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翘课特意搭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看他的话剧。
那晚,他在舞台上向话剧社的另一个女孩表白了。舞台上一向张扬的他在面对那个女孩时居然出
乎意料的有些慌张。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爱了那个女孩整整四年。可是,舞台上的他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舞台下,她笑了。
那晚,她跟着他去了酒吧,她在暗处看着一直喝酒的他。她不忍,走上前,想制止看起来那样颓败的他。她心目中的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抬起头,醉眼看她,迷蒙间居然对她笑了笑。
那一刻,明明没有喝酒的她却觉得自己醉了。
那晚,他和她做了。
似乎,这是他们唯一的交集了。
转眼,她22,他24。她即将毕业,他已事业小成。
她去了一家杂志社,而学心理学的他却当上了奔驰的销售主管。
她26,他28。她仍爱看话剧,只是他再也不演话剧了。
那天,她被领导派遣采访一个即将举行婚礼的成功人士。婚礼上,她再次见到他。
那个微微发福一脸幸福的男人,居然真的是当年在舞台上挥斥方遒的愤青。
整个采访过程她都表现得很淡定,只是,在最后,她不经意的问道:“你还记得在《晚安,劳伦斯先生》中的那个囚犯吗?”
“话剧吗?那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消遣。记者小姐,你看过我的话剧?”
“没有,我和你素不相识。”
那年,她26,还是像往常一样朝九晚五,只是,再也不看话剧。
那年,他28,事业有成并且刚娶得娇妻的他却于婚礼当晚自杀。
自杀时,他只留了一张字条…………晚安,劳伦斯先生。
看完这个剧本,肖白居然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觉得全身的兴奋因子都在激烈跳动着。他,想演这部话剧。他只想立马告诉周赖宇:这个角色他要定了。
人生之中,总该疯狂一次。肖白后来回忆起这时的他,总会觉得当时的他好像着了魔一样。
☆、排演
为什么奔驰男要自杀?
这是肖白看完剧本之后最大的困惑。但是,当他巴拉巴拉跑去问周赖宇时,那货只是一脸神棍状地说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记得刚进剧组那天,肖白问这个问题时还被那个打扮非主流的女孩鄙视了一番,她嫌弃地说:“这本子压根就不是这老头写的,是他儿子写的。这老头写的本子没人能看懂。”
言外之意就是…………这神棍样子的周赖宇或许压根就不知道奔驰男自杀的原因……
那天,周赖宇把几个主要演员召集起来开了个小型讨论会,好歹让肖白也见识了一番所谓的“文艺青年”。
经过一天的相处,肖白总结出来了。所谓文艺青年,就是说话从来没有固定逻辑爱谁谁的一群人。
一大群人吃好喝好,最后结账的时候都一脸期盼地望着周赖宇,周赖宇起初还沉浸在剧本里没有察觉,等他发现大家全都噤声不语望着他,这才顿悟,拍了拍脑门,帅气地拿出一张卡,没有丝毫犹疑地递给服务员,说道:“刷吧!”
顿时,全场欢腾。
肖白觉得和这群人相处很自在,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有时候会产生鸡同鸭讲的效果,不过那种笼罩在大家身边自然的磁场却是不假的。这伙人年纪普遍都不大,二十来岁的人,相处起来很容易就打成一片。
只是,肖白一路上相对比较沉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隐忧。
“嘿,小白,你还在想奔驰男为什么要自杀?”戏中饰演奔驰男话剧社好基友的阿荣拍了拍肖白的肩,笑嘻嘻地蹦跶着说道:“按我说吧,可能是奔驰男婚礼当天才发现自己不举?”
“你小子乱误导人家什么!整天没个正形的。”戏中饰演奔驰男另一好基友的阿宽瞄了眼两人,又拉过阿荣的手,说道:“或许是无奈吧。”
“什么无奈?要我说,娶了那么个娇妻居然还想不开,不是不举是什么?”阿荣睁大眼睛,不服地神情瞪着阿宽。
“这是话剧,不是相声……”阿宽叹息一声,看着阿荣说道。
阿荣还在叽叽喳喳地出口辩驳阿宽,肖白看了看两人,轻咳一声,才淡定说道:“其实,我是在想,咱们这戏的场地、服装、日常开销之类的不知道周导怎么解决。”
正争执中的阿荣和阿宽先是愣了愣,阿荣停下手里的动作,大声笑了起来,说道:“小白啊,原来一路上你是在担心经费问题啊!你,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吧?”
他又凑近肖白低声说道:“听说,这次咱们的话剧可是有大企业赞助的呢。别的不
敢说,据说赞助商第一次见导演的时候就给了这个数!”
阿荣摊开手掌,还故意得意地挑了挑眉。
“五?”肖白想了想,说道:“五十万?”
“错,五百万!赞助商夸下海口,要无条件支持这部话剧的筹演,争取打造中国最好的话剧。我看啊,只要咱们好好表现,夺得今年的白玉兰奖也不在话下啦!”
“哦。”肖白低着头,却并没有流露出很喜悦的神情,只是淡淡说道:“周导的片子不是一向没人愿意投资的吗?怎么这次有赞助商这么爱好文艺?”
“哟!小白,这么说可不对!咱周导可是有真才实学的!想当年我跟着他拍第一部戏到现在,我是越来越打心底里膜拜他的。以后你慢慢跟他接触多了就会和我一样啦!”
“哦。”肖白没再多说,只是一路上更加的沉默了。
连着准备好几天后,今天第一次正式排练。话剧一共有四场,今天排的是第一场。故事当然是从奔驰男在话剧社慷慨激昂的日子开始。
肖白连着几晚通宵背台词,今天起得也特别早,偏偏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特有干劲。
现在他演的是加入话剧社第一次和社员彩排一部话剧的场景。一开始,舞台上的灯光全黑,只留下一束微弱光束打在陈肖白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来到这里?这里不是森林,这里没有树。哦!或许,我们并不能成为一棵树,但是,至少可以成为一颗花椰菜!开放的花,无论在何处,哪怕没有留下痕迹,也能长立不倒。现如今,你告诉我,我是一颗草,并不是花。那么,请给我一个花椰菜吧!”
“卡!”周赖宇盯着舞台,不再言语。
肖白看了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次又没有通过。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吧。看着身边本来已经准备好要登台的演员,肖白有些惭愧。
“小子,你先下来。”周赖宇又看了看四周,指着阿荣和阿宽说道:“你们俩先上去排一段给他看看。”
他们两人排的那段正好是关于对话剧的一段探讨,本来相对比较枯燥的戏却偏偏可以很容易将人带入戏,至少肖白入戏了。他认真的在旁边看着两人的表演,惊异于两人不同于日常生活表现的同时,也在反思着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行。好像,在哪儿出了问题。
台词?表情?动作?
不对,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似乎哪儿都没有太大毛病,偏偏哪儿都欠缺了那么一点。
看到阿荣和阿宽的表演,肖白觉得这才是话剧,所谓张力就是如此了。可是自己还没有
完全从大荧幕中走出来。自己说的台词也好,或者是舞台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都只是中规中矩,却缺少一种爆发力,一种真正可以让自己在舞台上站稳脚跟的爆发力与吸引力。
大荧幕中,演的是别人。而舞台上,则要把角色当做自己来演。这是肖白之前看《一个话剧演员的修养》里提到的,可是,真正如何做到,这似乎有点难度。
周赖宇看了眼肖白,对其他演员吩咐道:“你们把场次调一下,今天肖白的戏先不排。”
他又转向肖白说道:“先拿个凳子坐下来看着,也可以拿个番茄什么的吃吃顺便激发灵感。”
说完之后,他似乎又不放心,对肖白说道:“其实演话剧就是玩,也不是说你玩的方式不对,但是也许会有更适合这部戏更适合这个角色的玩法。”
肖白笑着点了点头,继续专注地盯着舞台上其他演员的表演。
☆、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真的是取名无能。所以,为了方便记忆,就只好给他们取名阿荣阿宽阿西了。。。。。。囧。
阿荣跳了出来,指着某无良作者说道:“我好歹一文艺青年,你你你怎么给我取这么一名儿!我的清誉啊清誉!”
台上,一袭及腰长发身穿白色长裙的清秀女孩正在一束白色灯光的照射下舞着。灯光下的她赤着脚,肤如白雪,长发飘扬。她就那样在舞台上孤独地回旋着。忽而,回旋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啪!她终于倒地。一脸颓败的她对着观众席这边展露出一个笑容,“有人说,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了解另一个人。人,生而孤独。所以,为了汲取赖以生存的养料,我们需要。需要阳光、需要交流、需要……话剧。”
肖白一直在台下专注地观察着她的表演,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天打扮非主流的女孩就是这部剧的女主角。有了之前阿荣和阿宽的例子,现在看到她的表演肖白也没有那么惊异了。
“停。”周赖宇直接走到舞台上,把台上唯一的小道具挪了挪位置,又盯着小道具看了一会儿,才对女孩说道:“阿西,你觉得本子里面这个女孩是什么性格?”
“孤独。”阿西看了眼剧本上的标记,又慢悠悠说道:“还有,矫情。当然,我这里的矫情是褒义词。”
“你看这里。”周赖宇翻开话剧本子,指了一处说道:“女孩在第一次见到男主角时的感受是…………她感到一股燥热,仿若嗓子眼里有什么东西即将奔涌而出。她要认识他!他是谁?他为什么此刻偏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光芒四射,那样的慷慨激昂。她的眼中只剩下他,只剩下他的样子、他的动作、他的笑。她知道,她需要改变一些东西了。”
“这是他们的初见,但是我也希望你能通过舞蹈的方式来体现。”周赖宇说得动情,直接甩开话剧本子在舞台上高扬起手,踮着脚,一下一下的,又说:“冒险,渴望冲破一切桎梏,这是她性格里很大的一个元素。那么,这里应该这么演。”
周赖宇继续在台上和阿西解说着,肖白也思考着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所具备的性格特征。
前期的他慷慨激昂,热爱话剧,满足于自己所处的大环境与小环境。大二的时候,他可以通宵写剧本,半夜想出一个好点子便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为了一个小细节也可以抓破自己头皮。转折点在大四,社会的生存压力向他袭来。本以为可以轻松找到满意工作的他却迎来当头棒喝。同时,暗恋四年的女孩无情拒绝了他。事业,没有;爱情,更没有。
那个时期他演的角色里都透着股愤青味,他说:谁大学生?谁大学生!你他妈才大学生,你他妈全家都大学生。他开始思考自己那未知的前途。
社会将他磨平,他这块顽石终于渐渐失去了棱角。他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他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看着
自己曾经的作品发呆,或许他有时也会想起那个不可思议的夜晚。
最终,他已经忘了该如何去创作一个剧本。他成为了奔驰的销售主管。
可是,为什么会自杀?
每次想到这里肖白总会举棋不定。也许,他是无法忍受生活的重压?也许,是女孩的出现唤醒了他对于梦想与过往生活的一切记忆?也许,他是愧对新婚妻子?也许,他希望通过自杀的方式来完成自己对生命的神圣交代?
肖白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轻念那段奔驰男的内心独白。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的戏剧分子,轻轻念着。不对,这段应该再用力一点?肖白皱了皱眉,又摇摇头。
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不由停了下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大家还是各自忙碌着排练,没有任何异常。他笑了笑,觉得自己估计最近没睡好神经有点失调。
说起来,他倒是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这种忙忙碌碌被工作填满的状态。他没有任何时间想其他的问题,也不需要想除了演戏以外的任何问题。
这样,真的挺好。
这样,真的挺好?
叹息一声,肖白继续拿起手里的剧本琢磨了起来。
“不错。”周赖宇刚刚指导完阿荣,又跑回来坐回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番茄。见肖白正盯着他,笑了笑,说道:“番茄越来越红了。”
肖白心想: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撇了撇嘴,看着那边还是不修边幅的周赖宇说道:“我开始明白第一次见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