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转过帐篷,竟然发现有人躺在帐篷的门边上。赵岩快步走上前,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裹着厚毯子,外面还搭着一件棉袄,头脸缠着围巾,微响的鼾声从围巾里传来。
赵岩拨开围着的围巾,闻到酒气冲天,果然是冷峻。
冷峻昨晚回去睡觉,可是怎么睡得着,他心里难受,又起身提着酒瓶子出来了,他也没走远,就坐在帐篷外面,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
冷峻的酒量浅,心情又无比郁闷,一会儿就喝的晕晕乎乎。
可是,究竟是谁帮冷峻盖的东西呢?又不把他送回帐篷里,只放在门口,就算自己搬不动,随便叫一声,就有人出来管的啊。
赵岩四处张望了下,不远处,值夜的人都还在,看来昨晚这里并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动静。
赵岩拿起盖着的棉袄看了看,是件黑色的男式棉袄。棉袄不大,这个人的身材应该比较小,当然也有可能是女孩子穿的。
围巾也是男士的,暗红色,很新,料子非常的好,纯羊毛的,入手的感觉很舒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当然,是指丧尸潮以前。
裹着的毯子居然也是条很新的羊毛毯,就这么垫着睡在地上,都沾染上了泥土和寒霜,这个人还真是不心疼。
冷峻睡得很死,赵岩自己一个人弄不动他,掀开门帘进帐篷把范海腾给叫起来,两人合力把冷峻给搬进了帐篷。
现在的帐篷变成军用帐篷,比过去的大,不过这几个主要领导人的帐篷里没有再住进其他人。冷峻仍然和范海腾一个帐篷。
冷峻和范海腾都是很忙的人,尤其是范海腾年龄又小,正是很好睡的年龄,白天劳累了,晚上睡得很死。昨晚上冷峻没在帐篷里,而在门口喝酒的事,他根本完全不知道。赵岩想,还是干脆把小周也调到这个帐篷里睡觉,有个什么事,也能照看着点。
冷峻醒得早,八点多钟就醒了,发现自己在帐篷里睡着,范海腾已经出去忙了,帐篷里静悄悄的。
他很少喝酒,喝醉了通常就是埋头睡觉,像昨晚那样失态的事少有发生。
冷峻从睡袋里爬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额头上的血管蹦蹦的跳着,头痛欲裂。宿醉后的第二天是很难受的,又没有休息的够,肠胃里很不舒服,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涌。
他强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翻身起来在帐篷里一阵翻找,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连衣服都没穿,又步履蹒跚的往帐篷外走。
小周一掀开门帘,差点撞到正往外走的冷峻。他连忙扶住摇晃的冷峻问:“峻哥怎么就起来了?是出去有什么事吗?
冷峻无力的说:“昨晚上我盖的东西呢?”
小周问:“你是说毛毯还有棉服围巾那些吗?都湿了,又沾了泥,我刚拿出去正让人去洗呢。”
冷峻说:“先别洗了,给我拿进来。”
“我先把你扶过去躺下吧。”小周扶着冷峻往里走。
冷峻推开他的手:“别,你赶紧去,别让人洗了。”
小周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能洗,但是他习惯服从命令而不问原因,立刻跑出去,一会儿抱着几件东西回来了。
冷峻靠坐在睡袋上等着,看到小周进来,把几件东西接了过来。
毛毯因为裹在身上,有一半在地上,沾了泥土。围巾也蹭脏了一角,只有棉服盖在上面,只有些湿润,却没有脏。冷峻把脸埋在棉服上,久久不动。
小周站在边上,看到冷峻如此反常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低叫了一声:“峻哥!”
冷峻却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动,小周赶紧给他盖上军大衣,怕他感冒了。
小周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赵岩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刚才小周去拿毛毯这些东西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赵岩,得知冷峻已经醒了,就去自己帐篷里拿了医药箱过来,所以比小周晚进来一步。
赵岩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抬头看着小周,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啦?
小周指了指这些东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赵岩把医药箱放在铺设的简易桌面上,一边打开医药箱一边说:“冷峻,头是不是很痛?我给你一颗药丸,你吃了后再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会好很多。”
冷峻听到是赵岩的声音,这才把头从棉服里抬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岩哥,昨晚我看到刃刃了。”
赵岩的手一顿,又继续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颗中药制的醒酒的药丸。走到冷峻的边上,这时小周已经把温水倒了过来,冷峻接过药丸,就着水把药丸吃了下去。
冷峻说:“岩哥,昨晚是刃刃的忌日。”
赵岩说:“嗯,我知道。”
冷峻苦笑了一下说:“现在除了我,估计也只有你记得刃刃了吧。”
赵岩说:“这种时候,死亡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就在我们身边,都是随时有人死掉,要记住一个人,本来就难。”
冷峻说:“是呀,刃刃本来就跟别人不熟,只要我记住他就行了。”
赵岩坐到冷峻的身边,叹了口气说:“冷峻,苏刃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有的时候,遗忘对我们而言,是一种宽容。苏刃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在缅怀中过日子。”
冷峻低垂下眸子:“岩哥,刃刃的事情,是我的错,可以说,当年是我害了他。”
赵岩苦笑着说:“其实这也不能怪你,这事情,谁都料不到,只能说这是人的命。”
冷峻抬起头,苦涩的说:“命吗?可是怎么能让我去认命?
赵岩说:“不信又待如何,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冷峻强笑了一下说:“岩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看到刃刃了。”
赵岩按了按太阳穴,头痛的说:“你总不会让我相信那些所谓忌日的时候,专门回来看你那样的话吧?”
冷峻昨晚喝了酒,他心里很难受,晕晕乎乎的躺在了地上,他看到满天的星星,不知道苏刃是否化成了天上的一颗繁星,在遥远的天幕看着自己,身上冷的发抖,可是心里却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他不由自主轻声唤着刃刃。
就在这时候,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来,冷峻本来是仰望着天空,这时,苏刃的脸从上往下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顺着苏刃的脸往下看,苏刃正站在他的边上看着他。
冷峻伸出手去,苏刃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冷峻抚摸到了苏刃温热的脸,不断的轻声呼唤:“刃刃,刃刃,不要离开我。”
苏刃从背上背的背包里取出一条毯子,把毯子裹在冷峻的身上。他坐在地上,把冷峻紧紧的抱在怀里,冷峻渐渐的暖和起来,闻着苏刃身上特有的味道,睡了过去。
冷峻说:“开始我也以为不过是幻觉,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他出现了,我看到了他,他给我盖上了毯子。这些都是他的东西,我记得他的味道。”
赵岩无奈地说:“冷峻,你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昨晚可能是咱们车队的什么人帮你盖的毯子。你应该是太想念他了,才会误认为是苏刃。”
“不会的,我看到他的脸,这些都有他的味道,我认得。”冷峻抖了抖手里的棉服,这时从棉服的口袋里掉出来两颗棒棒糖,冷峻抓过两颗糖,颤声说:“这是刃刃最喜欢吃的糖了,我知道,这就是他,这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去翻看棉服的口袋,口袋里空空的,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冷峻却全然不管这些,他把棉服放在床上,就要强撑着站起来:“刃刃一定在这里,我要去找他。”
赵岩也没想到居然会掉出来两颗糖,这也太赶巧了。他抓住冷峻的肩膀摇了摇说:“冷峻,你清醒清醒,这不过是巧合。也许不过是个跟苏刃长得有些像的人而已,也许是苏蔚呢,他跟苏刃就很像。”
冷峻摇头说:“不可能是苏蔚,肯定是刃刃。他的味道,我记得的。”
冷峻挣扎着要站起来,赵岩只觉得青筋直蹦,大声的吼了一声:“苏刃已经死了!他在一年前就死了。虽然我也很难过,可是他确确实实死了,连尸体都没剩下,就留了一滩血。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可是,冷峻,你必须要面对现实啊!这样痛苦思念有什么用?就算再伤心他也回不来了。而且,苏刃那么喜欢你,他也一定不想你这个样子!”
冷峻也大声地驳斥道:“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怎么能说他就是死了呢。”这样用力地大声吼叫,让他的脑袋痛的像要裂开一样,冷峻本来酒还没全醒,一下软倒在睡袋上。
赵岩上去帮他揉捏太阳穴,按摩头部的穴位,冷峻的头痛逐渐得到了缓解。
赵岩劝慰道:“冷峻,不管怎么样,人总要向前看,你不能总停留在原地。你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样的吼叫发泄,对于冷峻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谈论苏刃,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就像一颗毒疮,如果任它这样长,只会越来越严重,倒不如切开了,挤出里面的脓血,这个时候虽然会很痛,可是痛过了,总会慢慢的好起来。
赵岩刚才那样跟冷峻这样吼,其实也有要刨开他的这颗毒疮的意思。
冷峻闭着眼睛,声音说不出的疲惫难受:“刃刃不在了,对未来我真的不能去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就怕想的太多太远,自己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能做的就是做好眼前的事情,每一件都尽量做到最好,今天的,明天的,后天的,可是再远的,我不知道。
我活着一天,不过是多一天的煎熬罢了。”
赵岩听得心酸,想要宽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如此悲伤的情绪只能让头痛更加严重罢了,只得一边按摩,一边扯其他的:“冷峻,说起来,苏蔚这个孩子你看怎么样?大家都觉得他挺不错的,而且,他跟苏刃长得也挺像的。你可以考虑考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冷峻苦笑一下说:“要说长得像,你不觉得范海腾和苏刃也长得有些像吗?你怎么不推荐他?”
赵岩按摩的手顿了一下说:“怎么,你看上范海腾了?”
说起来,范海腾和苏刃的嘴巴鼻子还真是有些相像,只不过范海腾的眉毛太粗黑,再加上范海腾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跟苏刃肖尖的下巴也有太大的差别,最重要的是,范海腾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却长得很男人,他又总是痞兮兮吊儿郎当没个正经,跟苏刃的气质差别太大,所以通常不会让人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冷峻哀叫一声说:“哪儿跟哪儿啊,岩哥你饶了我吧。不是谁跟刃刃长得像,我就能喜欢上。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干脆整个容,整成刃刃的样子,那不就得了。”
赵岩说:“可是大家真觉得苏蔚这个人不错,就算不是因为像苏刃。而且看得出,他很喜欢你。”虽然赵岩挺喜欢苏刃,可是毕竟已经死了,他也把冷峻当成是自己兄弟看待,当然不愿意冷峻一直沉浸在伤怀中。
他真不愿意做这个角色,可是这是冷峻唯一的一次放下心防谈论这个事情,赵岩只能硬着头皮劝着。
冷峻低头想了一下说:“岩哥还记得童佩颖吗?当年我就是因为没有干脆的拒绝她,没处理好这种关系,最后弄得一团糟,现在她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觉得很对不起她。对苏蔚,我真没有任何的想法,我真的不想去想这些,我不希望他误会,也不希望你们都误会,我会跟苏蔚说清楚的。”
赵岩轻叹一声,这些事情也勉强不来,冷峻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苏刃,你何其幸又何其不幸,当年你曾经哀叹过冷峻不够爱你,要是知道冷峻原来是这么爱你,也许在泉下,你也该瞑目了吧。
第20章 第 20 章
虽然经过赵岩的开导,可是冷峻却依然不死心,他仔细的查看了每一个车队的人,最后破天荒的在农场里停留了半个月。
这时已经进入腊月了,天气更加的寒冷。
短短的半个月,冷峻竟然瘦了一大圈,赵岩担心不已。
对于冷峻说的事,赵岩并没有说出去。
A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大学,师生就近万人,冷峻和苏刃的事当年在军营里闹的很大,简直就是A大的丑闻,小周过去并不认识冷峻,只略微听过冷峻过去的事情,听了那天的话才知道,那个男孩叫苏刃,并且也不是狐狸精,而是冷峻一直爱着的人,事实和谣传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当然,小周也不可能把这事情给说出去。
所以其他人看到冷峻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而且人又瘦了,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好,都担心的表示关怀。
终于,冷峻决定离开这里,车队在荒原上游荡了五天后,到了一个山中的小城。这个城市叫做南邑,是个三面环山,一面面水的地方。
南邑是个古城,分为外城和内城,有着古老的城门,前面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上修建的是一座现代的石桥,过桥就是外城城门。
进入城门,一条大路直通向南邑内城。大路两旁都是些高大的石林,足有几百米长,让想在路两边建房子的人颇为苦恼,所以,南邑城的外城内除了石林,并没有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