计是刚在地上坐久了……
我正要闭眼休息，门却被人推开了。
我一骨碌坐起来，我记得门已经被我锁了……
谢以安站在门口。
他还是原来那副样子，看起来斯文无害，面容英俊，站在那里整一偶像剧主角。
对我来说，更像恐怖剧……
谢以安把门轻轻关上，我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下一秒他已经到了我的床前，伸手把我拦住。
我知道肯定打不过他……你得体谅人类的力量，所以我只好乖乖地呆在床上。
谢以安在床沿边坐下来。
“我把刚才的话说完，”谢以安的声音有些低沉，看起来心情不见得比我好。
我只好点点头，然后抱住被子，盯着他看。
（二）
谢以安看了我这副样子，看起来很不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很久之前，有个人接近我，骗走了我的眼睛之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但是有一天，我感觉到了我的眼睛的位置，所以我就找到了这里，“谢以安叹了口气，“但是我并没有找到那个人，只是看到你爷爷。”
“……那个人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谢以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我的眼睛落到了你爷爷的手里，但是他对我的眼睛志在必得，所以我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能找到他。”
“……你可以问我爷爷的……”我小声提示他。
谢以安笑了笑：“你爷爷也是从别人的手里得来的，你小时候的命格很差，所以你爷爷把我的眼睛放到了你眼睛里，为你改命，要不然你活不过十二岁。”
“……你的眼睛？”这么厉害？我惊讶地摸摸自己左眼的眼睑。
谢以安柔声说：“因为那是我的眼睛。”
他话音刚落，忽然过来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睛。
我诧异地动弹不得，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柔软的唇，隔着唇的牙齿轻轻抵在我的眼皮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总之，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我想，那个眼睛是他的，那么他亲自己的眼睛也不算什么……当然，大部分人类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blabla……
他的唇滑过我的睫毛，我下意识地推开他。
他看着我，眼神很温柔……不过，我估计他是在看他自己的眼睛……呃，毕竟分离了很久嘛。
“要不我把眼睛还给你……？”我问。
比起不可预知的危险，我还是决定舍弃眼睛，否则不知道哪天就为此丢了性命，而且我也不想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在一起了……
“你的眼睛是我的。”谢以安抓住我推搡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
我点点头，虽然他口说无凭，不过我想八成是真的，毕竟……云来客栈的老板啊。
“所以你也是我的。”谢以安露出熟悉的笑容。
——这是什么等式啊！
其实我更惊讶的是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个男人其实傲慢又无耻……
“……所以呢？”我无力地问。
谢以安忽然低头过来，他俊美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但是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我脑后，固定住我的头。
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有一句话盘旋着——不会吧？
当他的唇落到我的唇上的时候，我还是这样想的。
这是真的吗，我在做梦吗……这个世界果然是不真实的。（苏小呆……= =）
我一直觉得谢以安是很有自制力的，我也不知道刚才说的那句“所以呢？”哪里像是暗示了，但是他忽然过来吻我了。
我没和女孩子接吻过，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对方的吻充满了掠夺和强迫的性质，他的舌头伸进来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咬下去……但是，好歹借人家眼睛半辈子了……我只好等谢以安自己退出去，但是他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舌尖相处带来他的气息，并不是熟悉的儒雅的气息，我的脑子昏昏沉沉，难道我刚才在院子里走开的事情让他生气了。我以为男人生气只有打架或者谩骂，不知道这个也是报复的手段之一……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感觉到谢以安的吻慢慢地温柔缓慢起来，这时我不失时机地用力一推，他果然毫无防范地被我推开了。
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他眼里流转……希望是我看错了。
“深月……”他轻轻地开口，我在他还没有说出下面的内容前，送了他仨字：“滚。出。去。”然后躺下抱被子睡觉。
过了一会，我没有听到他开门出去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我的握着拳头的手慢慢地松开来，刚才我想抽他来的，但是我还是忍下来，因为我终于明白，现在最重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第二天。
我一下子冲进爷爷的房间，我看到挂在墙上的相架。
里面挂着我过世奶奶的照片，她的相片是微微侧着脸的，头上插着一根簪子。
因为是黑白的素描图，所以我也不知道簪子的颜色，但是我知道那和那天我在山上看到的集市，那里和我爷爷说话的女人头上戴的是一样的。
我楞了楞，马上就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爷爷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我一下子到了他的面前。
“还他，还他，把我的眼睛还给他！”我瞪着爷爷说，虽说是我爷爷，但是……我觉得如果和谢以安再继续下去，很快就没机会叫爷爷了……
“啊，深月真是会过河拆桥啊。”谢以安温和的声音在爷爷的床后面发出来，然后他慢慢地走出来。
谢以安，你真是无处不在……
我没有理他，一把抓住爷爷的手：“爷爷，我昨天听他说，眼睛是你放进去的，你能拿出来吧……？”
爷爷一点也不惊慌，好像知道谢以安一直在他房间里一样，面对我的脸他照样淡定：“我拿不出来。”
……无语凝咽。
爷爷，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谢以安轻声笑起来，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看我丧气的样子。
他慢慢地走过来，凑近我说：“深月，我可以拿下来。”
我抬头望他，想了一会说：“……那是你的东西，你可以放在自己的眼睛里，嗯……如果那个人想要的话，就算是在你眼睛里，他还是会再接近你的。”
谢以安轻轻点点头：“但是……我现在是人类，受不了以前眼睛的阴气，你的血却可以办到，所以暂时还是不能帮你拿出来……”
“……”我瞪着他。
谢以安一笑：“而且，我一拿下来你就会死——早点死和晚点死之间，你选一个吧。”
“……”继续瞪。
谢以安摇着扇子，声音优美动听：“而且，我会保护你，所以你只是诱饵的作用，没有生命危险的。”
“……”听起来没什么保证……我转头看爷爷。
爷爷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深月，我向你隐瞒了很多事情……这种事情很麻烦，我不想你从小就为这些事情苦恼。”
如果爷爷早就告诉我，我的确连幸福的童年时光都会纠结在早点死还是晚点死的问题之间……
爷爷继续说：“我借命三年，就是为了你……那个人两年内一定会来找你要白大人的眼睛，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两年内一定会结束。”
……爷爷，我忽然感觉得走在你前面了，我觉得自己没办法活两年那么长了……
我知道爷爷借命三年是为了我，因为他是我爷爷。而且我也知道，知道自己死期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坐在爷爷身边，半天没说话，谢以安也没说话，所以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最后我问爷爷：“那么爷爷，我现在该做什么……”
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以安一眼，然后严肃地对我说：“……好好上班，多多赚钱。”
爷爷……我好想哭……囧
第二十二章
结果我还是没有胆量问谢以安那天晚上的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抱着一大堆行李问谢以安：“你是怎么来的？”
谢以安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
我抱着行李坐在他身边：“……其实你不用乘飞机吧？”
谢以安还是没有说话。
我继续恬着脸说：“那你能不能带我一下，现在的机票很贵。”
谢以安眯起眼睛来，和狐狸差不多的感觉，坐在凉榻上悠闲的摇着扇子：“回去的机票你请客吧。”
“……为什么？”我愤怒地想摔包，各付个的就算了，为啥要我连他的机票一起出。
谢以安用扇子掩着下半张脸笑着说：“因为我救了你爷爷的命啊……而且……”
他刚想说下半句，我就听见敲门声，家里就我们和爷爷，所以我转身去开门，谢以安的后半句我也没听，因为我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跑到门口，把大门打开一看，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岁，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书。
他的外形和黑鹫有些相似，都英俊高大，但是明显比他温和的多，毕竟我知道对方是个人类。
“你找谁？”我问，难道是找我爸妈的，还是找爷爷的？这样一个人和乡下这种地方真是格格不入。
这个人温和的笑了笑：“……我是来看你的，正确的来说，是来看你现在的眼睛的……”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是来找谢以安的眼睛的……
这时候，我一下子落入一个人的怀里，我抬头只看到谢以安的侧脸。
杀气腾腾。
那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