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激起了父亲的愤怒,虽然不到非杀人不可的地步,但若海却一定会被父亲留下,而燕飞多半会被驱逐出山庄了。”
“我不能让他们父子分离,在我和玲姨的掩护下,燕飞带着不满周岁的若海逃出了山庄,从此浪迹江湖。而我亦失去了自由,玲姨则受我拖累,被贬到了大门口看门。”
“你为什么不一起走!”尚月清急急打断,如果她跟着走了,若海就不会一直没有娘了。
“我不能,不能,父亲一直宠我,他纵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不能有了丈夫,就不要自己的父亲啊。再说,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杨若海脑中混乱无比,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剩一个念头,只有一个念头。是自己,竟然是因为自己!怎么办?逼死父亲的,是一个自己称为外公的存在。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野孩子,死了父亲,没了母亲。不曾想,自己居然有江湖最大秘密势力的背景,曾经一度是这个势力的两个继承人之一。更莫要忘了,那个仇人毕竟是母亲的父亲,自己怎能对他举剑复仇。
现在?母亲就在自己的眼前!认了母亲,报不了仇;报了仇,便再没了母亲。
“燕飞出逃之后,不久便传出了湘蜀第一剑,流波剑客杨燕飞的名头。我知道是燕飞领悟了第一剑水之剑法,他并不是骗我,只是他已经无法回到山庄里,也没有见过我,自然无法将一切告诉我。父亲很生气,认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这个人。”
“只有我知道,燕飞如果还在山庄里,他一定会将剑法的秘密告诉我的。他只是在不对的时间领悟了水之剑法,那时更传回了若海因为小儿麻疹而医治不及时夭折了,父亲再没有了顾忌,事情才真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现在看来,燕飞无疑是对的。他发出的假象让若海安然生活了十多年,在他没有真正长成时,从未受过山庄的骚扰。”皇甫妗自豪而快乐的说着,似乎丝毫不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哀伤和心死。那时候,她的天都塌了!她的地都裂了!她的生命,她的所有,她的寄托,都随着她的骨肉夭折的消息而死去!若非鬼脸花的体液果然疗效非凡,加上皇甫继日夜施功,皇甫妗怎能拣回一条小命。
这一个假消息差点要了母亲的性命!而父亲却是为了自己而发出这个消息,乃至于父亲临死前的倔强都是为了自己。如果父亲交出折扇,其实不一定会死,可他知道,他的孩子需要这把扇子。
望子成龙!父亲生前受到了轻视,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机会!所以,他至死为若海隐瞒了折扇的秘密。
“山庄的势力很大,靠着剑天皇甫奉的第一剑显然不够,终于,燕飞还是没能逃过父亲的追捕。燕飞身死时,那一年,若海才七岁!而燕飞虽然说出了水之剑法的秘诀,却没有说出领悟剑法的秘密,他致死都不曾透露这个秘密。”皇甫妗幽深的声音继续的讲述。
事情如杨若海所料的那样进行,在自己七岁时,父亲因为死守折扇之秘,终于被自己的外公逼死!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母亲亦为此如行尸走肉般被囚禁在了天剑山庄长达十数年!这到底值不值!
杨若海猛然抓紧了腰间的折扇!这把扇子自己一直随身,任是谁也想不到,如此明显的一把扇子,就是一切的根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母亲(下)
杨若海确信,剑天皇甫奉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局,可他虽然不愿被铁剑门占了便宜,却也不想自己一身横扫天下的剑法就此失传!所以他才费尽心力做了这把折扇,死前也不曾告诉任何人,愿意有缘者得之。只是不知道,这把扇子怎么就落到了父亲的手上。
“流波剑客可曾说过剑法的秘诀?”尚月清对剑天遗传的剑法也是好奇。
“没有!”皇甫妗摇头。“燕飞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如何领悟的,只是他也曾看过壁上所刻的剑法,不是从那里悟得,又是哪里呢?一定是壁上所刻的剑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需要解开,一旦解开就能看见真正的剑法。”
“你,可是恨过!”尚月清忽然问。
杨若海的心猛然间揪住,这也是他所担心的。皇甫奉的剑法虽然是使手段得来,但天剑山庄毕竟也是皇甫一脉,父亲得了,却又没有告诉母亲,母亲可是有怨?
皇甫妗笑道:“若海是我的孩子,是天剑山庄的孩子,也是剑天皇甫奉的嫡亲血脉。燕飞把剑法传给了若海难道不对吗?父亲纵然再恨,再怒,也不得不承认若海有资格继承这一剑法!不!应该说若海才是这剑法的真正传人!毕竟他在燕飞的基础上更领悟了第二剑,甚至第三剑,若海才是剑天的传人!”
“燕飞始终是对的,他把若海教得如此的出色,他一定是把壁上所刻的剑法临摹了下来,传给了若海,传给了我的儿子!”说到这,皇甫妗突然抓紧了尚月清。“月清,你一定要说服若海离开。父亲已经失去了耐心,若海一旦落入他的手中,虽不至于送命,却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杨若海深吸一口气,事情到如今,早已真相大白。无论自己报不报仇,自己的母亲总是要认的,她为自己,为父亲,已经做了很多。杨若海回头感激的看了那个老妪一眼,若不是她,自己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的真相,知道自己的母亲尚在人间。在杨若海心中也是对她放下了防备,当年她为父母也是付出很多。
事情激变之下,杨若海心神震惊,竟是没有发现老妪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杨若海一把推开了房门,在两个人惊变的眼神中坦然而立。
尚月清惊得几乎跳起,等看清是杨若海才放下心来,突然又紧张起来,转头看向了皇甫妗。
皇甫妗显然没有任何的准备,目瞪口呆中,整个人都愣了。
就算她从来不曾见过杨若海,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杨若海。
眼前这个翩翩而立,气度非凡,眼中精芒四射的人就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失散二十年的孩子!是自己从周岁时就再没有见过的孩子!
粗糙的下人衣服没能掩盖这人的气势,深厚的修为让他显得刚强而坚韧,同龄人中傲视的剑法更让他自信而耀眼,眉目之间酷似当年的杨燕飞。
这种架势,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他躲在房外偷听什么都知道了?皇甫妗又惊又怒又怕,急道:“玲姨,你……”
那老妪低下了头,皇甫妗指责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若海上前一步,竭尽全力才忍住了盈眶的眼泪,举起了左手,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皇甫妗在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这把扇子是剑天皇甫奉的遗物之一,是剑天生前最喜欢的随身物品。扇骨和扇面都是奇珍所造,水火不惧,刀枪不入,算是一件奇门兵器。”
“但我们没有什么适合扇子施展的功夫,拿了也不过鸡肋,这件兵器在山庄众多的宝物里算不得什么,只是我喜欢舞文弄墨,上面有剑天皇甫奉亲手画的两幅画,我很是喜欢,就一直在我手中。后来,我送给了燕飞。”皇甫妗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是我们,我们的定情之物,燕飞从来不曾离身。”
真相,这才是所有的真相!
天剑山庄从来不曾了解这把扇子的价值,他们不知道秘地之中所刻的剑法都是废物,而这把他们视若无睹的扇子,才是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
父亲自己也不知道,估计他得到这把扇子时,不过是因为母亲所赠,才一直随身带着。因为是定情之物,所以逃亡途中也是小心收藏,机缘巧合之下,父亲才从扇子身上领悟了皇甫奉的剑法。
但如母亲所说,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父亲再也不敢回天剑山庄,再也不曾见过母亲,不然这个秘密,父亲是一定会告诉母亲的。
但现在也不迟!杨若海在心中默默做了决定,他还是要报仇,他要为自己的父亲讨得尊重,要从皇甫继那里赢得一个说法,父亲不能白死!而自己的母亲,这个为他们父子俩人困苦了二十年的女子,甚至背叛了自己的家族的女人,杨若海决定将折扇送给她,将折扇中的秘密送给她。
杨若海并不奢望自己母亲的谅解,毕竟自己是要对付她的父亲,可杨若海要皇甫妗知道,杨燕飞用生命守护的秘密,杨若海视如生命的秘密,都可以拱手给她。因为杨燕飞爱她,而自己,亦爱她,爱自己的母亲。
“娘!”这一句话,这一个字,千百次在梦中呼起,经历千辛万苦,杨若海脱口而出,看着眼前华贵却泪流满面的女子,杨若海单膝跪下,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我的儿!”皇甫妗颤抖着双手,想伸出手好好摸摸自己的孩子,却又害怕,如果这只是梦呢?醒来的自己,如何面对冰冷的事实。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可眼前跪下的人儿啊,如此的真实,不曾消失,这不是梦啊!
“若海,我的孩子。”皇甫妗一下子抱住了杨若海,那么紧,那么紧!
尚月清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就算她一直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此时终于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娘,我……”杨若海拿起了手中的扇子。
突然,杨若海猛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用尽全身力气竟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更是全身痉挛,眼中,嘴角,鼻孔,同时沁出了一丝血迹,缓缓流出,滴到了皇甫妗的身上。
尚月清和皇甫妗愕然的看着门口,老妪玲姨面无表情,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事实上,是她,是她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杨若海绝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站在杨若海背后的她,给了杨若海一针!
从背后,对着全身经脉的中心,中枢大穴一针刺下。
老妪玲姨手中的长针细而长,又黑又亮,显然喂有巨毒。而且这一刺,更是包含了她数十年修为下强悍的内劲,真是神仙也难挡!
杨若海哼都来不及哼一下,连回头都做不到,一下子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但在倒下的一刹那,杨若海浮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带有九分的侥幸,更有一分的嘲讽。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囚(上)
一声清喝,一道寒芒破空,一个飘飘飞舞的身子腾空而来。杨若海刚刚倒下,尚月清已经祭出了寒霜剑,人如利箭弹出。
刚刚还是老态龙钟的老太婆眼中爆起寒光,以指代剑,一指点出!
剑气横出,一指出,如铜墙铁壁一般压至。
就凭这一指,老妪玲姨的修为绝对在天剑山庄大总管岳福之上。
尚月清顿时被逼了回去,落回地上时仍是止不住冲力,倒退数步,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玲姨仍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淡淡道:“小姐,尚姑娘,莫要白费力气了,纵然你们俩人齐上,也赢不了老身这一副老骨头。”
皇甫妗震惊无比,惊道:“为什么?玲姨!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了我,为了燕飞,你一直无怨无悔。为什么!”
玲姨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皇甫妗更是狂叫道:“为什么要背叛我!玲姨,你可知道你是我的半个母亲啊!”
皇甫妗猛的踏前一步,挡在了杨若海的身前,而老妪玲姨虽然表情僵硬而扭曲,神色间似乎极是痛苦和愧疚,但仍是上前一步,彻底拦在了门前。“小姐,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这身老骨头还是有几分斤两的。”
何止是有“几分斤两”,宣玲本是山庄中的第一剑手,修为仅次于父亲,四十年前已经是庄中管家。自己出生后,母亲却因为难产而死,父亲从此对我极尽宠爱,将宣玲派给了自己做了贴身的护卫。这么多年下来,亦母亦师,皇甫妗十分十分的相信宣玲。而皇甫妗也十分清楚,若非为了自己,宣玲绝对将是山庄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她的修为这些年也没有落下,自己和尚月清决计不是对手。
“不!你不能带走若海,玲姨,你为了我,被贬到大门口都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的,求求你了,玲姨,你知道我们母子分离了这么多年,妗儿求您了。”皇甫妗一边摇头,一边泪流不止的哀求。
宣玲低下了头,嘶哑着声音,许久才艰难道:“我有了孙子了。”
“什么?什么意思。”皇甫妗一呆。
“我那不肖子最近生了一个胖小子。”说起自己孙子的降临,宣玲神色间大是缓和。
皇甫妗仍是一片茫然的看着宣玲,这,这又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宣玲的声音很低很低,但皇甫妗却是听清楚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可以去守大门,我可以承受他人的白眼和鄙夷,为了小姐,我可以做一个人下人。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孙子一出生就矮别人一截!他不能和我一样落魄一辈子啊!小姐,你原谅我吧!”宣玲竟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缓缓落下。
还能说什么,尚能说什么,皇甫妗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崩溃了,抱着昏迷的杨若海失声痛哭,仿佛一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