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熹因为方丈的话皱眉,“我要走了,你找两个和尚来照顾他吧!”
“医生和护士会照顾好的。”方丈直视着贝熹,“老衲该走了。”
“喂!”贝熹叫住欲走的方丈,“他腿怎么回事?”
“那是静如的私事。”方丈说了这话,慢悠悠的出了病房,留下贝熹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叶晨和姚栋梁吃着晚饭的时候,贝熹按响了门铃,刘宝玲带着饭菜去医院陪乌倩倩去了,叶晨跑出去开的门,见贝熹站在门口,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来了?”
“洗澡换衣服,我行李还在你家放着。”贝熹说话有气无力,站在叶晨身边的卫炽觉得奇怪,贝熹懒懒的看了卫炽一眼,“别惹我,我快饿死了,小心我吃了你的宝贝叶晨!”
还没等叶晨说话,贝熹就推了把叶晨逼他让出门口,自顾自的进了院子。叶晨和卫炽对视了一眼,不太明白贝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姚栋梁已经吃完了饭,他因为被贝熹迷惑,只记得贝熹是从伦敦来的学者,他笑呵呵的,“贝熹来了。”
贝熹坐在饭厅的椅子上,该装的样子他会装,“姚教授。”
“吃饭了吗?”
贝熹看了眼饭桌上的饭菜,他现在一点想吃人类食物的心思都没有,他想吃人心,“吃过了,您别费心了。”贝熹定睛看着姚栋梁,黑眸中散发着迷乱的光泽。
“好,你们聊你们的,我上楼画画了。”说着,姚栋梁木讷的上了楼,卫炽和叶晨在贝熹的对面坐下。
“不能再迷惑我外公了。”叶晨冷声说道。
“我就想清静清静。”贝熹虚弱的说道,他抬抬眼皮,“冰箱里有没有能吃的?”
“你想吃什么?冰箱里可没你爱吃的!”卫炽探着身子,贝熹的状态他很疑惑,这样的贝熹几时见过?
“生肉就行!”贝熹觉得自己真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想他一妖狐竟然要吃冷冻的生肉来填饱肚子,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并不是没有力气去捕猎,他只是没精神。
贝熹的话让卫炽愣了,他手指了指冰箱对叶晨说,“先给他找找吧!”
叶晨也是迷糊,他站起身到冰箱前,打开冷冻箱,正好有刘宝玲今天从超市买来的羊排,叶晨提着一整袋子羊排放到贝熹面前,“给!”
贝熹看着一袋子冷冻的羊排,肚子咕咕的叫,但是冷冻羊排又让他不想将就。
卫炽和叶晨托着腮,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贝熹,贝熹回瞪他们两个,“干什么?”
叶晨努努嘴,“吃啊!”他还没见过有人生吃羊排,他挺好奇的。
贝熹深吸口气,抓了一块羊排在手,张开嘴咬了一大口,卫炽表情难看的看着贝熹的脸,羊排还没下咽就被贝熹如数吐了出来,手里的羊排直接扔到了地上,“混蛋!好冷!”
叶晨搔搔脑袋,显然贝熹此时甚是狼狈,也多少让他的身上的那份残忍气质降低了不少,“我能问问你怎么了吗?”
贝熹把面前的一袋子羊排全部推开,抓起了一个豆沙包啃了两口,面食在嘴里越嚼越粘,粘在他尖利的牙齿上特别的不舒服,“我让一和尚算计了,这答案你满意吗?”
“算计?”卫炽看贝熹吃着豆沙包扭曲的脸,“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只要一睡觉!不对,是我只要一闭眼我耳朵里就会传来诵经声,就像是一群苍蝇围着一样!”贝熹恶狠狠的说道,“不止这样,还有个蠢和尚在临死前也让我不得安生!”
“你杀了一个和尚?”卫炽皱眉,这事情要是闹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道行高深的和尚来施展神通收了贝熹。
“没有,还活着。”贝熹把啃了两口的豆沙包扔在桌子上,又抓过水杯灌了两口水才觉得自己这噎在喉咙的豆沙包下了肚。
“这两天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会招惹了和尚?”卫炽觉得奇怪,按理说佛教和道教不会互相干扰,况且现今的和尚每天注重的都是香油钱,一个个圆头大耳,谁还管他们啊!
“我是自作孽~~混蛋!这时候谁的电话啊!”口袋里的电话声打断了贝熹的话语,他皱眉掏出电话接听,那边传来医院护士急切的声音。
“你好,是贝熹先生吗?您今天送来的和尚情绪很不稳定,请您赶快来!”
“你们是什么医院,他情绪不稳定你不会给他打镇静剂啊!”
“还是请家属赶快来一趟!”
“喂!我不是他家属!~~喂?~~喂?”贝熹看着手里的电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被护士挂断电话,这蠢和尚生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吗?
“你干嘛这么焦躁不安?”叶晨轻声问道。
“没事。”贝熹没好气的说道。
“有事?”
“干嘛?想看我笑话?”
“不是,看在大家相识的份上,关心关心。”
“卫炽,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贝熹,心肠不好的是你吧!”叶晨插话,“你看卫炽现在多好,也不害人,你吃豆沙包完全可以活着,却非要吃人心,得道成仙在你心里就真的这么好?可是你杀了这么多人,你真的以为你会得道成仙吗?那是福报,你根本就没有这个福报吧!”
“你个小孩知道什么?卫炽有什么好的?过几年就消失了,你想想你自己吧!以后你再也看不到卫炽了,他就像是从来都没在你生活中出现一样!”
贝熹的大吼让叶晨无言以对,贝熹说出了他内心的那份伤感,他曾经也想过过几年卫炽就不在了,他知道唯一能留下卫炽的办法只能找替身,只是道德层面又在警告他,那样是非常不对的想法。
卫炽看着沉默的叶晨,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叶晨的肩膀,“没事吧!”
叶晨昂起头,笑了下,有些敷衍,“没事。”
贝熹将手里的电话揣进口袋,但是却并不能让他的心湖平静,刚才护士也没说清楚静如是在闹什么,想到在寺庙大门前的一幕,贝熹想难道是静如想回寺里?要是真如此,那么这个蠢和尚还是一头倔驴。
贝熹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落下一句“我出去了。”就风一般的跑走了。
叶晨和卫炽看着被贝熹咬了两口的豆沙包呐呐自语,“他这是怎么了?”
贝熹到医院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他跑到静如的病房,看到正在昏睡的静如,护士见贝熹跑来也跟着进了病房,“你好!”
“他怎么回事?”贝熹问着护士。
“闹着要出院,但是他要留院观察,而且就算是出院,也不能自己离开,所以我们给他用了镇静剂。”
“寺里没来人?”
“您走了之后就没人来过了。”
“好,我知道了。”护士离开了,贝熹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静如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锁,床边立着的义肢也倒了,贝熹叹口气,他觉得静如现在麻烦的程度和睡着之后的诵经声是一样的了。
贝熹伸了个懒腰,两天没怎么休息实在是困,他把鞋子脱了,双腿搭在床上,脚伸进静如的被子里,双臂环胸,虽然不想听到诵经声,但是贝熹觉得他已经无法选择了。
闭上眼睛,睡意很快就涌上来了,他好像听到了清脆的钟声,而且不仅仅只是钟声,还有被钟声激起的鸟儿声音,他再次听到了诵经声,但是这次却像是在歌唱,心慢慢的沉静,好像弥漫在心中的乌云在渐渐散开。
80。
早上,当静如醒来时,阳光让他眼睛略微有些不适,努力的眨了两下眼睛,大脑在寻找着还记得的片段,他记得他想回寺里,医院对于他来说存在着太多的伤痛,哪怕是待上一分钟,静如都会觉得胆战心惊。
但是他却没有得逞,双腿没了义肢静如就是个废人,他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了,心底涌上悲哀,这双腿是他的死穴,他觉得他人生的悲哀就是来自于这双腿。
“喂!你醒了?”床边传来声音,静如转过头去看到了睡眼稀松的贝熹,贝熹揉揉眼睛,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静如静静的看着他,贝熹手拢了拢头发,“看什么?”
“施主,你一直在这里?”
“废话!”贝熹浑身僵硬,不过精神还好,他在静如被窝里的脚踹踹静如,静如才发现贝熹的脚正挨着自己的屁股,“你往里面挪挪,让我躺会儿!”
“啊?”
“啊什么啊!我坐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腰都要断了!我躺会怎么不行了?”贝熹叫着,他根本就没有给静如选择的机会,双手支着椅子直接窜到床上,撩开静如的被子钻了进去,静如快速的挪到了床边沿,床的大部分就被贝熹占据了。
身体沾到了柔软的床,贝熹大大的舒了口气,最近这几十年他过得比较滋润,都是好吃好喝的,像这两天受的这种罪,他是再没体会过,贝熹把身子扭到静如面前,静如半坐在床上,一只手拽着被子,另一只手支撑着床边,因为他再往边上挪一点就会摔下去的。
“你看我的这是什么眼神?还有,你躲我这么远干什么?”
静如被贝熹的种种行为弄得有点迷茫,他挠挠下巴,“既然施主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是应该在床上休息的。”
“嗯!你还算明白事理!”
“小僧就不和施主挤了。”静如说着一只手扶着床,另一只手去捡倒在地上的义肢,“小僧觉得身体好了,应该回寺里去!要不方丈和师兄弟们会担心的。”
贝熹坐起身一把把弯腰捡义肢的静如捞起来按在床上,“你老实点能死吗?”
静如不明所以的点头又摇头,他没明白贝熹是什么意思,“施主,您说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回寺里?你伤还没好!不要这么倔行不行!”
“谢谢施主的关心,可是小僧觉得小僧已经好了。”静如挪挪身子,他不喜欢自己被贝熹按着的感觉,“施主,您能松开么?我给您腾地方睡觉啊!”
“你可以到椅子上坐着,但是不能走。”贝熹说着松开了静如,“昨天方丈来过,他说让你养好了伤再回去。”
“可是~~”静如面露难色,他实在是不喜欢医院,这里总是让他想到不好的事情。
“别可是了,哪有那么多可是!”贝熹弯下身子把静如的双腿义肢捡起来塞到他怀里,“自己穿上到椅子上坐着去!”
静如抱着义肢挪到床边,他看到贝熹重新躺回到床上,看到贝熹这样他知道自己要想回寺里,是一定要通过他这一关的。
静如默默的穿着义肢,从他第一次穿上义肢到今天也快二十年了,从不甘到现在的平常心也已经快二十年了,偶尔静如会觉得义肢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是当在浴室洗澡看到其他师兄弟的双腿时,静如还是会唏嘘感叹,有时候他也会想,难道真的是上辈子做了大恶之事,所以报应到了今生?
贝熹撑着头看着静如的背影,“喂!你腿是怎么回事?”
“十来岁的时候掉到水泥搅拌机里了。”静如轻声回答着。
“那是怎么到寺里的?从小就在?”静如又问道。
“残废了,爸妈不要我了。”这句话静如说的声音小小的,却透露着无尽的悲凉。
贝熹无法体会这种悲凉,他们妖精的亲情关系特别淡漠,他一有了捕食的能力就自动离开了他的妈妈,而且他知道就算是他不离开,他妈妈也会离他而去。
“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出寺?”想到拉静如出寺时他激烈的反应,贝熹猜测着。
“嗯。”静如的声音更小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但是他无法克制。
“白痴!真会联想!你爸妈不要你,关你什么事情?”贝熹说着大手往静如后背一拍,“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蠢和尚!”
“啊!”静如捂着后背从床上站起来,像睡裙的病号服正好到达他的膝盖以上,贝熹看着这双冰冷的腿,又看看静如的脸,他在想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面对着被父母遗弃,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站在了这付义肢上的。
“练了多久?”贝熹问。
“什么?”静如的僧衣干干净净的摆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是护士给他洗干净放在哪的,也许是因为他是和尚的原因,护士对他比对其他的病人略微用心。
“能穿着假腿走路,你练了多久时间?”贝熹补充道。
“几个月吧!”静如拿起僧衣披在身上,虽然病房里有暖气,但穿着单薄待着还是有些冷。
“我大衣在椅子上。”贝熹瞥了眼椅子上搭着的大衣,静如默默的走到椅子前坐下,把大衣披在身上,之后看着贝熹。
贝熹把枕头重新堆堆,半躺在床上看着静如,静如双手抓着大衣的两个衣边,把自己裹起来,若不是脖子处厚厚的纱布,还真是看不出静如有什么大毛病,“我差点把你杀了,你恨我吗?”
静如摇摇头,“施主最终没杀我,还救了我。方丈说,人都有迷失之时,能回头是岸就可以了。”
“我吃人,这件事是真的。”贝熹轻轻的说,他看到静如略微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咬你脖子是为了喝你的血,我本想掏你心脏来吃的。”
“为什么?”静如讷讷的问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吃人?不吃人会死吗?”
贝熹想想摇摇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