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个性暴躁,却不是个糊涂的性子,狠狠磨了牙,便自知理亏的打道回府。
他一转头离开,灶神就跳了出来,刚才任人把他这神明住着的国师府搓圆捏扁他都不敢多说一句,就是因为他知道对方是谁,傻的才跟他杠上。
「月季公子,龙生九子秉性不同,这老五最是暴躁狠戾,名叫饕餮,他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其他龙子争不过他,才让他占了京城沦水的肥缺。」
「无妨,他发泄了一顿,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月季是不担心他找麻烦,但总觉得他要走之前,瞧着陆鱼儿的眼神有些古怪。
从此之后,陆鱼儿外出买些姑娘家的小东西,就能看到有人在国师府外站岗,她前脚一出门,那虾兵蟹将忙去禀报,后脚那饕餮就大剌剌的出现,跟在她身后嘲讽。
「哎,听说国师不掌银,月季公子不当家,两人闲散在府内不知米贵,钱财被个女人把持,国师府上下快要过不下去,只得摘些野菜果腹是吗?累得你这义妹倒楣,原本求亲人潮源源不绝,现在大家才看清国师府原来外强中干,恐怕是个无底洞,怎样都填不满。」
这饕餮真的很烦,跟他结了仇就像跟小鬼结了怨般,有事没事就要晃出来讥刺她一顿。
陆鱼儿没理他,继续挑着小东西,但心里也真的被他挑起烦躁。
那舞衣姑娘当日登堂入室来向师父叫嚣,师父三言两语把她打发了,此后她就捏着钱财,对国师府的用度再三刁难。
「喂,好歹他也救了我弟弟,要不要我去教训那女人?」
饕餮又在后面啰嗦了。
她装成耳背,不想回话。
那饕餮嘲弄道:「年纪轻轻耳朵就不行了吗?」
她气得回头,饕餮威风凛凛的站在阳光下,委实有龙宫之主的威势,他很高,她还得抬头看他,他把只木盒塞给她,专讲些气死人的话,「这是龙宫里最下等的,我看不上的,才给了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对你不同。」
「呃……」
她低头一望,手指一扳,那木盒里金光闪耀,竟是满满的玛瑙珠宝,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全都是人间难见的珍品,换成金银,恐怕能把大半个京城都买下。
「你——」
「哼,你这丫头纵然人穷长得丑,也得打扮打扮,珍珠是龙宫里的常见之物,丢在地上都没人捡,就给你一串增添些富贵之气,才不会一副穷酸样。」
陆鱼儿从小也是锦衣玉食,自然瞧得出这串珍珠有多珍贵,每颗像指节般大,透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是深海中最美的亮光,哪有可能丢在地上都没人捡。
「还有,」饕餮抬头望天,只用鼻孔看着她,一副根本不是在跟她聊天的高高在上姿态。「呃,我还没娶妻。」
「啥?」
陆鱼儿眨了下眼睛。他有没有娶妻关自己何事,他干么跟她说这个?但一听他这么说,旁边那些化成人形的虾兵蟹将个个脸上忍着笑,嘴都快扭曲了。
「你不用担心自己配不上我,我父王也有个人间的妃子……」
陆鱼儿这才明白饕餮竟是在向她求爱,只不过方式也太拙劣了吧,她不知该做何反应,抬头看他,饕餮向来凶暴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所以他才抬头看天,故意不看她,就怕漏了底。
旁边噗哧一声,不知哪个不怕死的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家龙王追女人的手法实在太烂了,口才也笨拙得上不了台面。
饕餮一听,身子就像被抽了一下般的跳起来。
「那个笑的,回龙宫后自行请罪,摆驾回宫。」他气势凌人的说,转回头交代陆鱼儿,声音倒小了点,没再摆威风。
「孤王没有王妃,这话你应该听得懂,不必我解释吧。」
陆鱼儿忍俊不禁,嫣然一笑。
饕餮红了脸,赶紧吆喝着底下人回宫,没敢再多看陆鱼儿一眼。
陆鱼儿笑得肚子痛,她原本还在烦心国师府的开销用度,现在捧着木盒突然轻松不少,步行回府时,却被门前排了不少运货马车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静平郡王走在前头,「把这些送进去,快!」
马夫们扛起米袋进了国师府,静平郡王讪讪跟魔傲解释,「国师,我家总管真该死,不知道怎么管家的,竟多买了好几车的米粮,我这是多的,送给你。」
主子一使眼色,高明就轻掌着嘴巴,这位静平郡王府的总管作戏本事堪称一绝,他抹了眼泪道:「是呀,国师,求您了,我们静平郡王府里堆不下,委屈您帮小的承担呀。」
静平郡王府的马车还没卸完货,又一堆马车驶来,张雅君跳下马车,急着向月季告罪,「月季公子,我近来收的束修都是米粮,我张家怎吃得了这么多,所以转送给您,您就收下吧。」
张雅君教画名满天下,满京城的贵公子都是他的徒儿,更别说几个皇子爱死了他,那束修怎么想,也不可能送米粮,但他说得情真意切,让人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静平郡王与张雅君视线一接触,互相点了个头,都知晓对方的心意。听说国师信任舞衣姑娘,将钱全部交给她,他现在宠爱月季公子,舞衣姑娘因妒生恨,竟私吞了那些钱,害得国师府一大家子过不下去。
想要拿些钱出来帮忙,又怕国师心高气傲不肯收,左思右想下,干脆送些米粮。
还有几个当日在酒楼里的姑娘,不知如何打听到月季的名字,提着自家种的菜、自家养的鸡落在后头,说要送给月季公子补补身子。
魔傲百思不得其解的道:「怎么回事?怎么大家米粮吃不完都往我们国师府堆,堆得仓库都满了,再来个几车,就要堆到晒衣场上去了。」
月季笑了出来。傲傲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自然对金银视若粪土,舞衣姑娘不知,还自以为打蛇打在七寸上,而外面的传言则让静平郡王等人想帮忙,却又怕伤傲傲的自尊,只好送些米粮过来。
「还不是你平日做人好,大家都想跟你攀攀交情。」
这一听,魔傲释然了,「我平日做人是挺好的,也怪不得……」
他一番自夸自赞的话还没说完,月季大笑出声,他讪讪然,揽了月季的腰怒吼,「有什么好笑的,你最近常在笑我,在我眼前笑,在我背后也笑,到底是在笑什么?」
笑你是个呆头鹅。但他怎敢把这话讲出来,一说出来,个性倔强、唯我独尊的傲傲恐怕就要闹得他求饶。
「我开心才笑的,原来在京城有这么多朋友关怀我月季。」
「你是我至爱之人,那些人当然要巴结你了。」魔傲将他的腰收紧。
月季一听他说什么爱不爱的话,又有要糟的预感。
「那你爱我吗?月季?」
他头痛起来,扯开他的手,急忙要逃时,已经被魔傲三步并作两步的搂住,他吻在他耳朵上,气息转重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月季?」
「呀,你放手,白日里也这么没体统!」
魔傲手隔着薄衣捏上他可爱的乳珠,一股红晕开始爬上脸,魔傲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逼问:「你到底爱不爱我,月季!」
不说,不说,不能说!要不然这缠人的魔兽铁定会更骄傲、更磨人,而他现在已经非常的磨人又黏人了。
后记 你并不特别 ——泠豹芝
我写这个故事其实是有个契机的,有一日我陪着很小的小朋友玩,那小朋友不管玩什么——赛跑、吃东西、玩游戏,到最后一定变竞争,然后一定要赢,每一次都能听见他说我赢了、我赢了。
有的时候这就代表一种态度,我必须赢过别人,所以父母会叫你要得到第一名,学生时代用名次,到了社会上时,就会以财富来看一个人。
所以,之前有个美国教师在学生的毕业典礼上说了一段话,引起疯狂的转载,那段话叫什么,叫做:你并不特别。
美式教育通常都是用鼓励、劝进的方式,所以这一段话太过突兀,我还吓了一跳,但它其实非常的有道理,你是班级里面的第一名,一个学年可能有十五个班,就有十五个第一名,这个州可能有一百间学校,一百间学校乘以每间学校的班级数,就有一千五百个第一名,那再乘以美国的州数,然后这只是美国而已,这世间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这样你就能知道你有多不特别了。
有人胜,就有人败,有人夺得第一名,其他人只能拿别的名次,所以在日本演了一出白雪公主的戏码,每个小女生都扮成了白雪公主,因为父母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孩演小矮人,所以这一出戏没有小矮人,请问这还是白雪公主的戏吗?
有的时候金钱、财富、名利、权势、地位,真的等同于一个人吗?
有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才能坐上某个位置,那其他坐不上这个位置的人,他们的人生又该如何?
我就是用这个想法去写出这样一个故事。
所以很多事情没有答案,也许你得到了一个人,也许你永远也得不到最喜欢的人?到那个时候你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让你得不到的社会?
这个解答,留给大家自己去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