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还有水,桌子上的雪原果还光鲜亮丽,冰箱启动时轻微地嗡了一声,饮水机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
这里曾经混乱地分布着几个男人,来来去去,苍他们来了又走了,元鹤子来了,魔界之王来了,然后他们又走了,空空的房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有人住过。
唯独有个人至始至终一直陪着,一同见证了他们的热闹和寂静。
阳台上衣架哗啦哗啦地响,冥王把干了很久的衣服床单收进来,认认真真地卷成一坨堆在沙发里。
Aaron梳洗一番,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烦心的事等明天再烦,好好睡一觉再说。
冥王洗完澡,香喷喷地躺在旁边,Aaron打了个喷嚏,翻身背对他。
迷迷糊糊间,有人推推:“白龙……”
“……嗯?”
“换这个。”大红枕头递到眼前。
Aaron换好枕头后继续背对冥王,眼不见心不烦。
冥王问:“手上药了吗?”
“嗯。”
“没沾水吧?”
“没有。”
“快点好起来……”
“你烦不烦?!”Aaron翻过来,狠狠瞪了冥王一眼。
冥王窃笑着缩进那温暖的怀里。
Aaron叹了声,正想抱上他的时候,手机响了。
更烦的在这里。
千里之外,王总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震撼:“Aaron呀!你的电话可打通了!呜呜呜!”
“王总……”Aaron头疼欲裂。
“Aaron呀!你明天能上班不?”
“王总……”
“国外的研究员过来了,呜呜就等你来开会了呀……”
“王总……”
“你明天一定要来一下啊!”
“王总……”
“Aaron呀呜呜呜……”
“……”
Aaron放下电话后,一脸郁闷。
冥王问:“明天上班?”
“嗯。”Aaron疲惫地把手机一丢,最近总觉得心太烦,梦里一会儿出现痛哭流涕的王总,一会儿出现神色复杂的魔界之王,一会又变成冥王美艳的脸蛋,一会儿又变成漫长的讨论会议……几个片段轮番轰炸,烦着烦着,也不知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闹钟响了,同时响的还有手机,Aaron按停它们,视线往下,看到怀里的一抹紫色,愣了愣,条件反射地一掀,冥王及时抱住Aaron,才没被掀翻下地。
紫毛树熊挂在Aaron身上,嘟哝道:“这习惯得改。”
Aaron掰着冥王:“好好,我错了,你放手。”
“早餐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
冰箱里有雪原蘑菇,还有菜,唯独少了鸡蛋。
冥王在厨房捣腾了一会,端着两碗挂面出来。
梦里的画面铺展开,渲染出形状,立体的,真实的,幸福模样。
咸汤挂面,几朵雪原蘑菇和一堆瘦肉。
一碗有青菜,一碗没有。
冥王把有青菜的那碗放到Aaron面前。
满满的一堆瘦肉上,可怜兮兮地插着两片小菜叶。
Aaron扶额。
这幸福的模样好像哪里不太对……
挂面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囫囵吃完,唇齿间蔓延的除了咸还是咸,舌头好像开始麻痹了,真不愧是黑暗料理,要是体质差点,恐怕吃完直接去冥界了。
肚子就像尘封多年的机器,发出咕咕的响动艰难运作中。
Aaron只盼今天不要闹肚子。
料理创始人扳过受害人,在他额上轻轻烙下一吻:“早点回来。”
“你烦不烦!”Aaron一把推开他,红着脸破门而出。
冥王抿抿嘴,一脸甜蜜。
Aaron一上班就加班,冥王就是在Aaron加班的这几天病倒的。
Aaron发现的时候,冥王脸色苍白地缩在被窝里,不吃不喝,一身冷汗。
“紫,起来喝点粥。”
“不吃。”
Aaron摸摸冥王的额头,诧异道:“你发烧了,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事……”冥王幽幽睁开眼,“白龙……你去整理个房间。”
“啊?”
“这几天我住那边……”
“为什么?”
“哟,舍不得我了?”
见到拳头挥来,冥王紧张地闭上了眼,而预想的碰撞没有来,暖暖的掌心贴在了冥王脸上。
冥王覆上Aaron的手,挤挤眼:“来,亲一个……呜呜疼疼疼别捏了呜呜……”
Aaron收拾好房间,冥王住了进去。
进去后门咔哒一下反锁了。
“我没事,不用管我。”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第一天Aaron回来的时候那门是锁着的,第二天Aaron回来后那门依旧是锁着的,第三天,Aaron终于忍不住敲敲门:“喂!你还活着吗?”
“嗯……”懒洋洋的一声应,然后又没了声息。
Aaron找来钥匙,偷偷开了锁,把门打开一道缝。
房间里密不透风,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大茧,看上去像是缠满了蜘蛛网的巨型橄榄球。
“把门关上。”大茧闷闷地说。
Aaron诧异:“你这是……”
“我没事……”大茧气息奄奄地喘了喘,“快关门。”
Aaron乖乖地关了门。
他想不明白这个冥王到底是什么构造,不过,看样子,冥王似乎在进行一场奇怪的转化。
冥王闭关的第五天,Aaron下班回来,吃完饭的时候,房间门开了道缝。
冥王探出脑袋:“给我拿条毛巾。”
一条干毛巾递过来。
“要湿的。”
一条湿毛巾递过来。
“太小,有大点的吗?”
一条大一点的湿毛巾递了过来。
冥王撇撇嘴:“没热的?”
Aaron瞪了他一眼:“不要算了!”说着,把毛巾往门把手上一搭。
冥王探出手去拿。
Aaron这才看清,冥王的手臂湿答答像是糊了层胶水。
Aaron推开门,冥王吓了一跳,想藏也来不及,全身赤罗地被看了个干净。
“你从浆糊里出来?”Aaron摸摸他的胳膊,果然黏糊糊的一层。
既然被看光了,冥王也不遮掩了,大大咧咧拨拨长发,妩媚一笑:“好看吗?”
Aaron从上到下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冥王光留留的身子修长结实,肌肉匀称,细腰长腿,加一个画框就成一副艺术杰作,完美无瑕,不过……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冥王窃笑着逃去洗澡,留下一片狼藉的房间……
这已经不能叫房间了,昏暗的空间闷闷散发一股霉味,角落的大茧破了个洞,周围还牵扯出不少丝状东西,黏糊糊地铺了一墙一地,Aaron没眼看,啪地关了门。
现在是黄金时段电视剧时间,那两男一女折腾来折腾去的片子没了,替换的是一部校园剧。
校园里是一些青涩的暗恋故事,Aaron盯着电视一点都没看进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就等着冥王出来问一下。
冥王裹着浴巾,一身香喷喷地坐到Aaron身边:“我饿了。”
Aaron起身,在厨房折腾了一会,端着饭菜出来。
面对清一色青菜,冥王苦着脸:“没瘦肉?”
Aaron冷冷淡淡:“没肉了。”
冰箱的存货全没了,这几天Aaron忙着加班,冥王忙着生病,根本没空去菜市场。
冥王吃饭,Aaron对着电视一声不吭。
冥王吃完,把筷子一放。
电视突然安静了,冥王放下遥控器。
两人愣愣地坐着。
冥王似乎赚足了劲,喊了声:“白龙!”
Aaron转头看去。
一枚紫色的戒子和一个小小陶偶躺在冥王掌心里。
纤细的戒子晶莹透亮,上面还有许多精致的纹路。而陶偶却很简陋,像小孩子随手捏出的小泥人。
Aaron盯着泥人身上的花纹出神,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冥王修长的手指抚过泥人,柔声解释:“我的身体哦。”
Aaron身子一震,看向冥王的脖子,干干净净,那手腕,手腕也是……
魔界之王的封印不见了!
本应该在冥王身上的封印,却印在陶偶身上,这是为什么?
冥王把陶偶塞进Aaron手里,然后把戒子套在了Aaron的无名指上。
戒子戴上的刹那,有一串音节烙印进Aaron的记忆中,明明是陌生的发音,Aaron却觉得能倒背如流。
“我的名字。”冥王微微勾起红唇,“共三百九十二个字,很好记吧?”
异世界王的名字与命脉息息相关,字符组合间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把名字全文透露,就等于是把与命相关的咒文给交付出去。
古籍是这样记载,Aaron也不知道是不是。
Aaron摸索着戒子,脑子里乱糟糟的。
冥王说:“剩下的墨水我用了。”
“你喝了?”
“洗了。”
“洗了?”
“嗯,倒浴缸里泡澡。”
“前几天?”
“嗯。”
Aaron恍然大悟:“所以你不舒服?”
魔胎牌墨水蕴含了强大的力量,冥王用去泡澡,借那魔力脱离陶偶,在茧里生成了新的身体。
冥王牵着Aaron的手摸上自己的胸,然后一路往下摸到小腹上。
温热的,紧实的触感。
“手感不错吧?”牵引的手换了个角度,朝浴巾里探去。
被浴巾格挡的湿热腿间,有根暖暖的小生命潜伏着。
Aaron红着脸抽回手。
“白龙……”冥王把Aaron搂在怀里,亲着他的脸蛋喃喃道,“做我的妃子吧?”
Aaron轻轻推开冥王,说:“我明天还要上班。”
于是,从魔界回来的半个月,两人维持着友好的和平关系……
劝君更上一层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Aaron太忙,所以冥王只能等。
熬过一个个漫长孤寂的白天,在Aaron熟睡的夜里,冥王好几次在梦里独自高朝。
高朝后他总会很快醒来,然后偷偷摸摸地洗裤子。
白天,冥王收拾房间,买菜洗衣样样包办,虽然与专业的家政元鹤子区别很大,初学者冥王正在发奋努力。
他的努力和等待似乎感动了上天,很快,这场东风来了。
漫长的会议终于开完,那些国外研究员心满意足地回国。王总心情大好,一个劲地赞Aaron,Aaron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一开口就要了长达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休假的第一天,日上三竿,窗帘外一缕阳光洒在冥王脸上。
冥王被光线晃得睡不着,揉揉眼,看了眼闹钟,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一下子清醒了。
“白龙!白龙!要迟到了!快起来!”
“唔,别闹……”Aaron拍开他的手,继续睡。
“喂,别睡了,要迟到了!”
“今天休息……”
“啊?”
“明天也是……”
“那后天?”
“后天也是……”
“那……后后天呢?”
Aaron被他烦得要命,捞高被子盖过头,闷声闷气道:“休假一个月!”
这天大的喜讯砸得冥王晕头转向。
傍晚时候Aaron终于醒来,吃完饭,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真是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
冥王裹着浴巾,香喷喷地坐到Aaron身边。
两人一声不吭,闷闷地盯着电视。
新闻是重播,主持人哇啦哇啦地念稿子,念完某某抢劫犯落网后,画面一转,赵氏集团的大楼出现在画面中。
“本市破获一宗特大谋/杀案……涉/案人员……受害者……警方怀疑是赵氏集团懂事长赵高策划……”
Aaron拿起遥控器转台。
“……一个大脚抽/社,哇!球进了!好球!”
“宝宝健康,妈妈放心。”
“你爱我吗?你是爱我的吧?!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腰酸背痛脚抽筋,请用——”
哔——
画面黑了,冥王放下遥控器,静静看着Aaron。
Aaron垂着眼,正襟危坐。
冥王把肩上的长发拨去脑后,轻轻喊了声:“白龙。”
“……怎么?”
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当正面对时候,Aaron却心慌得只想逃。
冥王天生就是一张美艳的脸,秋波暗送,红唇微启,一颦一笑间总有撩人的妖/媚。他强势地抱着Aaron,倾身吻了上去。
Aaron顺着他的力道,躺进了沙发中。
两人似乎就赤炎山那次双唇碰了一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认真地接触过对方。
冥王其实不懂技巧,他只知道这样吻起来很舒服,而且电视里那些情侣也是这样做。
Aaron也不懂,毕竟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如此认真的吻还是头一次,他只得张着嘴追逐对方。
冥王剥下Aaron的库子,把Aaron压在身下……
第二天,Aaron发烧了。
冥王帮他擦完身子后又忙着去熬粥,不过,会用炉子的人不代表会熬粥。
当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放到Aaron面前时,Aaron郁闷得差点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