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不出十日也是会离开的。”
袁妈妈半信半疑:“你就那么肯定?”
“七姑不知。可七姑想那魂灵生前若饱受冤屈或是恶贯满盈,眼下又被带到这夏南阁中……”七姑心里倒乐得看这三人谈鬼色变的神情,“霜公子不愿见人,就是怕那恶灵不知缠上了其中的哪一位。要是命贱的下人也就罢了,若是妈妈您,或是,或是蒲荷……”
“行了行了别说了。”袁妈妈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冷气窜了上去,赶紧让她住了嘴,“那依着你怎么办呢?”
瑾荷吓得嘴巴都快歪了:“要不把繁霜赶出去吧。”
“万万不可啊瑾荷姐姐。”七姑把眼睛瞪得圆圆的,“那霜公子要是死在了什么荒山野岭里,又同那恶灵一同回来寻仇那可如何是好?”
“说话真是不动脑筋。”袁妈妈气得狠狠拧了瑾荷一下,又焦急地问了七姑一遍“依你应该要怎么办”。
终于到重点了。七姑暗松一口气。
“让霜公子安心休养是必不可少的。从小家里给我算过说我命硬,能克各路鬼怪,由七姑我来继续照料霜公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旁人么……最好是不要上前,两日后若是仍不见好,那怕是要劳烦妈妈去请个法师过来除鬼捉怪了。”
于是三人神魂不定地离开了。
你还就是进不来这个门了。七姑大功告成,气定神闲地从里面把门关紧。
回头一望床榻,已不见他雪肤乌发的病娇公子,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熟睡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26
所以……这就是你吗。
望着那团柔弱而美丽的毛球,七姑不经意觉察到内心涨潮的母爱。
前行两步,那猫便警觉地醒了过来,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戒备地盯着来人。
“她们不会进来了。别怕。”七姑蹑手蹑脚地靠近,生怕吓到它,“来我这,好吗?”
那猫似乎对于迎面扑来的阴影充满了恐惧,向后退缩了两步,就在七姑真正扑上去的瞬间蹿了出去。
“七姑,谢谢……”
七姑应声回头,圆桌旁倚坐着的,仍是她美艳的霜公子。
“你你你……真是吓到了我了。”
“繁霜愧对七姑。”
见他一脸小媳妇样,七姑大度地摆摆手:“这话不必说了。”
“那你……不怕?”
“哈,七姑我什么没见过啊。打到霜公子你身边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七姑一本正经地说着,“不过……我还是有句话想问。”
“请讲。”
七姑端详着繁霜那张玉雕粉琢一般的面孔,禁不住凑上前去探究个仔细:
“霜公子……不会吃掉我吧?”
繁霜先是讶异了一下,接着便笑将起来:“不会。这点七姑大可放心。”
“啊,那便是了。”确认过这致命的问题后,七姑也就不再多问其他的了。思索一阵,又抛出个棘手的问题,“妈妈只是暂时不会来了,可七姑擅自许下的两日始终是个限期。不知公子身体能否两日内就恢复好呢?”
“我……可以好的。”
七姑眉头一锁:“此话怎讲?”
“近来精力受损,能维持住人形的时间并不如以往。倘若一日之内能有一两个时辰可让我回到原形恢复些精力,那自然就和平日无差了。”
“原来如此。”七姑信誓旦旦地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保密,让公子你安心休养的。”
“七姑的恩泽繁霜感激不尽。”
七姑见他竟是要下跪便赶忙上前扶住:“这这这……我怎么敢当?你我再怎么熟络也万不可坏了主仆的规矩。快别客气了。”
“是。”繁霜心想将这件心事交予一人也总好过自己独自承担,何况七姑还是值得托付的可靠之人。感到一块重石落地,繁霜终于可以想些旁的了,“哦对了,这几日可曾有客人问起过我?”
“你问的是那岳……”七姑诡笑的脸色突然一转,接着便追着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冲出了房门,“什么人?!竟敢来偷听对话,真是小人行径!”
繁霜缓步度到七姑身边左右张望,只见这二层的整条走廊都空无一人,便劝说道:“还是莫要上心,想必是看走眼了。”
七姑一语成真。两日果然是个限期。
先是一大早李员外的报丧讣闻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无端染上了恶疾,重病七日后终不敌时运于是驾鹤西归;接着是几日未露面的岳初林忽然现身到了夏南阁,神魂不定地就吵着要见繁霜,说是有要事相告。
袁妈妈自然是给拦下了,使再多银子也不让见,还把七姑的话有模有样地学了一番——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冤魂附到了少爷身上胡作非为,以后可就再没这银子拿了。怎么想都不能做这有今儿没明儿的生意。
袁妈妈赞叹自己高瞻远瞩,却不料这岳家二少爷脾气执拗得很,说什么都不肯离开,非要把话亲自带到跟前才行。这般态度令袁妈妈疑惑不已,一旁的瑾荷和小芝更是满心妒忌。可无奈岳初林执意要见繁霜,周旋半天岳初林才退了一步说,若能见到七姑也算是把话带到了。
那边七姑却说要寸步不移地照料繁霜,不得空闲,得烦请岳少爷屈尊上楼。袁妈妈责骂七姑没大没小,可不等她骂完,岳初林真就道了声谢然后匆匆上去了。只留得袁妈妈三人兀自感叹这城中还真有这不爱端架子的主。
“七姑琐事在身不得出门相迎,还望岳少爷见谅。”
“莫要多礼。初林时间紧促,不宜久留,既然繁霜身体不适我也就不再上前叨扰了。”岳初林望着紧闭的房门迟迟感到放心不下,但仍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李家老爷出殡,等白事一过,繁霜怕是要有麻烦。”
“为何?”
“这……说来话长。李老爷病重几日都求医无果,于是李家请了风水法师到家中勘察做法,直指是那零露石索住了李老爷的性命。那零露石是经我手献上作寿礼的,我本应难逃干系,但法师却推断说……这推断着实令人费解。”
“岳少爷您直说便是。”
“法师说那零露石有邪气环绕,且妖气过盛,命理上又与李老爷八字相克,这才致人死于非命。可我想那零露石应是神赐之物,怎会染上妖气?”
七姑听闻后赶忙低头,手指在手绢的一角里缠来绕去。
“这几日我被李家少爷盘问了多次,却始终不敢说出夏南阁,更不敢前来。我只怕以李家少爷们的性子定是会追查到底,那零露石之前失窃过一次,一旦查到这一层,就不免要连累繁霜了。今日李家大办丧事,我想应不会有人手来盯我的稍,这才想来给繁霜报信,让他先躲起来为妙。”
“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七姑难以置信地思索着岳初林这番话,“李家在城中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气量怎会小至如此,连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倌都不放过吗?”
岳初林哀叹一声:“我也曾是这样想的,但也曾耳闻目睹过李家是如何惩戒那些不懂事的下人的。这回是生死之大事,常人尚且不能善罢甘休更何况声名显赫的李家?我所幸还有家世作后盾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
“我懂了。岳少爷好言相救,七姑先替繁霜谢过了。”
岳初林点点头,把话交代过顿觉踏实,又流连地望了望那紧闭的房门,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别过。
作者有话要说:
☆、27
七姑回屋,看着那只正在闭目养神的白猫,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唐。
而岳初林只说对了一半。
他前脚刚出夏南阁,后脚就被李飞羽和几个健壮的家丁截了个正着。不出岳初林所料,李飞羽三言两语就从袁妈妈口中探出了零露石遭窃过的事。
于是李飞羽礼貌地把岳初林“请”到马车里等待。接着就是居高临下地点名要繁霜出来见客。
收了银子的袁妈妈自然是乐得打发瑾荷上楼去请,然后赶忙伺候李家少爷落座喝茶。
而当开门得见瑾荷幸灾乐祸的表情时,七姑隐隐已觉大难临头了。
“这位便是……繁霜?”
“正是在下。”
李飞羽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眉眼清秀的美貌男子,心中暗赞岳初林果然是不屑流俗之人。他绕着繁霜踱步一周,见他仍是低眉顺眼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招来了袁妈妈:
“妈妈,敢问这繁霜公子的身世来历?”
“哎呀,李少爷快别抬举他了。”袁妈妈听得都不好意思了,“都是穷苦受罪的人,哪来的什么身世?”
李飞羽笑而不语,示意袁妈妈接着说下去。
“这繁霜么……是他十二岁那年来的,我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天寒地冻的,这孩子差点冻死在我这门口。我见他长得有模有样的,就给收留下了。”
“不曾听说过他的父母或其他家人吗?”
“哟,还真没有……许是家里穷养不起了就给赶出来了。不稀奇。”
李飞羽背着手,又缓步行到繁霜面前,仔细地盯着他问道:“当真如此?”
繁霜望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回道:“您是少爷,您说是便是了。”
“繁霜你这叫什么话?还不快给李少爷赔不是……”
“有趣。”李飞羽抬手止住袁妈妈的指责,一下敛起了笑容,“我再问你,因偷了零露石与岳家二少爷结识,前几日又同他一起上万峰山的,可都是你?”
“是我。”
“那就不会有错了。”李飞羽感到胜券在握,“袁妈妈,你可知这么多年你养了一只怎样的异类在身边?”
繁霜心知肚明自己是被识破了。可眼前这么多人,又是棍棒又是弓箭,怕就是能逃出去也是要伤个半死不活的。
不如听天由命吧。
瑾荷递过去一个“早就告诉过你”的眼色,袁妈妈登时面如死灰。
“这可是只修行了几百年的妖孽呢。”
李飞羽见繁霜仍是处变不惊地站在那里,也就不急叫家丁上前制服。一转眼看到面露心虚的袁妈妈,心里也有了数:“看来妈妈早就知道了。那为何还会放他出来害人?”
袁妈妈眼睛里满是恐惧,说的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哎哟我的大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一个老鸨哪知道这个……这孩子虽说不怎么听话但这么多年从没做过出格的事,不对不对,这又是偷了东西又害您家老爷……怎么话说的这是……少爷我是真不知情啊……”
“我知道妈妈您是无辜的。”李飞羽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个说法。”
袁妈妈大冬天里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低头一见手心里的那颗零露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瑾荷:“赶快把金三儿喊来!”
李飞羽颔首微笑,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带着家丁就要离开,却被繁霜叫住了:
“李少爷留步。”
李飞羽应声回身。
“敢问少爷是如何得知繁霜是妖的?”
“啊他果然是……”袁妈妈又恨又怕,指着繁霜的手指抖个不停,差点晕倒在小芝和瑾荷的身边,那边金三见状赶忙使唤人上前将他擒住。
“福寿绵长。”李飞羽气定神闲地答道,又意味非凡地补充了一句,“多谢你提醒,回去我要好好谢过我岳兄才是。”
“真是想不到啊,那岳少爷原来是跟他们家是一伙的!竟然会把福寿绵长都说了出去。”七姑一面义愤填膺地控诉着,一面还不忘挣扎着身后捆住双手的麻绳,“还说什么没有人手来盯梢,我看他分明就是来带路的。”
“我看也不尽然吧。”繁霜靠在墙上,望着仅有一丝光亮透进来的天窗,只觉套在身上的锁链无比沉重,“福寿绵长的谜底,他也未必能说清。”
“你傻啊。他当时说不清就不许他回家查看那些典籍啊什么的?!就算他自己不查,李家人什么样你今天也见到了……还不是早晚的事。”七姑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也怪不得他。人家两家毕竟是世交,互通有无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怪只怪……”
“七姑。岳少爷若是有心出卖我,又何必过来通风报信叫我们躲呢。”
“良心发现了呗。再说了,好人谁不想当。”七姑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这般信任他。”
繁霜想,七姑这话说的是不错的。
连李飞羽都那样说了,何必再难为自己信任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
可是冥冥之中,他却真心实意地相信岳初林的心是与自己在一起的。
即使是傻,也甘愿无条件地傻下去。
“我只是……相信。”繁霜喃喃自语道,听到那边七姑又一声哀叹,不禁释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