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结来说,他昨天是如大多数家长一样,“恨铁不成钢”了。
可是,难道真是懂得全部道理,就可以不行差踏错半步了吗?
袁瑾心中自嘲,连你自己都能明知故犯地去跟孩子闹脾气,又有什么资格不许孩子犯错?况且,你已经二十了,而他,还只有六岁啊。
袁瑾走到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随即皱眉。
被子里很凉,好象上面的两层根本就只是薄薄的被单。
袁瑾又看向弟弟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与弟弟被子下缩在一起的胳膊和腿。
是冷吧……
袁瑾在床边坐下,边摇着弟弟,边在口里唤着弟弟的名字。
袁静宸显然没有睡沉,袁瑾才晃了几下,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袁瑾瞅着弟弟如乌木般的眸子,看尽里头无遮无掩的迷茫与怯怯,心里一痛:“晚上觉得冷吗?”
袁静宸下意识地摇摇头。毕竟,他以前是不觉得冷的,大概,昨天,是没睡好吧。
“很晚了,起床吧。”袁瑾不知怎的,看着弟弟的反应竟觉得有些尴尬。
袁静宸没答话,而是很乖很乖地点点头。
袁瑾心里就觉得更怪了。
弟弟是一向懂事没错,可今天,怎么就突然那么听话了?他还以为,弟弟会像平常一样跟他耍赖呢。
作者有话要说:呜……我想敲自己的头……怎么看都觉得把大袁写得好怪……呜……
☆、番外——集朝露 I。I
袁静宸吃完早饭再回房的时候,袁瑾正在帮他收拾被子。
厚厚的印花被褥先被摊开,再依次折起来,压在床脚。
对于弟弟一夜没睡好的情况,袁瑾嘴上不说,但终究是上心的。
因此,他便想趁着外头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将弟弟的被子搬出去晒晒。
袁静宸看着哥哥抱着被子出来,忙让开路,待哥哥走远了,回房间一看,只见没了被子的床上已经又铺了一层被罩。
那是袁瑾怕白天弄脏床单而特意遮上的。
袁静宸走过去摸了摸顺滑的被罩,嘴角又撇了下来:哥哥那么好,那么照顾着你,你怎么,偏偏就要犯错!
袁静宸始终念着昨天的事,可袁瑾的心却全不在这上面。
他专心地将弟弟的被子铺开在晾衣架上,边做着琐碎杂事,边享受着倾泻下来的阳光。而且,只一想到,晚上弟弟就可以盖着饱含阳光气息的被子安心入睡,他的心情便好极了。
袁瑾步履轻快地回到房间,推开门,就见弟弟垂着头站在书桌旁边,顿时心里一跳。
不用弟弟说什么,弟弟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可是,具体该怎么跟弟弟谈,用什么方式谈,袁瑾还没一点头绪呢。
他刚想开口跟弟弟说这事再拖会儿,可一瞥到弟弟难过的样子,话又吞了回去。
要么现在打,要么就再不追究,哪有让人一直提心吊胆地等板子的道理?
袁瑾在椅子上坐下,却是一改常态,分开双脚,手肘支于大腿,十指交缠,上身前倾,一副轻松又闲散的样子。
他招袁静宸过来,温和地笑笑:“有什么想说的?”
“我昨天……”袁静宸开了个头,又语塞了。他低下头去,不敢看哥哥眸子里久久不散的温润的笑意。那样温暖而深邃的眼眸,实在让他自惭形秽。
袁瑾伸手托起弟弟的手,将弟弟软软嫩嫩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昨天的事情,要论错,我们各一半。”
袁静宸眼中不解的光一闪而过,可他没抬头,袁瑾也就没看见。
“一半的错,就只打十五下。”这话袁瑾在心中是犹豫了一阵的,可句子出口依然是一贯的干脆利落。
袁瑾从橱里取出一个掉了钩子的、只留下一根人字形宽木条的木头衣架。淡黄色的、刷着亮漆的人字形木条提在手里,不沉,却给人一种别样结实的感觉。
袁瑾前面的话袁静宸还没全明白,但看哥哥已经握着衣架走过来,便自己褪下了裤子。
袁瑾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抱他,只是让他转身,侧向自己。
袁瑾注视着弟弟晶莹白皙的两瓣臀肉,细嫩的皮肤上丝毫不见褶皱,甚至,微微带粉。
袁瑾将衣架贴上弟弟的臀峰,平和着声音道:“走出去,就要有走回来的把握。做事前不多想想,突然就这么不见了,多让人担心。”
说完,扬起手臂,紧接着三声清脆的声响,三道玫红色的宽宽印记便由上至下地浮现在袁静宸两瓣臀肉上。
袁静宸的腰一下子绷紧了。
衣架不会像巴掌竹尺那样带来一片片火辣辣的疼痛,但衣架那种深入其内的、酸涨的痛楚实是更难忍受。
袁静宸只觉得所有的痛都像种子般深深埋在了臀肉里,好在只挨了三下,他僵住身子握紧拳,也还能勉强熬得过。
前三下的痛楚还没有消散,后面的板子便又下来了。
衣架甚厚,却冰凉光滑,击在已经开始发烫的臀上,先是带来瞬间的凉意,然后便立刻合着原来的伤痛一起在臀上肆虐。
袁瑾从来都是照着痕迹打的。
前三下间埋入的疼痛种子便会在一下下逐渐累积的抽打中加倍生长。
这三下打罢,袁静宸已经抖着腿几乎站不住。
袁瑾忙伸手拉住弟弟。
也许袁静宸永远不会知道,他侧身默默忍痛的样子是多么让人心碎。小小的身体、抿起的唇线,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写满自责的眼睛。
在衣架抽到臀上时,毛衣下的身子会几不可见地向前一冲,脸上的线条会瞬间扭到一起,在那一刻,他的脸上会掠过一闪即逝的痛楚,宛如秋日的燕子,眨眼间就消失在苍茫天幕中。
袁静宸此刻的侧身,有一种近似伶俜的落寞。
而那看上去稚嫩的身体,那具似乎飘摇无根的身体,好象再挨一下,就会被彻底击碎……
袁瑾终究是又把弟弟平放到了腿上,至少,这样就不会让弟弟再无依无靠……
“啪”“啪”“啪”三下衣架重重地敲在原来的伤上。
“阿”袁静宸一个激灵,觉得屁股好象是从中间给敲断了一样,肌肉从里至外地抽着疼。他放在外侧的右手一下子遮到臀上,捂住肿起来的伤。
袁静宸嫩嫩的掌心触到臀上的肿伤,觉得又烫又硬,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竟感觉屁股更疼了。
袁瑾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疼的瑟瑟发抖的弟弟,再看他白乎乎的小手下若隐若现的深红的、接近烂桃子色的三道板印,就算弟弟挡着屁股的举动不合规矩,他也舍不得再怪弟弟什么了。
他顺顺弟弟的背,道:“手乱动,万一真的伤到怎么办?难道你这样捂着就不疼了?”
袁静宸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每次挨打前都跟自己说只是痛一点,总能熬过去,但每一回,哥哥都能用为数不多的惩罚让他痛得再不敢犯。
他缓缓放下了手,甚至,都没试图揉一揉伤。
也许,在他心里,这些都是他该得的吧……
木头衣架与平时的巴掌或者竹尺实在相差太多。
隔了这些时间,袁静宸臀上的伤仍旧撕心裂肺地痛着,如同上三记板子刚挨完时一样。
深入其内的痛像是渐渐凝成了块,扎在里头,就再散不开。
袁静宸真是觉得自己屁股已经被打成了八瓣。
整个臀由内至外地被剧痛贯穿,腰以下近乎没有知觉,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
再进一步的痛是什么模样,他,一点都想不出。
袁瑾见弟弟软了一会儿又重新提起精神,猛吸口气夹紧腿根,做好了准备。便又扬起胳膊挥着衣架在两瓣已经发抖的臀肉上更重地抽了三下。
袁静宸的挺翘的臀肉被打得扁下去,接着又狠狠向上一弹,但才弹起一半多又被毫不留情地抽下。袁瑾第三下打得特别急,臀肉还不待反弹,就又挨上第三下板子了。
这三下里当然有惩罚弟弟刚才乱动的意思,所以就特别狠。
袁静宸实在痛不过,弓起身子,两脚胡乱踢弹,如同动画片里触了电的猫。
先时,他觉得痛还能用力地、横向地撕扯哥哥的裤子,现在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疼痛霸道地拽走了体内全部的力气,袁静宸只觉得两手软绵绵的,连拳头都握不住。
他是怕痛的孩子,以前是,现在也是。
剧烈的痛楚麻痹了他的大脑,直到袁瑾把他放到地上,他都没回过神来。
“你站一会儿,想想昨天的事,还有,如果下次再走丢了,你该怎样尽快找到我?”
袁瑾拍拍他又凉又湿的小脸,起身便要去放衣架,不想走出几步就被弟弟叫住:“哥,还差三下呢……”
袁瑾脚下一顿,他教训弟弟从来都重质不重量,报个数目给弟弟实则只是让弟弟能够安心。只论乱走、惹人担心的错,今天这样教训已经足够,甚至是有些过了,剩余的三下再打,只怕就过犹不及。
而且,昨天让弟弟走丢,他自己,本来也要担一半责任的。
“那三下……先欠着吧。”他回头,冲弟弟清浅地笑笑,目光里满是怜惜,“你想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儿吧,要休息的话也可以。”
袁瑾才放好了衣架,就听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一阵悦耳的旋律,他忙匆匆步下楼。
身后,袁静宸抿起嘴角:哥哥看自己痛不过了总会饶过自己,就算是自己累到哥哥,哥哥也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可哥哥这样,实在让他觉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恩?这么急?”袁瑾听着手机那头人的话语皱起了眉。
“好,我现在就赶过去,恩,到那里在给你电话。”袁瑾挂掉手机,利落地穿上外套。
刚拿起车钥匙,又猛然想起,万一此去拖的时间长了,弟弟的午饭就没着落。
可现在做饭铁定是来不及了。
他咬咬牙,将面包放到桌上:没办法,恐怕只能委屈弟弟一次。
他并未上楼,就在楼梯口又嘱咐了弟弟几句,告诉他自己下午会回来。然后,袁瑾便匆匆拎起手提包,出门了。
袁瑾两点多才终于回家。
他进屋换好鞋,放下包,脱掉外套,走到楼梯前,忽然,停步。
袁瑾看向餐桌,上面一整袋面包,依旧静静地呆在那里。
静宸没吃午饭?
难道是不愿意中午吃面包?
袁瑾心中思量着,几步跨上楼去。
走进书房,袁瑾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永远能让人心疼的孩子。
他的裤子还是挂在腿上,臀上三道横贯的泛青的印子格外刺目。
怎么会?!
怎么不把裤子提上呢?
从打完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钟头了,怎么,还站着?自己不是说过,想完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的吗?
一想到,弟弟裸着臀、带伤地站了那么长时间,袁瑾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袁瑾慌忙走过去,俯□帮弟弟把裤子拉上,他心里急,但手上不敢多用一分力气,只好轻轻地、慢慢地拉。
帮弟弟提上了裤子,袁瑾才陡然想起还有午饭这回事儿。
于是照旧托起弟弟的手,俯□温和地道:“跟哥讲,你午饭吃了吗?”
袁静宸两只手被哥哥握着,觉得暖暖的,他眨眨眼,继而摇了摇头。
袁瑾略微皱眉,也无暇再问原因,抱起弟弟便直接走下楼。
看着弟弟吃完了一片面包,袁瑾才接着问道:“为什么不下来吃饭呢?”
填饱肚子的袁静宸被哥哥斜抱在身上,听着哥哥胸腔内温和的共鸣,感觉好受很多:“哥没说可以吃饭……”
他的声音无辜极了,让袁瑾刹那间语塞。
这句话,他的确是没说,可是这样的话难道还用得着说吗?
“你以前不是也会自己下来吃的吗?”袁瑾终于是追问了一句。
要知道袁静宸不是什么傻兮兮的孩子,他分明就知道哥哥不会饿他饭,以往有罚的时候,都是自己到点了,就堂而皇之地下楼来,待吃饱了再上去。
袁静宸也知道哥哥指的是什么,他没回答,心里默默道:这次,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啊。
袁瑾也不知说什么好,弟弟没讲出来的话,他大体是明白的。
以往,他是没这么跟弟弟发过脾气的。
孩子么,你凶巴巴地对他,他当然会怕了。
于是袁瑾搂紧弟弟,捏捏他的小脸,道:“我怎么会不让你吃饭?以后饿了就自己下来吃,记得了?”
袁静宸不做声,小脑袋蹭着哥哥,软软的头发碰得袁瑾痒痒的。
“对了,”袁瑾抱着弟弟突然又想起一事,“你今天从我走后就一直站着?”
小家伙扭扭身子,喉间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