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此刻所知的名字,目前,只能是脑中一个模糊人影的代号。
下午,袁静宸要做的仍然是听课。
与其他老师不同。
严秋生会让袁静宸去听自己同一内容在各班的课。
讲的东西是相同的,教法没有太大差别,但仔细揣摩,就能迅速体会到在不同班级,面对活跃程度不同的学生,严秋生在言语和行为上的不一致。
袁静宸从头至尾都用心地听着。
这一点,让严秋生很满意。
对于这个被校长分配来自己手下的小青年,也有几分欣赏了。
他是真正的师者,见到值得一教的好苗子,自然也愿花心思。
严秋生并非是因为有了地位才一直不肯接学生。
从前,他初成名时也带过实习的大学生,也有过看上的人。
可他性子太苛刻,好几个原来直属于他的实习学生都眼红别的同学,纷纷请求换导师了。
此例一开,后来请求调换的人愈发多起来,甚至有人公开在网上指责他是刻意刁难。
为了避免校方的麻烦,他便不再带学生了。
虽然后来也有慕着他名声而来扬言不怕苦的实习生,可那些人,却又是他看不上的。
他同袁瑾有几分交情,那日也是看在袁瑾的面子上才答应接了袁静宸,本想着哪日袁静宸受不住了就随他走,现在,却是暗暗希望袁静宸能留下来了。
袁静宸一直忙到下午第三节课才终于得了空。
他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便往袁瑾的办公室里赶。
哥哥的话,他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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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赏朝霞(四)
立于门前,抬手扣门:“校长……”
话音未落,就见袁瑾亲自打开了门,满面春风。
“袁老师,坐。”袁瑾一个请的手势,看得袁静宸心里猛得一跳。
袁瑾这样的态度,实在有些太正式了。
袁静宸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却见袁瑾竟亲自倒了一杯水递来。
“校长。”袁静宸急吸口气,慌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再小心地放到墨色茶几上。
若是哥哥倒也罢了,此刻袁瑾既然是校长的身份,这样的举动让他如何经受得起。
“袁老师初来,不知对实习的感觉如何?可有困惑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袁瑾嘴角带笑,却是很公事化的笑容,似乎只是上级对下级谈心时那种鼓励诱导的笑。
袁静宸没想到哥哥找他来,竟是要讲这样的话。
惊诧的同时不免满心失望。
他才来一天不到,又有什么可说的,绕来绕去,也只是一些场面话。
袁瑾却听得频频点头,脸上依然是礼貌的笑。
袁静宸心里更难受了。
末了,袁瑾问道:“想必袁老师初至,应当还不甚繁忙?”
袁静宸听他这么讲,简直立刻想把严秋生一天吩咐他做的所有事都告诉哥哥。
他今天所做的,已经多过他同学的两倍了。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袁瑾接着道:“既然袁老师有空,不妨每天中午来办公室一趟。”
袁静宸瞧着哥哥认真的神色,点头道:“好。”
“那,袁老师……”袁瑾起身,大有谈话结束的意思。
袁静宸也跟着站起来。
桌上的电话嘟嘟地叫起来,袁瑾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转头去接电话。
袁静宸正要默默地退出去,却听袁瑾扬声道:“袁老师请止步。”
回眸,哥哥脸上笑意已散:“袁老师今日可问门卫借过钥匙?”
办公室的钥匙!
袁静宸惊醒过来。
是呀,中午借了钥匙就没还过。
“袁老师,钥匙在何处?”袁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袁静宸一摸身上,并没有钥匙,心里更慌。
他随手放了钥匙,此刻过了几小时,竟全然不记得自己放在了哪里。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办公室的可能性大些。
袁瑾见他支支吾吾,更是不快,挥了手道:“袁老师请尽快把钥匙送回门卫室。之后,劳烦袁老师再来我办公室一趟。”
袁静宸慌忙答应了。
他也没有料到,竟然在实习的第一天就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多做多错。
若不是严秋生给了他许多活儿,他也与其他同学一样去散步,又哪里会惹出钥匙的乱子来。
回了办公室,袁静宸很快就找到了桌边的钥匙,他小心地拿过,尽量不让钥匙“叮叮咚咚”地发出碰撞声,向严秋生打了招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带上门。
门关严的下一秒,所有的淡定形象都被打破,袁静宸撒腿往校门跑。
他可不想,在第一天,就让人留下个坏印象。
门卫显然是已经有点焦躁了,不过看袁静宸态度好,也就不说他什么。
袁静宸交了钥匙,心却放不下来。
哥哥要真的训斥责骂他,他到也认了。但怕就怕,哥哥依然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批评,平平淡淡的态度。
“校长。”这一次,袁瑾没来开门。
果然受邀而来和被命令是不同的。
“钥匙解决了?”袁瑾问道。
“是。”袁静宸垂头。
袁瑾转过身去:“今天是你来的第一天,我本不想,今天就跟你谈这个的。”
袁瑾说着,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根鼓棒。
一指粗,纯木色,光滑,结实。
袁静宸看到这鼓棒,人一下子就绷住了。
哥哥的意思,他懂。
但在他心里,鼓棒和皮带尺子,甚至是掸子都不一样的。
结实的棍棒状的东西,总让他会有关于暴力的联想。
脑子里无端闪过电影里匍匐在地上的孩子被人群殴的画面。
他想说,他怕。不是怕痛,而是怕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但是他说不出,他的自尊封杀了他所有示弱的可能。
“墙壁,沙发,或者桌子。袁老师,你有选择的权利。”袁瑾缓缓道。
鼓棒圆圆的尖角抵着书桌,流光传动。
袁静宸垂下头去,终于是迈步走向那张乌黑锃亮的办公桌。
沙发,他不习惯,而墙角,他不确定,被哥哥用这么结实的鼓棒教训的时候,他到底能不能站稳。
他默默地伏下来,没脱裤子,也没说话。
不到一秒,就被袁瑾重新拉起来。
“袁老师,在这之前,你应当……”袁瑾没说下去。
袁静宸绝望的目光在眸中一闪而过,他更深地垂下头去,沉沉苦笑:有什么好坚持的呢?平时在家也是脱的。
但公共场合,毕竟不同。
不过,既然哥哥要求了,脱,就脱吧,不然还能怎样呢。
袁瑾看弟弟的手放上皮带,几乎解开皮带扣才道:“我的意思是,锁门。袁老师,我并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我相信,你也一样。”
袁静宸手顿时一抖。
他平时被教训,打得多狠都在家,即使练游泳时在游泳馆里也被打过,但那是高级会所,包场的,哪里会有外人贸然闯入。
此刻被哥哥一提醒,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去锁好门,再转回来,却是羞了。
若是方才,趴下,打便就打了。
此刻,被额外加进锁门这一环,一下子全部的自尊都被激得爆开来。
袁瑾神色更冷淡,不威胁,也不说话,甚至连目光都只望着对面墙上装饰的画。
袁静宸到底不敢拖,哥哥不开口是他最怕的。
终于,他还是矮了身,在桌子上伏下来。
他腿远比桌子长,因此臀便自然地翘了起来。裁减合身的西装裤贴和着臀的曲线,挺括的料子还是用袁瑾年前给他的那一大笔款子买的。
“借物速还,这是基本的素养和品行。体念你明天的工作,五下。”
袁静宸没能回话,因为,下一秒,被挥得虎虎生风的鼓棒便抽在了他的臀峰上。
袁静宸腿一软,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有这种工具,让自己连一下都挨不住。
痛从那道伤里逼进来,发寒的,直疼到骨髓。
只闻“砰”的一声,鼓棒好象是直接敲在了骨头上一样,声音沉闷。
臀峰上如同被热油烫伤,止不住地发抖。
两股颤颤,难搏一怜。
当鼓棒第三次将臀峰抽得深深陷下去的时候,袁瑾开口:“牢牢记住今天你为什么要受这些。”
这么痛怎么还会记不住……
袁静宸的双手已经攀住了桌子另一条边,最初简单的支撑动作已无法维系他直立的姿势。
但就算双手攀住了桌沿,他依然站不直。
明明哥哥只打了臀峰,可为什么好象整个屁股都在疼。
第四下如约而至,毫不留情。
袁静宸觉得自己臀峰处薄薄的皮肉快被打爆了,好象再挨一下就会血花飞溅。
疼痛硬生生从外边地挤进来,霸占了整个臀却还是容不下,便又随着血脉神经一路向上冲进大脑,不留余地地包裹住每一根神经。
最后一下,究竟有多痛,袁静宸已经没有感知了。
疼痛太多,就会麻木。
可是,无助忍受身后棒子敲落的悲戚,却缭绕在心头。
在刻骨的痛下,惟有这一抹孤寂,依然清晰。
袁瑾收了鼓棒,立于架前,食指骨节清脆地在桌上一敲:“袁老师。”
无力搭在桌上的几根苍白的手指动了动。
袁瑾淡然地看着弟弟挣扎,只在袁静宸第三次扑倒在桌上的时候皱眉道:“袁老师可需我请医务室的老师上来?”
瘫软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不劳校长。”袁静宸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勉强扶着桌子撑起来。
第一次,他如此正式而又自然地吐出了“校长”这个词。
第一次,他的脑中不再自然地浮现出哥哥的笑脸。
第一次,校长的身份压过了血脉相系的纽带。
话方出口,袁静宸已生悔意。
如这生疏的称呼,实非他本心。他从不想借此同哥哥怄气。
无奈,话已尽出,覆水难收。
袁静宸拖着步子一路走回严秋生的办公室。
进门,先得到了严秋生不满的目光。
“注意你的仪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严秋生如此斥道。
袁静宸不敢辩,关了门出去,站在走廊里,对着光洁的木门,细细收拾。
半晌,再次敲门。
严秋生上下扫了他几眼,道:“你站一会儿。”
袁静宸嘴唇哆嗦了一阵,才道:“是。”
严秋生没说让他进屋,他便只能站在门口,姿势比罚站的学生更不堪。
他的臀疼得要断掉一般,腰不能挺,腿不能直。眸子里不见一点神采,眼神飘渺,似乎就要离开尘世。
严秋生见他背曲着,一身伛偻的形态,总觉得和早上所见不同。
他不过是个老师,哪里能知道袁瑾与袁静宸间详细的故事。
此刻,也只当是袁静宸一天疲累,自我松懈了。
严秋生本性严格,如此假想,自然更不愿饶过。
袁静宸站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严秋生动静,也不知他是否遗忘了自己。
疼痛一波一波涌上,脑袋沉沉的,连眼皮都睁不开。
可在他心里,严秋生终究是外人。示弱,他做不到。
他身子一前一后地晃着,终是一个恍惚,整个人跌下去。
他旁边就是墙,若是平常,伸手扶一下,也不怎么。但他这会儿头昏眼花,竟就这么直直地摔了下去。
严秋生乍然听见响动,抬头见他竟跌在地上,心里猛得一跳,下意识就站起来去扶。
严秋生把袁静宸拉起,又替他喂了些水。
袁静宸却是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严秋生,怔怔地。
到底,不是哥哥。
如果哥哥在,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摔在地上。哥哥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然后,用那双有力的手扶住自己。
哥哥怎么舍得,让自己摔。
袁静宸不知道,为什么在严秋生扶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第一想到的,竟还是哥哥。
有那么一瞬,他好想扎进面前人的怀抱,跟他说,自己实在疼得受不了。
可下一秒,他就醒悟到面前人的真正身份。
不是哥哥,他不肯示弱。
而真正的哥哥,不再理会他的示弱。
严秋生看袁静宸脸色始终不好,便问他是否病了。
袁静宸笑着摇摇头,推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