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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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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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做?”面无表情地反问,“那你当年偷看笪爻的刻命经筒?难道也是什么都没做?”
  嘶啦一声,布帛撕裂,麓公的腰侧被划出一道血痕。
  脸色一变,目光闪了闪,麓公继续向后退开:“呵呵,原来小公子说的是此事。说来,若不是托小公子的福,麓某偷看了刻命经筒,又怎能全身而退。”
  冰冷的眼神瞬时再度骤降,由尘再击出一记,红光闪烁,麓公连忙抬扇一挡,却猛地听到宝山破碎的声音,胸口生生受了那一记,当下血肉模糊。
  “若不是你欺我,我怎会帮你这祸害!”那时初入尘世,年幼无知,竟受了麓公的古惑,带他入仙界,偷看刻命经筒,害得笪爻面壁三百年。
  “你情我愿的事,何来欺不欺的,小公子这话说的可是难听得紧。”丢开毁了的黑玉宝扇,麓公向后退开数丈,开始使出法力反击。
  退到一旁时,眼角忽而瞧见陷在地中的龙剑,眼神一闪,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拔了出来。
  “小公子想听是不是?那好,麓某便慢慢说于你听。”同是天下奇兵的龙剑一击,果然能与花绳抗衡,他不由略微笑道,“龙剑,果真是一把好剑!”
  然而,发了怒的由尘,却只是冷漠地使出杀招,好似麓公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说来,麓某确实瞧了不少人的宿命。例如癯仙,当然小公子也在其内。还有那个莲花精,吾王也有呢。”邪魅地笑笑,勾魂眼内是一抹若有似无的调笑。
  “那条癫龙怕是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这个冷情的人。还有那个笨得一无是处的莲花精,更是可怜得可笑。他以为此生就是终结?以为只要他还他金身完整,迦叶和尚就可位列罗汉?”
  讽刺地沉声笑道:“呵,我看他就算烟消云散都不会知晓,其实迦叶和尚根本不是什么命定罗汉。你们都不知道,是有人使了障眼之术,蒙蔽了天下所有人的眼睛,让见着迦叶和尚第一眼的人都以为他是命定罗汉。若非我早瞧过廉君的命书,也绝不会猜到迦叶并非命定。只要十世磨难一完,今生一过,迦叶便会顺入轮回,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呵呵,以那莲花精死缠烂打的性格,怕是两人真会厮守也说不定。”
  花绳猛然颤抖,直直击偏了方向,淡金色的眸子瞬间失神,终于被麓公找到了可乘之机。
  他一把捏住由尘的手腕,在由尘耳边低声哼笑道:“你可知我对那条癫龙说了何话?”温热的吐息撩拨着他耳旁一丝的银发,“我说,清乾仙君与你缘份已尽,最近可能还要找你的麻烦。你猜怎样?那条癫龙居然自你离开妖界之后,便一直默默跟在你的身后,你根本一点察觉都没有。唉,真是痴心得让麓某好生嫉妒。”勾魂眼内闪过一丝寒光,麓公继续言语,“你倒好,送了迦叶和尚金刚罩,直接令他臣服了他人的脚底下。那条癫龙何其孤傲,竟被你害得就算化作金身天龙,也是他人的陪衬。你说你毒不毒?我看就算是你的心……”若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由尘的心口,“也是剧毒无比吧?”
  “……”难以呼吸,由尘好似忘了在与麓公相斗,只怔愣地任由他抓着手腕,全身僵住。
  “当然,关于那莲花精的事,自也是我告诉谷鬼的。谷鬼这条狗什么都好,其中以忠义最令麓某咂舌。我只不过提点了一下,他便瞬时大彻大悟,不仅知晓那癫龙对你有非分之想,更瞒得那癫龙好苦。他请求你永不回妖界,其实正好逼得癫龙离开妖界,又正是甚合我心意!”
  嘴唇暧昧地轻轻摩擦着由尘的耳际,麓公微眯着的勾魂眼,看了眼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冷傲仙人,接着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毒?凡是与你惹上一丝关系,便是万劫不复。人也好,妖也罢,连仙……也是这般。”一只手忽而搂住由尘的腰,麓公的眼睛依旧盯着濮落,好似在向谁示威,“你转身看看,看看那个苍天异子,看看他身上除了冷漠以外,还有什么。有没有从前的逍遥快活,有没有从前的金阳光芒,有没有多余的情绪?除了一块千年寒冰似的睥睨眼神,你还看到了什么?”
  “是你害了他,”得出结论,麓公残忍地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是你害了所有人。若不是你想取迦叶和尚的性命,逼得廉君做出抉择,他也不会替迦叶承了你那狠辣的一击,更不会献出所有助和尚西化。也若不是因为你,鲻刖怎会无故被迦叶收服,臣服他人脚下。你以为他成了金身天龙便会快乐?谁都不愿做一条狗,何况鲻刖那个宁可毁天灭地的疯子。当然,若还不是为了你,清乾仙君怎会为你失了所有的紫蒲藤?呵呵,我倒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紫蒲藤便是他的神思,难怪他会变得如此冷血。”
  继续若有似无地轻碰着由尘的耳际,麓公紧盯着柳树下的濮落,看着那冷傲的仙君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便张狂地笑了起来,嘴唇拉开距离,墨色的眼眸凝着一丝痴迷与深情,静静地看着由尘,而后抬手,用手背爱怜地抚摸过由尘的侧脸。
  “这张脸,迷惑了多少人?你害得他们生离死别,有没有过一丝的不安?恩?”斜眼看向柳树下,果真瞧见那暖黄衣袍的仙人漠然拂袖而去,浑身散发着冻死人的寒气,只可惜被自己乱了心智的由尘,若非背对着清乾仙君,怕是也能清楚地看到这精彩的一幕。
  “哎呀,”麓公佯装惋惜地惊呼,“清乾仙君走了,他就这样离开,你不想挽留一下么?”看着由尘因那人的尊号倏尔回了神,心底刚升起的喜悦,不知为何被泼了一瓢冷水,直觉得瞬时清醒过来的淡金色眼眸是那般刺眼,令他忍不住想要将它们双双剜出。
  “你去追上他,”略有些急急地说道,麓公好似还有很多更为惊心动魄的话,“去告诉他,你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他曾经是怎样的为你着想,为你逆了天,碎了雷,导致了人间瘟病,连玉帝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他会不会信?”
  松开搂着由尘腰侧的手,麓公抬手观赏着手中的龙剑,两指划过剑身:“这几日追寻着你的足迹,在下瞧他似是记起了什么。说不定你此时去找他,还能和他恩爱一场呢。”
  “麓公。”失神了片刻的由尘,忽而低沉地言语,面前的麓公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又扬起那风流倜傥的笑。
  “你该死!”阴厉低吼,花绳对着那令人愤恨的心口就是猛烈一击。
  抬起龙剑,沉稳躲过这近身一击,麓公立在不远处,高声地说:“麓某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由尘难道便不是祸害?至少我麓公所害之人,没有一个是亲朋好友。你倒是怪了,除了亲近之人谁也不害,廉君是,癫龙是,连清乾仙君也是。小公子啊小公子,你说麓某该死,在下倒是觉得,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你好生想想麓某今日所言哪句不是真话,若真有半句虚言,麓某即便自刎以谢天下也绝无半点怨言。”
  “但是,若是麓某说的句句都是真。小公子你说,该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趁着由尘紧抿着唇不言不语,那淡金色的凤目死撑着不出现一丝裂痕,麓公执着龙剑缓缓消失了人影。
  “尘儿小公子,待你想得明白了,在下再登门拜访,向你索取答案。如此,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空荡荡的天际下,又只剩由尘一个,花绳消散,清风飘荡过来,扬起他银色的发丝。
  清漠孤寂的眼神依旧,而下一刻伴随而来的,却是一口喷出的鲜血染红雨过后的土地。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第六十六回

  再回梅山下的酒肆,一片落败不减,冷清得毫无人气。
  “人生如此,浮生若斯。情深缘浅,谁知,谁知?”
  踏进已结了一层蛛网的酒肆,歪斜的门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塌落,由尘顿了顿脚步,望了望四周,早已分不清模样的桌凳,似乎还沾着往昔的记忆浮尘。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难之至。”
  撩起隔开前厅后院的帘子,由尘走在回廊之上,看着那一片干涸了水,连枯萎的荷叶也找不见踪影的长生池,低低的浅吟中,惆怅难解,略含着一抹凄切悲苦。
  “情终情始……”缓缓抬手,手拂过一片枯萎的荷池,光芒一闪,一池清清碧水凸显,夜色月光之下,泛着鱼鳞片片。
  翻手看向掌心,一粒泛着血红光芒的种子静静地躺在手心,由尘淡金色的眸子不由升起一抹暖意。
  “廉君……”
  唇角微微一笑,抬首,开掌挥向一片池水。
  那颗血红的种子,便随着清脆的一声叮咚,沉进了长生池底。
  缘起缘灭,缘死缘生,因果循回,死而复生。
  花绳上凝结的一滴精血,又会开出怎样一个结局?
  由尘不知。
  辞旧来新别异话,无缘却是有缘人,前程尽是吹嘘客,来生相逢断凄凉。
  ×××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相思之节。
  由尘离开梅山酒肆的时候,忽而瞧见崦嵫城的上空烟花四起,染尽一片漆黑的夜色,他略微沉静地立了片许,而后便朝着城中走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七夕节的花灯挂得四处都是,花鸟仙神,嫦娥玉兔,却以牛郎织女最为颇多。有偷藏罗衣的,有私定终生的,有男耕女织的,也有银河两隔、鹊桥相会的。偶尔还会有小吃的叫卖声,摊贩上也有女子喜爱的胭脂彩梳,女儿家今夜好不欢喜,俊儿郎也寻觅佳踪。
  总之,七巧节上,小姐公子若无家事者,秋波暗送来回。
  花灯下坠着七彩花穗,珊瑚珠旁是一片两指宽长的竹简,上面用红色的朱砂题着诗句,有长有短,有多有少。
  “秋水伊人各一方,天南地北恨偏长。相思试问凭谁寄,不尽凄凉几断肠。”捏着抬头便触见的一盏花灯上的竹简,由尘低低读了出来,心底更甚悲凉,再看那盏花灯时,果真正是银河两隔。
  “哎哟,公子运气不好啊。”耳畔传来略微叹息的声音,由尘压低了帽檐,只是静静地立在花灯之前。
  那贩卖菱花镜的小贩走到由尘身旁,抬手执起竹简,咂舌轻叹:“这一盏是王母棒打鸳鸯,拔簪抽画银河的一幕,牛郎织女天各一方,相思不尽。唉,公子,不如你再抬头抽一幅?说不定会是一对好简。”
  摇了摇头,由尘不语,继而转身离去。
  “诶,公子!公子!”
  街道一边挨着崦嵫城的内河,此时正聚满了人,两边岸上,男男女女对着清清碧水放着荷灯,一盏一盏闪着柔弱的烛光,看似极为柔情温和。
  “由尘?”
  耳熟的声音,转身望去,正瞧见一名挽着发髻的紫衣少妇走向自己。
  仔细看了片刻,由尘不确定地轻语:“大小姐?”
  女子露出笑意,快步走到他身前:“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水杏眸子荡漾着喜悦的眸光,褪去往日的娇纵,留下的是一抹成熟的风韵,更添了一份雍容华贵。
  从风帽中露出面容,由尘默了一下,才道:“今日刚回来,”目光忽而瞧见霍芷嫣挺起的腰身,他迟疑地问,“大小姐已是有孕在身,怎的还独自出来游逛,小心动了胎气。”
  愣了一愣,霍芷嫣随后莞尔一笑:“我自己跑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离家出走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婕儿姑娘呢?”
  “街上人多,走散了。”
  并肩而行,两人间的气氛,第一次这般温馨恬静。霍芷嫣褪去一身无礼娇蛮,由尘更是磨平了些许冷漠的菱角。
  听着河边男女嬉笑俏皮的打闹声,有些含着淡淡的羞涩,却还是遮不住那不输夜色的甜蜜。
  “由尘,你放过荷灯吗?”忽而转头,霍芷嫣问向由尘。
  望了眼河面上随着流水而去的盏盏荷灯,由尘伫住脚步,轻声低吟:“人间待了无数春秋,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我由尘不知是否是枉走了人间一遭?”
  忽而想起什么,霍芷嫣不自然地失神片刻,垂首沉声低喃着:“是啊……我都忘了你不是……又怎会在乎人间冷暖……”回神抬首,温和地看向由尘,勉强扬起一抹微笑,“不如,今夜你便放一盏荷灯,好好做一回凡夫俗子?”说着,轻松地扬了扬手臂,好似舒展了一口浊气。
  “……”由尘不语,却也并未拒绝,只是定定望着那河中的莲花灯盏,似是也有些跃跃欲。
  霍芷嫣浅浅一笑,便走到贩卖荷灯的店家前,仔细挑了两盏,而后朝着由尘挥手:“由尘快过来,这里还有竹简,来题字。”语毕,欢喜地向着店家要来笔墨,执着一盏荷灯朝着由尘小跑而去。
  走得太急,脚下一个不稳,霍芷嫣差点翻倒在地,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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