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胜站在原地,狐疑地扶了扶眼镜架。他怎么觉得苏由和昨天哪里不一样呢?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吃过早饭后就出发了,然后在中午过一点的时间段里爬上了首阳屏北麓。
这地方之所以叫屏,就是因为地形开阔。实际上,排云山几乎可以说是个平顶山,如果不是中间有高起来的一座花岗岩石峰隔开了南北首阳屏的话。
平顶山有个好处就是视野毫无阻碍,尤其在周围没有更高的山的情况下。现在他们不仅仅能居高临下地看到瀑布的全貌,还真看到了所谓三重云的两重——上面的云层微微错移,露出下面的云海,果然形似阶梯。
“能登天的云梯?”江思齐惊奇道,“果然名不虚传!照相照相,靳老师帮个忙!”他这时候完全忘记前两天是谁一沾地就瘫得和烂泥一样了。
靳胜对这小祖宗简直无可奈何。“等着,我调光圈。”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两层云?”木荷好奇地问。
“很可能是因为地形,”坚信科学的苏由马上开口解释,“你看,这里是丘陵,不免有些洼地,水汽就会聚集起来。下面的那层其实更像雾,上面的才是云。”
“这样啊……”木荷恍然大悟,“你知道得真多!”
在一边摆弄单反的靳胜听着这对话,没忍住在心里直翻白眼。个没情趣的木头!怪不得毕业多年还单身!
苏由对这种腹诽毫无所觉,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山里的空气真好,总有股香味。”
“是吗?花香?”木莲也插了句。
“说不太清楚,好像有花,也有木头和叶子的香味?”苏由继续深呼吸,“话说回来,好像进山开始就有了……啊,真舒服!”
他闭着眼睛,自然没看到木莲对木荷打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
“行啦,”靳胜这时候从单反后面探出个脑袋,“调好了,谁想先照?”
就算小心眼儿如江思齐,也已经从之前的对话里听了出来,他哥对木家姐妹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会儿听到靳胜问,他总算想到要发扬绅士风度:“女士优先,你们谁先上?”
“当然一起!”木荷一点也不扭捏,挽着木莲的手就走上前去。不得不说,美人就是有优势,就算穿着一身沾了树叶泥点的运动服,笑起来也让周围美景黯然失色。
他们这边玩得开心,木屋那头的杜英也听见了。“能行吗,楠哥?”他压低声音问。
“怎么可能不行?”石楠大咧咧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垛。边上,是已经切好的、极细而均匀的蘑菇丝,还有焯好的野鸡肉。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模糊了他那张线条粗硬的脸。“只要让他们上去,碰到那石琴,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杜英慎重地点了点头,那态度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觉得他们好像已经产生了怀疑。”
“从他们进山开始,碰到的就没一个是活人了!”石楠咧嘴笑道,“这个他们能想到?再怎样都怀疑不到吧?”他也往苏由等人的方向瞅了瞅,又道:“多的那个人也有点意思。”
这是说的就是靳胜了。“他把我们这里的蛇全吓跑了,好在他自己没发现这个。”杜英道,“但话说回来,普通的人根本不可能和……那么要好。”
“没错!”石楠同意,对杜英跳过的人物代词心照不宣,“轮回千年以后,煞气还这么重,简直鬼神辟易。也不知道当年……”他似乎陷入回忆,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桐子吵着闹着想看,但真让他去,他又不敢了。”杜英还在看外头,没注意石楠的反应。
石楠回过神,大惊:“他道行还浅,靠得太近,小心直接被击散!”
“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多少。”杜英道,声音略有苦涩。
“但还有希望!”石楠强调,但他自己的底气也不太足,“我们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杜英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今晚过后才能看到一点点成败苗头……现在,做好该做的就行了。”
“……杜英,杜英!要不要一起照相?”远处传来了几人的喊声。“叫上你楠哥呀!”
两人对视一眼,石楠偏偏头,示意自己要看锅,杜英则走了过去。几个人都看着他,而他迎着阳光,眯眼打量江思齐——
这么弱的人,真的是那个人吗?
☆、第10章 迷踪庙
几人吃过午饭,稍事休息,接着就马不停蹄地朝着石峰上的琴庙去了。
一如杜英说的,庙不大,从峭壁底下往上看,简直就是无法碰触的悬空楼阁。虽然看起来距他们站的地方只有五六十米,但纵向高度和平地完全是两码事,尤其在石坡倾斜角度几乎垂直的情况下。
“真高啊……”江思齐道,有点打退堂鼓。开玩笑,十几层楼高,庙下的木椽看着还摇摇欲坠……“我现在说我恐高来不来得及?”
“别逗,都到这里了还说这种丧气话!”苏由一只手按到他肩上,“杜英先上去,系好绳子,然后靳胜,然后你。我在下面看着,保证万无一失,嗯?”
杜英已经把一条登山索盘到了腰上。“我没问题。等靳胜爬上来,木莲木荷应该也已经到了,到时候四个拉一个,”他瞅瞅江思齐,“你还怕?”
这不提木家姐妹还好,一提就像是男不如女了。江思齐撇撇嘴,“哦。”他现在确定了,他这次旅游最大的灾难,就在于有俩姐妹做他的对比!
这小脾气让苏由摸得透透的,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除去这个小插曲,在接下来的过程里,唯一的意外就是江思齐不小心选错了落脚地,踩下来一小块碎石。所幸底下的苏由眼明手快地躲开了,而正在爬的木莲相隔有几米,算是有惊无险。等最后所有人都上去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在底下看着像是逾期未拆的危房,但当脚底真正接触到琴庙的木质地板时,就会知道那是眼睛的错觉。
“哇,好神奇!”木荷啧啧称赞,同时好奇地往下看,“周围只有石壁,以前的人怎么建的?”
苏由张嘴,马上就从物理以及建筑工程学方面提出几种可能设计。他认为最可能的方式是从南麓爬到石峰顶部,再在顶上安个滑轮,用绳子把木材吊下来。
这回连杜英都惊奇地看着苏由了。“南边的确更好爬一些,”他往顶上看了看,“而且上面还有几棵老松树,可以借力!”
几人又议论了几句,然后准备进门。
因为建在山壁上的缘故,大门朝向侧面。长边的墙壁,一边是山石,另一边就对着他们爬上来的北首阳屏。门楣上顶着块牌匾,但漆字早已剥落,露出了里头斑驳的木质。大门也一样,还有几颗凸出的圆头木钉遗留其上,和一左一右两座半风化的守门石雕一起,昭示着当年的堂皇气派。
“这木头都要比石头结实了!”江思齐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石雕都看不清形状了,木头庙还在这儿!”
“是啊,我们猜,当年的人建造这座庙时,一定对木材进行了特别的处理。”杜英道,率先走上前去。大门原本就是虚掩着的,此时被他轻轻一推,立刻打开了,只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这回就连靳胜也觉得稀奇了。“没道理啊,根本不可能才对!”他跟在杜英后面走了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先研究门轴。“摩擦力呢?都被牛顿吃回去了吗?”
“咳咳,不好意思,他这是职业病。”看见木莲和木荷都一脸“这人关注点全错”的表情,苏由干笑着解释,然后也进了门。
从外面看起来,庙不大,但里面没什么东西,所以感觉很空旷。正因为如此,苏由一眼就看见了杜英提过的石像和石琴。
和门前的石雕一样,石像头部表面风化,完全看不清五官。衣物纹理勉强还剩一点,能猜出之前雕刻的是件飘飘扬扬的长袍。
苏由绕着正中央的这两件东西转了几圈,心里咯噔一跳。这衣服……好像就是他梦里的白袍!
“东西怎么这么少?”江思齐在苏由之后进门,这时候已经把四周都看了一遍,确信这庙里除了中间的雕像和石琴外什么都没有。“石壁上连个符号都没留下,供奉香火的台子也没有,这庙是修出来干什么用的?好看?”
“如果要香火的话,也就不会修在这样的地方了吧?”木莲走上前,站在石琴边上。
“那也该有个理由啊?”江思齐继续纳闷。
杜英原本和靳胜一起研究门轴,此时闻言,也走了过来。“有香火,”他道,然后推开了朝外的窗户,“就在下面。”
苏由原本就站在石像和窗户之间的地面上,这时候往外跨了一步,就看到了杜英说的东西——他们上来的时候,那棵青冈栎留下的坑洞在右侧;但在这位置看来,却是正对!他又回头看了看石像,这才发现,那石像的正脸应该是正对窗、侧对大门的。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虽然还有问题没解决,但青冈栎和琴圣的关系已经呼之欲出了!
杜英这么说了,木莲和木荷都好奇地走了过来。靳胜继续专心地把门轴当实验研究,而江思齐略微恐高,还在看雕像。“这真的很奇怪啊,”他嘀咕道,“木头还结实,石头做的却几乎全损毁了。”他伸手摸了摸面前该是石琴的石块,“摸起来也不凉……”
几乎是下一瞬间,杜英、木荷、木莲就转过头,直盯着他的手。
“……怎么了?”江思齐沐浴在六道齐刷刷的目光里,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触电般地缩了回来,“不能碰?”
“不,”杜英回答,努力克制内心翻腾的情绪,“不凉?”
“是啊,一点都不像石头,倒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江思齐放下了心,“木头的感觉?”
苏由闻言,走回去摸了摸。“什么嘛,明明就是石头!凉飕飕的!”
“那大概是个人感觉不同吧。”江思齐也没在意,转头去叫靳胜。“喂,靳老师,你打算看那个门到什么时候啊?”
由于庙里的确没什么可看的,几人上来没半小时,又都攀援着绳索坠了下去,差不多赶上晚饭时间。石楠的厨艺也很值得称赞,然后众人聚在篝火旁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木家姐妹打算隔天一早就从北麓石峰翻过去,再从南麓下山。而苏由三人这头只有一个靳胜学过攀岩,当然不可能同行,只能遗憾地分道扬镳。
因为山顶有游客木屋,守夜就可以免了。杜英和石楠一个屋,木家姐妹一个屋,苏由三人一个屋。
江思齐对此颇感欣慰。“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作为一个起床气很严重的人,他非常有理由发出这种感慨。
“是啊。”杜英附和道。但实际上,他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可能平静。
是夜,圆月高悬。
大概是因为白日里想得太多,苏由躺在床上大半天都没睡着。他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愈来愈重,但却一点确定的苗头都抓不住。
“唔……”
靳胜翻了个身,缓缓地打起了呼噜。
苏由顿时无语了。靳胜这坑爹货,把他的怀疑撩了起来,结果自己倒是睡得挺香?得,还是睡觉正经!
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苏由隐约听到身侧人起来的声音。听动静就知道是江思齐,他没大注意,只以为对方半夜出去放水。但等他一个小盹醒过来,却发现边上的床依旧是空的。
……这是放的哪门子水,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苏由一下子就清醒了。他马上翻身起床,趿着拖鞋就推开了门。
夜风冰凉,直往人脖子里灌。苏由打了个大哆嗦,从门边架子上拿起大功率手电,四下里照。结果,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也没一个!
“小齐?小齐!”
苏由着了慌,也顾不上夜深人静了,大声喊道,同时从门前木梯上冲了下去。小齐一贯省心,怎么可能半夜在山里乱走呢?
首先回答他喊声的是靳胜。“怎么了?”他也只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由子,小齐不见了?”
苏由简单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靳胜一愣。“难道他上大号?”
“就算是,这时候也该吱个声啊!”苏由火急火燎。“他不在厕所,屋子附近我也走了一遍了!”
靳胜顿感事情大条。“怎么会?等我帮你找找!”他折回屋子,去拿另一个手电筒,出来时眉头更紧:“我看过了,小齐什么东西都没带,那他会走到哪里去?”
两人这么大动静,另两个屋子里的人也被惊动了。而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众人立刻都抄上了家伙,一起找人。但江思齐连他那个有GPS定位功能的手表都没带,他们只能来地毯式搜索。
所幸首阳屏顶上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