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番外 遥遥无期望经年(二)
楚遥年发现望是不喜欢说话的,但是说起话来总是很温顺,仿佛是一种莫名的善意,又像是一种疏离。
楚遥年留在这里已经有七天了,他站在望的房门口,听着里面挣扎的喘息声,记得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曾经被这夜里恐怖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里面听到声响的望阻止。
“不要进来!没关系的,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那时候的望,声音很虚弱,如此挣扎的活着,是不是也有为了的心愿,就像他一样,活下去,只为了不能让有关那个人的记忆随着自己而完全消失。
没人知道那两天里都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曾经他们曾经甜蜜的吻过,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真实的爱过。没人知道,他们用仅仅两天,去爱了一辈子,所以,他要记得。
楚遥年就那样站在望的门口,直到望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望才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想,望也许比他更加执着被围困在这里,那种等待永远都没有尽头,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能到这里来,不知道是否还能相守。
楚遥年忽然想笑了,谁比谁幸运呢,像是他根本就知道楚遥期已经不在了,根本就没有希望再次遇到,毫无指望的活着和略有希望的人,又有什么不同,望是身体在痛,而他,每一夜都在心痛。
如果当时信了楚遥期,如果当时没有用那种心思却揣测楚遥期,现在的他们应该很幸福吧,那句喜欢,不是骗人的呢,他的性子向来如此,从来不屑去骗,只是那次,他认为自己是在骗,但是骗的怕是自己吧。
这时候,望推门而出,脸色苍白,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他跌跌撞撞的向书房走去,然后将门紧紧的关上。
楚遥年跟在他身后,这个人身上,有太多他想知道的事情,想知道这个人的过去,这个人的心伤,大概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吧。
“我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幸福了,我明明知道忘记我你才会更加幸福,可是,我偏偏,这样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的声音。”
“我如此的,喜欢着你。”楚遥年不知道望在书房里干什么,只是终于知道了望的一点心情,原来,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么……
望一直没有从书房里出来。
楚遥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望就说过,书房是禁地,是绝对不允许他进入的,他也确实没进去过,他是随性的人,但也是懂规矩的人,别人的禁地他不会踏入,同样,他也不允许别人踏入他的禁地。
第二天醒来,楚遥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望却主动跟他说起了话“昨天你一直在门外吧,谢谢你没有进来。”楚遥年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不用谢。
望温和的笑“也谢谢你,没有进去书房。”楚遥年惊奇的看着望,要知道他当时跟着望怕被望知道他跟着,他用的是轻功,几乎不会有人发现的轻功。
“不必惊讶,在这里,最特殊的就是活人的味道,无论你用轻功还是什么都好,我都能感受到。”
“为什么你都能感受到?为什么你要反复强调活人?”楚遥年很不解,他记得第一次遇到望的时候,望说的就是,好久没有活人的气息了,当时他以为是因为这里没有别人,但是慢慢的他发现,望口中的活人有不一样的意思。
望笑了笑“这里有我们两个,可是活人却只有一个。”楚遥年忽然就觉得后背一阵凉意。望挥了挥手“无名,记得去菜地里挖点土豆。”
楚遥年却拉住了望,伸手扣住望的手腕,望没有挣扎,只是嘴角流泻出来一丝笑意,楚遥年良久,终于放开了手,低声道了一句“我去挖土豆。”
望这才露出一丝惊讶,然后笑,这个无名真的很不一样,平常人早就吓得慌不择路了,他却这么的镇定,真的,跟那个人很像呐。
楚遥年心砰砰跳,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终于确认自己是活着的,那个人,望,真的是没有脉搏的。
那么倔强的留在不属于自己的人间,究竟是多大的执念,究竟望是多么深的爱着那个人。
多爱,就会有多痛。原来,这样爱着。
《千年》番外 遥遥无期望经年(三)
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平时的望都是安安静静,面无表情,而今日的望却一直带着微笑“不会觉得害怕么?”
“自然是怕的,但是有些时候,死人并不会比活人更可怕。”楚遥年淡淡说道,望笑了笑“你这个性子真是好,真的和他很像,不知道他过的如何。”望说道后来,露出一丝怅然。
“可否告知,你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楚遥年不禁被挑起了好奇之心,望收起笑容“吃饭。”楚遥年自讨没趣,倒是也不觉得尴尬,他只是偶尔抬眼打量一下望,望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
“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楚遥年不禁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望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别人眼里我可是个杀父弑兄的人。”似乎是一声嘲讽,对于自己不堪的嘲讽。
“那么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楚遥年不禁想起楚遥期,那个被他推入深渊的心爱之人,叹口气说道。望停下动作,愣愣的在那里,良久才努力的笑了笑“若是他能和你想的一样就好了。”
楚遥年不再说话,如果当年,他会这么想,也就好了。
望似乎没了胃口,再也没有拿起筷子,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良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望才开口问道“你是江湖人吧。”
楚遥年嗯了一声,不解的看着望,望笑了笑“那么,你知道武林盟主过的如何么?”楚遥年一愣,然后苦笑,武林盟主,是说楚遥日么,他过的当然好,楚遥年苦笑一声,闷闷的答道“他啊,当然过的好,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子,去年还生了一个儿子呢。”
楚遥年想,遥日真的过的不错吧,有妻有子,而今他又来到了这么一个进不来出不去的地方,怕是楚遥日的心头大患都没有了,日子过的更舒服了。
“很好就好。”望沉默良久才说了这么四个字,然后便又再次拿起了筷子开始低头吃饭,模样却不像刚才一般自然,楚遥年若有所思的看着望,看着望有些悲伤的扬起嘴角,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直到有什么东西落进碗里,望终于抬起头来“麻烦你收拾一下了,我先回屋。”
楚遥年想开口问望,望到底跟楚遥日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到楚遥日落寞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刻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才好的。
楚遥年去收拾望的碗筷,却双手一颤,那白花花的米饭上,那抹殷红是那么的显眼,已经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么,已经这么痛了么。
夜里,依然是望痛苦挣扎的声音,楚遥年依然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这样的心伤,两个人,会不会就会痛的少一点。
今晚的望没有去书房,疼过之后,便灭了灯,好似睡着了,楚遥期在门口站了好久,终于放弃去打扰望的念头,他不知道望到底和楚遥日有什么纠缠,只是知道,望是受了伤而回的,他是不是为了楚遥日而死?
那,楚遥期呢,为了他而死的楚遥期,是不是也在某一个和这里一摸一样的地方,一个人承受着这样不得超生的痛楚,承受着生命中永远无法解脱的痛。
楚遥年站了良久,终于决定离开,望却突然说了话“无名,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夜夜如此痛苦么?”楚遥年靠在门上,不答话,却也表明了自己想要知道。
“因为当时跟一个人约定,让我留在这里,说也许有一天能够实现我的愿望,我一直挂念着的,也只有他有没有得到幸福,如此,我总算也了了心思,谢谢你,告诉我他过的很好,谢谢你,无言。”望声音带着笑意。
“你在这里夜夜承受着这样的痛楚,只为了想要知道他幸不幸福?”楚遥年苦涩的问道,望依然在笑,声音里都是眷恋“是啊,只为了这个执念,留在了不属于我的世界。”
楚遥年想问他值得么,望却再次开口“无言去睡了吧,明日,我告诉你如何离开这里。”
楚遥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漫漫长夜,痛的何止一人。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个执念,有那么一个,停留的理由,又何必去问值不值得。
《千年》番外 遥遥无期望经年(四)
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了,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楚遥年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直到傍晚望才从书房里出来,楚遥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看着望脸色苍白的微笑。
望究竟想的是什么,楚遥年也是不知道的,望来到楚遥年身边“今日你就能出去了,但是,请你帮我一个忙。”楚遥年答应了一声,表示可以。望笑了笑,伸手握住楚遥年的手,就将他往书房带,到了书房,望笑“请你,帮我将这里烧毁吧。”
楚遥年惊叫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此刻更是难听“你说什么?”望依然笑“请帮我烧毁吧,若是我自己来,我会舍不得。若是你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为什么?”楚遥年不理解,望笑了笑“只是该解脱了而已。”说罢,望没有再做任何停留“我今日去做点好吃的,若是你烧完了书房,便替我将第三棵树下的酒挖出来,今夜,不醉不归。”望拂袖离去,走的潇洒。
楚遥年看着书房的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最后,还是推开了那房门,书房里摆着不是书本,而是一瓶瓶摆列好的药瓶,洁白的晃眼,楚遥年打开一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楚遥年最后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打开了多少个空瓶子,直到他打开一个瓶子,里面还剩下一颗药,鬼使神差,楚遥年将那一颗药放进了怀里,然后他退出了书房,烧毁了书房。
望在厨房,听着噼里啪啦的火声,终于笑了起来“是该结束了,这种,无谓的等待。”他以为自己是笑着的,却不知道,血液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晚上,楚遥年就坐在望的对面,望笑的温情“今夜,算是我为无言送行,先干为敬。”无言却什么都不说,两个人最后只是沉默,不停地喝着酒,有时候动一动筷子。
望的酒量似乎和一般,几杯酒下了肚,脸色竟然微微泛红,望终于笑了笑打破了沉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无言嗯了一声,却知道,说是一个故事,怕是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望身上的,他也很想知道望到底跟楚遥日是什么关系。
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了笑“无言,等一下我可能要变回我死的时候的样子,希望不会吓到你。”也不等楚遥年回答,望接着说了下去“有一个孩子本来家事贫寒,父亲为了养活那孩子几个弟弟,在那孩子七岁那年给他卖到了武馆,他资质不好,只能给人当活靶,总是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要在那个武馆生活了,结果莫名其妙的,他被一个武林中颇有声望的大户人家看好,被收做了了义子。”
“后来他遇到了两个哥哥,一个大哥,一个二哥,他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喜欢上了大哥,大哥很好,会耐心的教他习武,会耐心的会安抚他的不安,后来,因为他的缘故,二哥的眼睛被人弄瞎了,很多事情他是身不由己的,很多事情必须要做的,只是,没人再信他,他祈求着大哥会信他……”望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楚遥年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不要再说了。”此时的楚遥年已经不能够保持自己的冷静,他看着那望的样子慢慢的变化,听着望口中熟悉的过往,看着望突然被撕裂开来的双眼。
“无言,你怎么了?”望略有些吃惊的问道。似乎是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望笑了笑“没关系的,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有些难看,不过,不会疼了。”
望,不,楚遥期胸口处的血慢慢染红了衣衫,楚遥年依然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楚遥期笑了笑“听说他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我彻底消失之后,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身是血的的躺在他怀里,楚遥年终于崩溃“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混蛋,楚遥期,我不许你死,你不能就这么消失,我不允许!”
“你原来是认得我的。”楚遥期说着,吐出一口血,楚遥年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起怀里的药,他想把药给楚遥期吃下去,楚遥期却紧紧的闭着嘴,如何也不张开,楚遥年把药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低下头,吻住楚遥期,将药推进楚遥期的口中。
楚遥期浑身无力,却还是想要将药吐出来,楚遥年死死的制住楚遥期,坚决不让楚遥期把药吐出来“楚遥期,你给我乖乖听话!你要连大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