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莫苏石不仅干得那么好,还干得那么快,倒是出乎齐巧的意料了。
换成他自己,恐怕也不能做得这么又快又好吧。
“倒是没白长那么大的个儿头。”齐巧自言自语道。
他只道是莫苏石的身体素质比自己好,干这种累人的活儿,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却不知。身体好和会运用还是两码事。齐巧从小与机甲打交道,做惯了这些活计,无意中是锻炼出了不少技巧的。莫苏石若不曾进步,纵然有不错的体质,做起这些事情来,也断然比不上齐巧。
莫苏石现在能做得那么好,自然是有进步的了。
齐巧不知道,莫苏石现在的感觉好得不得了。
原来。体技是这么回事……
回味着小怪物之前传授给他的技巧,莫苏石尝试着感受这种身体完全在自己控制下的感觉。非常美妙,非常轻松。他现在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累活儿,感觉不到自己的体力在消耗。每一次举手投足消耗的能量,似乎都会在下一瞬立刻填补上来。
仿佛就这么一直劳动下去,也永远不会累。非但不会觉得辛苦。还会有种几十年没动弹过手脚,终于可以舒舒筋骨的畅快感。
就如同沉睡在身体里的力量,一下子全都苏醒了过来,雀跃着想要表现自己。
“李茶,这个技巧,真的没有改善我的体质吗?”莫苏石难以置信,一边继续工作,一边用精神力询问着小怪物。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吧?
“没有直接改善体质,不过一直运用这些技巧的话。你的体质应该也会有所提高吧。”小怪物回答。“你这身体还在成长,让郁积的力量得到抒发,能让你成长得更顺利些。”
他不说,莫苏石都快忘记了。魔术师这具身体才十七岁,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这可不是他上辈子四十多岁的身子了,十七岁的身躯,还是有成长的余地的。
“以后你就不要老是自卑,总觉得自己占了魔术师的便宜了。”小怪物又道,“他这身体好是好,可他要还是原来的他,也没资格得到这体技锻炼的方法。这具身体在你手上,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你会比他原本应有的成就,走得更远。”
小怪物知道,虽然莫苏石最近没有再提魔术师的事情,但魔术师始终是他心中的一个郁结。
莫苏石继承了魔术师的记忆和身体,虽然这不是他自己本来的意愿,可他确实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比如这超乎常人的体质,比如驾驶机甲的一些经验,还有关于组装机甲的知识……
于是,当别人为魔术师造的孽来找他算账的时候,他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也有了那么一点儿底气不足的意思。
他得了魔术师的好处,是不是也该替他背负生前的罪孽?
尤其是,所有人都认为魔术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那个——比如叶夺,他看上莫苏石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看了莫苏石试驾的录像,才有了惜才之心吗?那分明是魔术师的水平,莫苏石自己可办不到。
还有教官他们交口称赞的,莫苏石学习加工零件的速度很快,那不也是因为有魔术师组装机甲的能力打底?
就连小怪物,最初也是因为看中了魔术师,才会用这个身体跟别的灵魂结合,来当自己的机师。而莫苏石这个人,却不过是小怪物随便找来的一缕幽魂。
其实现在站在这儿的这个人,到底是魔术师多一点,还是莫苏石多一点?
莫苏石自己都没有自信了。不断地重申自己是莫苏石,也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当叶夺将莫苏石误认为魔术师,并因此对他不善的时候,莫苏石只觉得自己没有怨恨叶夺的立场。哪怕是小怪物这个旁观者,都想为他打抱不平,贺祥跟齐巧也觉得他不该受欺负。他自己,却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花自腿上挨的两枪,真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叶夺也有资格向他讨要所谓的公道。
如果不是叶夺自己意识到自己推论的错误,而继续坚持认定莫苏石就是魔术师的话,莫苏石最后会不会选择妥协,让自己成为让叶夺出气的道具呢?
“这体技锻炼的方法,是小莫弄来的。”小怪物强调着这一点,“魔术师肯定做不到这一点,这全都是小莫的功劳。是小莫解封了我的新能力,只有小莫能做到。”
听着小怪物这番话,莫苏石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并不是魔术师的替代品……
虽然一直有这个认知,却只是在理智上认同,感情上还是抛不开一丝自卑和自责。他不如魔术师强大,所以保护不了小怪物,不能给小怪物应有的帮助。
而现在,小怪物却告诉他,他可以比魔术师更强大!
不再是以前纯粹的安慰,告诉他自己不介意,不介意他的弱小,而是承认了他的强大!
齐巧看不懂,为什么仅仅是洗个机甲,莫苏石也能干得那么一脸欢欣。
“只要是跟机甲有关的事情,就能津津有味地投入其中吗……”齐巧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以前的我还真像啊。”
明明是十四岁的少年,却是扮出老成的模样,假装沧桑。
他此时已下了机甲,站在蜘蛛…K5其中一条腿的旁边,遥遥地看着莫苏石,似有感触。
大发感慨之际,竟没有发觉别人的靠近。
“阿巧在看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齐巧吓了一大跳,仓促回头,对上易华沉静的双眼。
“啊?没……没什么……”齐巧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被青梅竹马的伙伴……不对,好像不该用这个词。是两小无猜的……也不对,是被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看到自己装深沉,让齐巧觉得非常别扭。
唔,仔细想想,刚才那副感时伤怀的模样,好像还真的不怎么适合自己,一点也不像自己会做的表情。易华有没有看清他刚才的神情?有没有听到他刚才的感叹?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假?
齐巧正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易华的神态却只是平常。
安静地嘴角上扬,温和地笑了笑,从容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递给齐巧:“听歌吧。”
那是耳塞的其中一头。
易华不等齐巧反应,就已经把另一边的耳塞塞进了自己的耳朵。
齐巧没说什么,熟练地接过耳塞,也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这是他们多年来惯有的默契。
喜欢听歌的习惯,似乎是易华跟叶夺学的。他从小就对那个性格大大咧咧,却会偶尔显示出一些小聪明的大哥哥,非常敬佩。叶夺的爱好中,最容易模仿的似乎就是听歌,所以易华就跟着学了。
虽然易华的个性跟叶夺截然不同,叶夺是吵闹跳脱,易华却从小喜静,但听歌这个习惯却非常适合易华。比如跟齐巧呆在一起的时候,易华不会找话题聊天,就总是跟齐巧一起听歌,两个人沉默着也不会尴尬。
两个人分享同一副耳机,一如从前。
沉默,任音乐在他们之间回荡,一如从前。
不似叶夺喜爱的欢乐歌曲,易华的音乐总是温暖而平和,一如从前。
就跟齐正还在世的时候一样。
☆、101 三百积分
“阿巧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两人正听着歌,易华忽然问道。
齐巧愣了一下:“啊?”
以前他们一起听歌的时候,易华总是喜欢沉默着。除非齐巧主动跟他说话,不然他就一声不吭。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易华望着齐巧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重复道:“我说,阿巧很不高兴。”
那语气,像是责怪。
是责怪他不肯把心里的烦忧跟自己分享吗?
齐巧低下头,呢喃着否认:“没有的事……”
不想把齐正死去的消息告诉易华。他和齐正是易叔叔收养的孩子,跟易华并没有血缘关系。他跟易华从小玩得来,但齐正跟易华的关系并不算亲密。没有必要把齐正的死讯告诉他,没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低落。
反正易华早就知道齐正是阴影的成员,而阴影的特点本就是神出鬼没。就算长时间看不到齐正,易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这样吧,让他以为齐正还在某个地方,为阴影执行任务,就这样就好了。
“既然没有不高兴,为什么阿巧给我检修机甲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不乐意呢?”易华轻轻地握住了齐巧的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慰,“阿巧那么喜欢机甲,以前做事的时候都很快乐的,但今天没有。”
“……”齐巧不知道怎样反驳,他和易华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非常了解。他根本瞒不过易华。
“如果不想告诉我的话,就算了。”像是叹息般,易华轻轻呼出一口气。“阿巧长大了,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什么叫“阿巧长大了”……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易华是他的长辈?
齐巧不服气地嘟了嘟嘴:“什么叫我长大了?你分明跟我同岁,就大两个月而已,说得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
易华似笑非笑,轻嗤了一声:“嗯,我也长大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两个少年在这边惺惺相惜,那边莫苏石已经把十几台机甲全部清洗了一遍。这便跑来向齐巧请示。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
“全洗好了?”齐巧吃惊道。
易华也有些意外。虽然他不懂机甲维护的这些事情,但以前看齐巧做得多了,也大致知道做什么事情,要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就把十几台机甲清洗完毕,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齐巧本来没打算要莫苏石清洗其他机甲,但是既然洗都洗了,他也就顺便检查一下。
结果让齐巧十分叹服,十几台机甲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偷工减料。
“那我们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现在就去打积分卡吧。”齐巧道。
积分卡?
听起来跟积分制度有什么关系,但是……莫苏石迷糊了,他好像没有这个什么积分卡啊?
跟齐巧说了这事儿,齐巧便说要带他去后勤部补办积分卡。告别了易华,一行人向后勤部走去。
这积分卡。就跟劳改工厂里记录犯人完成零件数的卡片差不多。后勤部的人似乎早就得到叶夺的指示,给莫苏石弄了一张特殊的卡片,让他获得的积分只有一般情况下的三分之一,而消费的积分会是别人的三倍。
领了卡片之后,他们又向后勤部申请,把刚才劳动赚取的积分打到卡里去。
经过后勤部人员的鉴定,齐巧为易华检修机甲,得到易华的好评——这就是个形式,易华当然要给最高的评价了。这一项就获得了10点积分。这项工作算是研究院的范畴。所以收益还算比较高。如果每天检修一台机甲。一个月下来也跟分队队长的收入一样了。但如果不是齐巧这样的熟练工,一个人一天检修一台机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巧把莫苏石当作自己的助手,决定分一半积分给他。虽然检修机甲的工作。其实基本上都是齐巧做的,莫苏石只是帮忙搞了一下清洁。但齐巧说,他要什么东西,直接问叶夺要就可以了,积分对他没什么用,于是莫苏石也就没有推辞。
结果这5分到了莫苏石的账上,就成了1。67。
而莫苏石清洗其他机甲,这就算是后勤部的工作了,报酬偏低。总共十六台机甲,每洗一台的报酬是0。15,加起来之后再除以三,于是这一部分的工作,他最后得到了0。8分。
结果,莫苏石干了这么半天,赚的积分总数却比齐巧还少。
难怪说后勤部的人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多少积分,这还多亏了莫苏石干得快,要是换成一般人,一天能洗四五台机甲就不错了。以每台机甲0。15的价格来算,一般人每天洗机甲的收入也不到1点积分。
齐巧终于知道莫苏石的积分算法跟自己不同了,不由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干这么半天,连3分都赚不到啊。真可怜。叶大哥果然还是整你了吧?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比一般人能干多了,咱们再去研究院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
他还不知道莫苏石连付费的算法也跟其他人不一样,更不知道叶夺根本没有给他安排住宿和伙食。
干了一个下午,莫苏石才赚到2分多。这还是齐巧大方,把自己的积分分给他一半的结果。
莫苏石不禁苦笑。他每个星期至少要赚30积分,才能支付最低限度的住宿费。以现在这情况看来,谈何容易啊。
跟着齐巧,他们又到研究院的实验室去了一趟。
“研究院本来有六个研究人员,十三个高级技工,四十六个普通技工。”齐巧对莫苏石介绍道,“但是其中一个研究人员四年前去世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核心成员只剩下五位了。”
莫苏石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