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剑淡定地想。
“王兄弟……”
耳边传来朱子甲小心翼翼的声音。
王小剑询问地看他。
“你又在寻路？”朱子甲迟疑地说，貌似想不通斗鸡眼和寻路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王小剑连忙收回斗鸡眼模式，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朱子甲咳嗽一声，“雾快散了。”
两人一起往前看去，前方的浓雾在山门关闭后慢慢消散，视野一片清晰明朗。巍峨的山体矗立在众人面前，带着雄浑的气势，高不可攀。另一条蜿蜒的石板路从脚下绵延至山顶。
后面进来的人茫茫然地看着浓雾显出来的另一条路，又看看先前那条山道，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朱子甲却一马当先，拉着王小剑就往刚露出来的山路开始往上冲，谁知有人更快一步。王小剑不过走了两步，身后呼啦啦地冲来一队人马把两人冲得踉跄几步，回过神时已经有人走在了他们前头。领头的是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边走边哈哈大笑，“朱子甲，先走一步了。”
朱子甲脸色发青。
王小剑好奇地问：“他是谁？”
朱子甲黑着脸道：“他叫朱熹，是我弟弟。”
王小剑上下打量他两眼，“不像啊。”
朱子甲叹了口气道：“我们同父异母。”
“哦。”王小剑又奇怪道，“你们关系不好？”
朱子甲的脸色更黑了，“我找不到人和我一起进来，也是拜他所赐。”
王小剑看他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了，便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山路也是规定了时限的，要是一天没走完，又得被淘汰。想到这里王小剑不禁为那些走错路的倒霉蛋默哀，那条路看起来很远的样子，走上去又下来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
有朱熹在前面牵头，后面的人也冲过来了，王小剑和朱子甲夹杂在人群中往前爬。这条路是真正的山路，仅容一人通过，沿途都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头，不小心摔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崖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走得奇慢无比，后面耐性不好的人一直在抱怨催促，让前面的人快走。
四周静寂无声。
山体巨大，树木葱郁，偶尔有灵禽盘旋飞过，清鸣声声。如果不是走在悬崖小道上，王小剑都想留下来游山玩水一番，才觉得不虚此行。
走了一阵，王小剑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心头一惊，脚步顿了顿。正是这短暂的时间，大量的石块从天而降，如同冰雹一样扑簌簌滚落。
他吓了一跳，赶紧贴着崖壁。前面有几个人已经惊叫着坠落下去，惨叫声凄厉刺耳，尔后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出声，风声盘旋，呼啸而去，冰凉凉的风吹过来的时候，王小剑才感觉自己背心都湿透了。
空气凝滞了片刻，后面有人颤抖着说道：“我、我们继续走吧。”
王小剑喉头动了动，点点头，跟着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不，我不走了！”王小剑前面的那人已经吓得半死。他的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刚刚山石下滑的时候他是最侥幸的那一个，在他前方的三个人都掉下去了。此时的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王小剑有些着急，“再不走我们赶不上了。”
“不，我不走！我要回去！我不修仙了！”那人转过头来，眼里满是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快走？”后面的人催促。
朱子甲对王小剑道：“你赶紧劝劝他，如果他不走，我们全都走不了。”
王小剑只好又对那人道：“这位大哥，后面有人在催，我们还是……”
“我不走！”那中年人贴着石壁拼命摇头，“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回去！”
“可是你挡着了我们的路。”
那人怒吼：“我想往回走，是你们挡了我的路！”
王小剑被他喷了一脸唾沫，心里有无数槽想吐，最终还是耐心劝道：“大哥，大家千里迢迢来修仙，花费了无数心血，不能因为你耽误在这里啊。咱们都走到这里了，大哥难道你就忍心放弃？”
那人已经从刚才的极度恐惧中慢慢缓过神来了，僵硬的眼珠微微转动，表情在听到王小剑的话时有些松动。
后面近处的人拼命点头，纷纷劝他快点，后面看不到这边情形的人已经破口大骂，话语很是难听。
王小剑怕那些污言秽语又刺激了这位心灵脆弱的大哥，连忙说道：“大哥你想想，你刚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亲朋好友是怎么想的？修仙肯定要接受考验，总得受点儿挫折对不对？”
那人不语。
王小剑道：“你现在不走，后面的人肯定也不会往后退的，这样僵持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是待会儿上面又掉石头下来……”
话音未落那人便开始往前挪，看他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恨不得马上飞离这里。
王小剑无语，看来还是威胁最有效果。
他也跟着往前挪，队伍总算开始前行。
众人长长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到：“仙人！”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天上好几个御剑飞行的瀚海云宗弟子从天上飞过，大概看到了这一串蚱蜢一样的考生，有人脱离队伍飞了过来，靠近队伍旁边悬浮着，“你们是新来的？”
来人一袭青衫长袍，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一双狭长的眼睛狐狸似的微微眯起，偶尔有精锐的光芒一闪而过。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扇，扇面还秀了一捧云松，苍翠欲滴，很是生动。他站在一把细长的宝剑上，像是站在一处碧湖柳树旁，显得很是闲情雅致，恍若春游踏青的翩翩佳公子，优雅，高贵。
所有人拼命点头，眼睛发亮，就差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哀求大仙您送我一程吧。
来人刷地一声收起折扇，眯着眼睛打量了众人一圈，点点头道：“还行。”
王小剑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心情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道：“越清？”
越清一袭长衫，在柔和的微风中微微飘扬，衬得他恍若神仙中人。随着王小剑叫出他的名字，他原本打量众人的目光便移到王小剑身上，含笑问道：“你认识我？”
王小剑难得遇到熟人，想到那些年在天柱峰的日子，瞧着越清像是见了亲人，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抱一抱才好。他点点头，“越清是我，我是王小剑。”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忽然吹来，拂到身上，让王小剑不由打了个寒战。他抬眼看越清的神色，只见他眼睛眯了起来，没有说话。
王小剑心往下一沉，他很了解越清，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代表了什么。
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吗？
也对，突然这样说确实有点突兀。
王小剑定定神，刚要解释自己的事情，越清却缓缓开口了，“自十八年前越峥剑碎之后，自称王小剑的人可不少。”
王小剑一愣。
越清却笑了起来，只是看着王小剑的眼神却带了几分揣摩的神色，看得王小剑一阵胆寒——越清这样的神色，从来没代表过好事情啊！
“越清师兄？”大概觉得越清呆得太久，一个在远处等候的瀚海云宗弟子飞了过来。
越清朝众人微微一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态度温文尔雅，他用一种柔和的语调鼓励道：“各位就此别过，我在天擎峰静候各位佳音。”
话语的最后目光停在王小剑身上片刻，尔后便带着一干弟子往山上飞去，很快不见踪影。
☆、第80章 试炼之路
山风徘徊；远处的白鹤一声一声地鸣叫着。
众人呆了呆，感动得热泪盈眶，“仙人他说在山上等着咱们啊！”
“刚刚有人叫他越清！他是越清啊！瀚海云宗天阳道人三大入室弟子之一，掌管新弟子的越清！”有人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微微颤抖；眼睛里满是崇敬和向往的光芒。
众人大哗；整个队伍顿时精神一震；刚刚掉落悬崖的恐惧被越清轻轻一吹吹掉了；队伍又开始往前移动；这一次速度快了不少。
王小剑夹杂在人群中，心里却隐隐不安。不是他吹牛；越清是什么德行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清楚。他对外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越峥天天被他坑；王小剑已经对他麻木了，刚刚他临走前的笑容并不像是要“静候佳音”的样子啊！
“王兄弟认识刚刚那位仙人？”队伍前进没多久，紧跟在王小剑身后的朱子甲便问道。
王小剑心思有些恍惚，闻言忽然回过神，点点头道：“嗯。”
“真是幸运啊。”朱子甲在背后羡慕道，“他和你是旧识，说不定会网开一面，让你上去呢。”
王小剑没说话，只是两只手抓着崖壁突出来的石头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他刚刚说十八年前有自称王小剑的人出现是什么意思？”
身后一片沉默。
王小剑脚步顿了顿，微微转过头，“朱先生？”
朱子甲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怪异，“王兄弟当真不知道？”
“什么？”
“王小剑的事。”
王小剑心脏猛地一跳，冥冥中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压抑下涌上来的诡异不安感，用镇定的声音道：“我不知道。”
山风盘旋，只有脚踩在石台上移动的声音，偶尔几颗石头哗哗掉落，坠入无边悬崖。
“王兄弟是哪里人？”
王小剑想了想，答道：“我从赵国过来。”
“如此。”朱子甲松了口气，“想来是巧合了。”
“朱先生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朱子甲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在我们这儿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
王小剑心里着急，这人说话一截一截的，刚要催促，朱子甲又开口了，“十八年前，瀚海云宗的越长老被人偷袭，虽然他诛杀了偷袭者，但本命宝剑却碎了，他本人也受了重伤。”
王小剑失声道：“十八年前？！”
朱子甲吓了一跳。
王小剑收敛自己的情绪，勉力镇定道：“你继续说。”
“你知道本命武器吗？”朱子甲问。
王小剑心头有点乱，嗯了一声。
朱子甲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本命武器，便该知道那对修真者来说是多重要的东西，越是联系紧密，当本命宝剑破碎，修真者受到伤害越重，轻者修为倒退，重者魂归地府。越长老本命宝剑碎了之后，他却说自己受重伤是因为在陷阱中受的伤，本命宝剑碎裂对他影响不大。”
王小剑松了口气。
“本命宝剑碎掉怎么会没事呢？但他坚持这么说，大家也不再追究，而且越长老的伤势很快康复了，确实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于是大家都信了他的说辞。可过了不久后，众人终于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王小剑急急回头，脚下石块稀里哗啦，吓得朱子甲慌忙拉住他，“你小心点儿。”
“你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朱子甲连忙答道：“好好好，我马上说，你先别急。咱们边走边说行吗？”
王小剑揪住他袖子的手松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刚才自己定是失态了，也不知道朱子甲会怎么想，道：“朱先生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朱子甲道：“没关系。”
后面有人在催促，王小剑继续往前走。
“越长老好了以后，非说自己的剑是个人，不相信他就此死了，定是去借尸还魂，于是他便下山去找人。”朱子甲顿了顿，小声道，“他要找的人就是王小剑。”
电光火石间，王小剑想起在山门外朱子甲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怪异表情，“难怪当你听到我名字时会吃惊。”
朱子甲尴尬道：“确实，不过王兄弟既然是从赵国来的，想必也不是有心为之。况且王小剑这个名字并不特别，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定然很多。”
“你继续说。”
朱子甲压低声音道：“后来他便四处寻找同名同姓的人带回瀚海云宗，收他们做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导，除了和他们在一起便不再做的别的。你想想，越长老这样的身份地位，谁不想攀附？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凡间，于是一夜之间，凡间便多了成千上万叫王小剑的人。”
王小剑嘴唇抿起。
“听到这样的消息，正常人都该知道事情闹大了，要适可而止，谁知道越长老却依旧我行我素，把这些叫王小剑的人统统带到瀚海云宗来，一个山头装不下，他便劈了另一个峰。”朱子甲压低声音问王小剑，“听到这里，你该知道越长老不正常了吧？”
王小剑没有出声，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朱子甲的错觉，他觉得王小剑的步子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