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利亚警惕地盯着苍,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开始往门口移动。
“我去拿点吃的。”苍头也不回,开门,关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哼,连门也不锁?
斯利亚咬咬牙,撑起身子,刚坐直,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来自后背的剧痛被无限放大,冲走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
“可恶……”斯利亚无助地躺回去,手握成个拳。
苍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斯利亚裹着被子,留给他一个缩成一团的背影。
“来吃点东西吧?”苍喊道。
斯利亚一动不动。
“喂?吃点东西吧?”
斯利亚没反应。
睡着了?
苍给他掖紧了被子。
斯利亚不知道其他魔族是怎么对待奴隶的,也不想去知道。
奴隶这个词,已经被几千年的历史划分出形状,伴随而来的是残渣剩饭,铁链,稻草,浑身恶臭,肮脏的模样,破烂的服饰,做牛做马般的生活。这一切都生动地诠释出低贱这个名词。就在不久前还是高贵的神族,转眼堕落成这种让人唾弃的生命。
真是可笑。
他心里有一团气,强烈的屈辱让他酝酿着莫名的恨意。
他尝试回忆,记忆里的一段空白,还是记不起来。里面那些什么人,什么事,或者是什么样的景色,他只有模糊的一点点挥之不去的残留。
他被折了翼,回不去天界,留在魔界里的用途除了生命水晶的线索,就是做魔族的奴隶。
积累的魔界知识把斯利亚拉进了泥沼,他徒劳挣扎,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斯利亚从噩梦中惊醒。
入夜后,气温接近冰点,斯利亚翻了个身,碰到一个温热的身躯。
厚厚的被子随着翻身的动作像深呼吸一样大大地吸了口寒气,把里面的温度全都挤压出去。
真冷。
苍微微睁开眼,背对着斯利亚,没有动。
斯利亚也不敢动。
苍拿不准斯利亚是不是醒了,想问问,却又觉得过于关心也不太妥。正当心里纠结的时候,背后的人有了动作,感觉他身体靠近了些,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子,使了点劲掐着。
苍有点难受,他知道斯利亚体力并没有恢复,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
“为什么要救我?”斯利亚问,苍所做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个魔族太反常了。
“换个问题吧。”苍轻声道,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你……不是魔族。”
“我是。”
“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
“你像是人类。”斯利亚支起身子,冷冷盯着他。
“一半。”苍说。
“一半?”
“我母亲是人类。”苍对上斯利亚的视线。
神族魔族和龙族,都有着漂亮的金黄色眼眸,而苍的眼睛却是一种淡淡的蓝,再看仔细点,会发现清澈的蓝色里面却夹杂着一丝金黄。
斯利亚望进苍的眼,渐渐有点走神。
“睡吧。”苍翻过身,不再搭理他。
斯利亚维持着仰躺的姿势,强壮的身子霸道地占据了大部分床位,来自苍的体温扩散过来,被自己冰冷的身子贪婪地吸收,斯利亚能感觉到苍的身子正微微颤抖。
像是欺负一般,斯利亚贪婪地索取这个魔族的热量。
仿佛这样能挽回一点丧失殆尽的自尊。
同一夜里,赛尔的寝室里,一个赤=裸的男人四肢着地,深蓝色长发披散开,厚重的皮革面具勒挡着脸,只露出愤恨的金色眼睛。
“爽吗?哎呀,别乱动嘛!”感觉到身=下的人在剧烈反=抗,赛尔狠狠掐着他的腰=肢,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淤青。
身下的人吃痛,发出隐忍的呜=咽。他感觉体内的力量随着赛尔的动作,被一点一点地抽离。
他在半个月前,被烙印成赛尔的奴隶。
被剥了衣服后就一直赤=裸着锁在小隔间里,每天被赛尔牵出去狠狠地侮=辱,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强烈的痛苦使他几乎要放弃尊严,想对进来打扫的仆人求救,也想到死。
但是勒着脸部的面具和手铐,是一种强大的封印。他无法出声,也无法做出任何自杀的行为。那封印释放的强大雷击,会让他彻底晕厥。好几次,赛尔就在他晕厥的时候把他拖了出去,一遍又一遍地残害他的身体,贪婪地提取着他的力量。
龙族的力量充沛,而且生命力顽强,他自从被抓来后一直滴水未进,至今依旧维持着健康活力。
赛尔对这个奴隶非常满意。
“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吧。”赛尔一个挺身更深地贯=穿他。
身下的男子几近虚脱,汗如雨下。
“我哥哥将会去北边的冰原。”赛尔把他翻成仰躺的姿势。
男子胸口和腹部上都是鞭打留下的划痕。一些鳞片状的伤疤渗着血,那是他在一次脱力后无法维持人形,渐渐变换出了鳞片和翅膀,但是受到封印束缚,他并不能完全化身为龙。就在那一次,赛尔拿着匕首,剥了他的麟,坚硬的龙鳞四散飞溅开,连同被切去的翅膀,成为打赏兽人的奖品。
龙的翅膀和鳞片可以再生,但要完全恢复,得花上几百年。
“他去你们的领地,很好玩吧,挖你爸爸的骨头哦。”享受着他愤怒的视线,赛尔的心情很愉快,“跟你说啊,别指望有谁来救你了,你这个王子呀,消失了最好呢,族里人都这样想,对不对?”
“唔唔!”他扭动身子,被拷着的手抓在赛尔的手腕上,指甲用力地抠进肉里。
“哥哥也许会毁了北部冰原哦。”赛尔眯起眼,“你觉得你们会不会被灭族呢?”
“唔唔唔唔!!”指甲抠得更深。
赛尔嘲笑似地动了下唇,强烈的能量从封印里发动,迫使他松开了手,浑身瘫软着任由赛尔玩弄,心里无论怎么愤怒,就是动弹不得。
无助的泪水覆盖上那男人金色的眼眸,终于蔓延开,顺着眼角淌落下来。
清晨,赛尔在会议室里听着科学院的汇报。
院长拖着长长的胡子唠唠叨叨地念着一连串拗口又难懂的元素名字。
赛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估摸着那些长老应该对哥哥下达秘密指令了。然后哥哥就会出发去北部冰原……
院长看向走神的赛尔,纳闷道:“城主?”
“唔,念完了?”
“还没……”
“缺了哪种材料,直接说。”赛尔打断剩下的话,“我会全力配合。”
“城主……”
“还有什么事吗?”
“冰原的龙骨埋在=千=年=玄=冰那,不知道……派了谁过去呢?是冰原兽人吗?”
赛尔冷冷扫了院长一眼,说:“这事轮不到你操心吧?”
他的视线明确地传递了一个信息。
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事。
强烈的压迫感弥漫在空间里,众人的后背腾起一阵恶寒。
院长硬着头皮说:“百年姜玉在我院里,不知,需不需要……”
“不。需。要。”一字一字。不容商量的语气。
没有百年姜玉护体,就算是冰原兽人也会被冻死在冰层里吧?
他到底派了个什么生物……或者是什么东西过去找龙骨呢?
院长这回识趣地闭了嘴。
“报告完了吗?”赛尔问。
“报告完毕。”
“还有什么要问吗?”
“没有。”
赛尔笑了起来:“很好。”
待科学院的众人撤离了会议室后,赛尔挥了下手,阴影处飘出一个影子。
“如何?”他在问长老那边的事情。
“报,长老已对苍大人下令。”
“你也出发吧,把这个带去。”一缕被绳子捆扎的深蓝色长发抛在地上。
影子拾起长发。
“速度,要比哥哥快才行哦。”
“领命。”
“有几段话,你带给他们。”
影子静静听着。
……
…
代号为Aaron的银发男子,跟随科学院的众人离开会议室。又走出一段路,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幻形消失在空气中。
赛尔走进圣殿的偏房,来探望父亲。
魔界苍老的王面容凹陷,沉沉睡在软榻上。
皇后坐在软榻边,守着丈夫。
“父皇。母后。”赛尔在床边半跪下来。
父亲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热切地把儿子扶起来,一个仆人搬来兽皮椅子。
皇后一摆手,仆人们整整齐齐地退出房间。
确认房间里没有外人,皇后走到赛尔身边,牵过儿子的手:“如何?”
“已经计算出大部分的构成元素。”赛尔高了母亲一个头,他低着头温和地笑着,“他们还是很可靠的呢。”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还缺了点材料。”
“是吗,很难找的吗?”皇后慌乱起来,“是什么材料?”
“龙王骨。”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黑龙的那个王。”
“啊……在冰原啊……”
赛尔颔首。
“派冰原兽人过去吗?”
赛尔满眼的笑意,吊胃口般地静默。
“那是……?”皇后疑惑地看着儿子。
赛尔坏笑地眨眨眼,朝母亲竖起一根手指。
皇后明白了。
一抹相似的残忍笑意浮现在母子俩的脸上。
皇后回头望了眼沉睡的丈夫,有些话她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即使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在魔力无边的至高王身边,还是稳妥一点好。
赛尔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
放心吧,苍不会活下来的。
当一抹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斯利亚吓了一跳。
Aaron也吓了一跳。
斯利亚正坐在床边穿着苍留给他的衣服,装饰着秘银的厚重外套,雪白的衬衣,漆黑的裤子和高筒又温暖的军靴。那是苍离开房间的时候从衣柜翻出来的。
“你是谁?”斯利亚从容不迫地把外套最后一个扣子扣好,从床边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迎向Aaron的视线。天使高大的身材被军服包裹出结实的曲线,一头淡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全身散发一种神圣又威压的气场。
“你是谁?”Aaron疑惑地打量他。
门开了。
苍面无表情地瞄了眼Aaron,又越过Aaron看向后方的斯利亚。
“苍,他是谁?”Aaron指着天使。
“你找我有事?”苍绕开话题。
“我是他的奴隶。”斯利亚接过Aaron的话,挑衅的眼神望着苍。
苍一脸平静。
Aaron脸色大变。
房间里气氛凝固起来。
“奴隶?!”Aaron走前几步与斯利亚面对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狠狠地互相对视。
“可笑!奴隶居然穿着衣服?还能睡在床上?苍,你把奴隶当成贵宾了吗?”Aaron握紧的拳头里酝酿出一股力量,身体隐约出现银白色的怒气。
斯利亚冷冷盯着他,紧握的拳头也腾升起金色光晕。
他们脚下踏着的地毯开始被热流灼烤,眼看就要烧起来了。
“够了!”苍拦挡在两人之间,“你们想把我的房间拆了吗?”
斯利亚一屁股坐到床沿,交叉双臂抱在胸前,翘着腿。
“你……”Aaron愤怒着。
“好了,别闹。”苍把Aaron拉去角落,“你找我有事?”
“苍,那个……你……是不是你?”Aaron怕门外有赛尔的探子,没有把话说完。
被派去北部,寻找龙骨的,是不是你?
苍移别过脸:“不是。”
“你骗人!”Aaron抓住苍的手臂,“你骗人的时候都会别过脸,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来就是问这个?”
“他们有没跟你说起……什么道具或者物品?”御寒的,百年姜玉或者其他什么?他们有跟你说吗?你准备好了吗?
苍迷茫地望着Aaron,明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那百年姜玉和□□的事吧?他们杀不了你,这是要你自己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啊?
Aaron焦虑地望进苍的眼里,他多么希望可以心里传音。
有些话他不可直接说出来,有些话可以说但是却不能把话说完整。那些字眼,牵扯到某些人的心思,本是机密的事,被窃听出去告发了,搞不好就牵连了整个科学院的人被屠杀。
在魔界生存,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话说完吗?”
Aaron指着斯利亚:“他是你第一个奴隶吗?”
“嗯。”
“你可能还不了解奴隶的用途吧?”
“我知道。”
“那好,你几个人去?”
“我。”简单的,一个字。
“你?”
“对。”
“那他?”视线扫过斯利亚。
“不去。”
Aaron哑然:“你在开玩笑吗?”
看着苍那严肃的脸,Aaron觉察到他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