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夫人撇了撇嘴说:“听说那个岳如山挺变态的,说不定那孩子受不了了吧。”
朱团长揉了揉眉心说:“谁知道。哎,这个事情真是难啊。这个赵爱国怎么都养不熟,不比咱们自己的人,越是本事,才越是隐患。这次的事情,他也对我不满,我这团长当得窝囊啊,两头受气,两头都不讨好。
哎,真是老了。不管怎么说,我刚跟你说的你一定要做,别舍不得好东西,都拿出来,说不得这个岳如山是咱们保命的护身符呢。”
他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忙着去寻家里珍藏的药材准备炖鸡去了。
第二天冷峻就起了个大早,饭还没吃就跑到二营地去找赵爱国开始参加训练。
冷峻身体本来就受到重创,加上营养也不好,恢复的慢。何况昨天下午刚刚醒过来,就喝了点粥,跟着慢跑了半圈就不行了。
他也不回去,就坐在边上看着其他人训练。
等到早饭的时候,就跟着赵爱国在二营地吃了。这一天,他就一直呆在营地训练场,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赵爱国本来是想等他身体再好点才开始过来,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死了半截的模样,再加上这边的饭菜比三营地要好些,至少能吃饱,也就随他去了。
冷峻这样早出晚归的,童佩颖几乎连话都跟他说不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冷峻离开就走了,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冷峻是连澡都在二营地洗好了,白天训练太累,直接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童佩颖觉得,苏刃的死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天堑,那晚赵大妈来找过她,却被她不听缘由的打发走了,如果那晚冷峻知道去找苏刃的话,也许苏刃就不会死。
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个事情,可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个事,她宁愿听到别人的指责,更是期望冷峻骂她打她,也好过这样一声不吭。
越是这样无声无息,她就越是心惊,童佩颖觉得委屈,她当初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事情,真正的凶手是岳营长,谁都不提,让她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这样,她仍然逃不出良心的折磨,这问题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
过去冷峻总是躺着半死不活的,可总算是看得到人影,现在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童佩颖心里空落落,幸还有卫芳会过来找她,见童佩颖不愿到过去的寝室去,经常留在这里陪她。卫芳也知道苏刃死了,当然真实情况怎么样并不清楚,这件事闹得太大,外面一方面流传着官方的说法,私底下也在暗传着更接近真实的版本。
卫芳虽然咋呼,但是还是有眼力的,在童佩颖面前提过一次苏刃的死,看到她的表情不愿意说,就再也没有提过。童佩颖过去曾经还嫌弃过卫芳的聒噪,现在觉得有个人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好过一室凄清。
这样过了几天,这天冷峻回来,却没有躺下就睡,对着对面钢丝床上的人影说:“小颖,我想跟你谈谈。”
童佩颖虽然已经躺在床上,可哪里睡得着,听到他的话就紧张起来:“你要跟我说什么,有什么事白天再说吧,我困了,想睡觉。”来了,来了,这就来了,明明知道避免不了,可事到临头,还是想着能拖就拖。
冷峻的声音在黑暗中仍然不疾不徐的响起:“小颖,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知道你没睡。我们需要好好聊聊,这是为我们大家好。”
童佩颖“呼”地坐了起来,声音有些尖利:“我们有问题吗?我们有什么问题,我不觉得,我觉得现在挺好。”
冷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小颖,你觉得我们现在好吗?我不好,我也知道,其实你也不好,一点也不快乐。”
童佩颖恼怒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我很快乐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快乐。”
冷峻说:“你快不快乐我都看不出来吗?小颖,我是真的想好好跟你聊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我,苏刃,还有你。小颖,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童佩颖终于泪流满面:“峻,你别这样,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知道苏刃死了,让你很伤心,可是,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怪我那天阻止你跟赵大妈见面,我错了,可是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想得到会这样啊。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干涉了。”
冷峻黯然地说:“你有什么错?跟你没有关系。我冷峻再没品,也还做不出这种迁怒旁人的事情。”
黑暗中,看不到冷峻的表情,只能见到他坐在床沿的剪影,仿佛就要融化在夜色里。
“既然我们都没有错,那为什么还要跟我提分手?”童佩颖说。
“你虽然没错,可是我错了,错的太离谱!我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认为自己读的还不错,其实连最基本的变通都不懂。
是我,我的固执,我可笑的迂腐害死了他,是我亲手杀死了他,埋葬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永远活在痛失所爱的煎熬里。”
冷峻把脸埋进双手里,禁不住悲恸:“我真傻啊,一直想到要所谓的思想交流,找一个懂得我思想的人。
呵呵,真是这样的话,我该爱的人就是导师啊,导师该爱的人也该是我而不应该是师母。
我不信,导师回去跟师母讲的都是诸子百家,讲的都是上古传说。
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这些。难道,你有兴趣每天跟我谈《易经》、《十翼》,要么我们聊聊鬼谷子?还是聊聊当年黄帝打败蚩尤时流传下来的奇门遁甲之术?
哦,我忘了,你不是学中文的,那我们就来谈谈古罗马的共和制还是古兰经?要么来谈谈摩西十诫?你要是不感兴趣,那我们来谈谈遗失了的亚特拉大文明……”
冷峻哽咽难抑,仰起头,压抑得住泣声,却止不住泪流满面:“小颖,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就是放过你自己啊。
你放过我,是我一个人在地狱里煎熬,你不放过我,也不过是两个人在地狱里煎熬,何苦呢。”
“峻,你不要这么说,你只是太伤心了。” 童佩颖失声痛哭,翻身起来,扑到冷峻的怀里。
冷峻抱着童佩颖,无声泪流,半响后,待彼此情绪稳定了,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小颖对不起,你不用再等我,我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幸福。你是个好女孩,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
童佩颖摇着头说:“你不用给我发好人卡。我知道,苏刃的死你在怪我,可是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而且你本来也说过不见他的。”
“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放不下。”冷峻一声叹息,“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放下了。”
童佩颖说:“不可能,你现在还在悲伤中,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的,等时过境迁后,你就会知道,日子还长着呢,幸福一直就在你的身边的。”
“没错,日子还长着,只不过对我来说,日日都是煎熬。”冷峻带着一种虔诚的肃穆低语,“刃刃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受完了刑罚,就来找你。”
“你是魔怔了,你真是魔怔了,苏刃就那么好,你醒醒啊,醒醒啊,这个世界上并不止一个苏刃啊。”童佩颖哭着捶打着他的胸口。
冷峻一动不动地任她捶打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在没有灯光的夜晚,才知道过去一直以为漆黑的夜色,其实是幽幽的深蓝色,不同于晕迷中意识海曾经沉迷的海底,就算颜色再深,也透着光,透着希望——也透着绝望。
无欲才会无求,希望总是伴随着绝望。透过幽深的夜幕,是苏刃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的身影,两只眼睛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变得好似无垠的苍穹,空空洞洞的,好像什么都没有,让他的心痛如割。
冷峻的声音放得很轻,说出的话却好比钢刀:“我以前错了,我的优柔寡断害了你,我想告诉你,你是个好女孩,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过。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只是苏刃。”
冷峻只觉得无限悲凉,刃刃要是有知的话,听到这句话,会不会觉得高兴。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说的太晚,这句话就这样飘散在空中,就如同他那流星般划过他生命的爱人,无法挽留,消失的如此的彻底,无迹可寻。
他忽然明白,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不管他是开心,还是心碎,他永远也等不到爱人的回应了。
他的生命在如此年轻的一刻,就被钉上了黑色的标签——死缓。
他的心被苏刃空洞的双眼给蚀空了,徒留下了一个空空洞洞的心型。
童佩颖终于忍无可忍,哭着跑了出去。
冷峻跟在她的后面,看到她跑上了楼,最后冲入了过去的寝室,这才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冷峻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残忍,可是,如果继续下去,结果必定更加的残忍,他过去做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冷峻躺在床上,夜色越深,楼里越安静,呜呜的风声让寒冷的夜更加的凄清。尽管身体很累,精神却很亢奋,有谁知道,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备受煎熬,对童佩颖,他说不出的愧疚。
他想,他还是练得太少,从明天起,让赵哥帮他加练才行。
第3章 第 3 章
冷峻第二天回去打开房门,看到童佩颖坐在床上,帮他等门。
不等他说话,童佩颖已经开口:“你不用说那些气人的话赶我走,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走的,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这个时候,是你最艰难最难受的时候,我绝不会离开你。”
冷峻疲惫的坐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今天他跟着新民兵训练了一天,几乎没有歇过气,实在是超出了他的体力范围。
他看着对面模糊的影子,只是如实的说:“小颖,我已经加入赵哥的新民兵,从明天起,就要正式住到二营地那边去了。你先搬回过去的寝室住吧,这样同学之间也有个照应。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你,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慢慢想通的。”
童佩颖气结,赌气的说:“我就是想通了,才决定不走的。你不用想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冷峻好脾气的说:“好,不走就不走吧,太累了,现在我们休息吧。”说完后,脱掉外套,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传来熟睡时规律的呼吸声。
童佩颖听他说到“我们休息吧”,觉得又是难受又是委屈。好像冷峻用了“我们”两个字,就表明两人有了很亲密的关系一般。可是,他们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童佩颖对自己这种样子感到伤心又无奈。以前的时候,她虽然喜欢冷峻,可是却绝没有想过要这么深。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一步一步陷下去了都不自知。
她明明是那么洒脱的天之骄女,怎么会陷入到如此的境地?
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她一直都不能了解,为什么她爸爸那么对待她妈了,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不管她如何伤心失望,如何哭闹不休,就是不肯和那个负心人离婚。
在她看来,她妈离婚后应该过得更好。钱财不愁,生活不愁,甚至另外找一个第二春,过自己的日子也是没问题的,为什么她就不能离开那个男人呢?
她甚至问过她妈,鼓励过,怂恿过她妈,她妈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不要说多成功,至少在外人面前是个漂亮、独立、聪颖、干练的女性。
她妈只是摇着头无奈的苦笑说,你还不懂的,人的感情是什么,他玩累了,总会回家的。
她嗤之以鼻的说,你跟他谈什么感情,他对你都没有感情了,你还对他有什么感情。
她妈无奈的说,他不是没感情了,只是选择太多,自己不过也是选择之一,至少还算是重要的一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重要的。这个最重要,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童佩颖当时不屑的说,如果是她的话,这样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童佩颖总以为自己是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现在才知道她太像她妈,长得像,性格也像。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事非经遇不知难,说别人容易,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哪里是一句离开就能解决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随着她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越来越不能把握这个人,对这个人的感情却越来越强烈而深刻。她以为只要她委曲求全的搬回来,他们终究不过是转了个圈,还是会回到原地,可是冷峻的搬走却让一切的这个圈的收尾的一笔偏离了方向,奔向不可未知的地方。
她悲哀的认识到,她甚至不如自己的母亲,那个男人名义上终归还是属于那个家庭的,还知道回家,而冷峻,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不是她不想离开,只是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理解冷峻了,她对冷峻固然是身不由己,那么,冷峻对那个小孩子苏刃,是否也是这样身不由己?童佩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无法入睡,眼泪默默的流淌在枕头上。
冷峻搬去了军营,童佩颖满心的伤心无处可诉,终于还是跟杨教授哭诉了一番。
杨教授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安慰童佩颖说:“冷峻还年轻,才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