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顾淮庭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更重要的是他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他掌握了更多的内部信息,却不觉得有什麽欣喜的价值,他甚至会偶尔想著,如果他不是季非的人那该多好。
他和孙东平关系还不错,碰到了总会一起吃饭。
孙东平负责外面,他负责里面,他们很少讲顾淮庭分派的任务,但刑江却能从孙东平的话以及他最近在做的事中,隐约察觉出和季非连手对付曾贵翔的日子不远了。
顾淮庭始终没有告诉他,用徐明去换他到底有什麽意义。而且凭他的直觉,顾淮庭和季非的连手并不如想象中那麽简单、那麽顺利。
好像还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漏了什麽。
“顾先生,你找我?”刑江走进书房,顾淮庭正对著计算机研究著什麽。
“坐。”顾淮庭仰了仰下巴,视线却停留在屏幕上。
刑江拉开椅子隔著书桌在顾淮庭面前坐下,顾淮庭的视线也终於从屏幕上移开了。
“和季非的约定已经差不多了,三天後我和他会去找曾贵翔谈一谈。”顾淮庭往後靠了靠,“装备已经由孙东平负责的那批人送来这里,火力方面不会有问题。”
“嗯,那顾先生的意思是?”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叫他来难道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办?
“这次的事情会比较危险,恶战免不了,还有……”顾淮庭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视线也跟著垂了下去,“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刑江看著顾淮庭,一时之间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我可以给你点资金做生意,然後从中收取一些利润。”顾淮庭看了看计算机里的报表,今年的进帐很充裕。
“为什麽?”刑江脑子转了转,顿时明白顾淮庭是要把他从身边打发走,“是因为那天的事?”
“你想太多了。”顾淮庭抬起头,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凌厉,“这只是一个命令,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刑江沈默的注视著眼前的男人,嘴唇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顾淮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什麽,便微微点了点头,“下去吧,好好准备。”
刑江站著没有动。
顾淮庭抬起头看看他,“怎麽?”突然又好像想起什麽,手指点了点额头,“对了,後天孙东平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跟他一起到我这里来,讲一讲三天後的部署。”
顾淮庭做事一向谨慎,不到前一天是不会把部署讲出来的,这种做法有利有弊。但是作为他手下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刑江也不例外。
“是。”刑江应了声,房间里又重新陷入沈默。
顾淮庭不动声色的坐著,视线始终停留在屏幕下方,手指不经意的点著鼠标。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的西裤。西裤动了动,然後慢慢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得不到就该毁掉。
那天他站在刑江的房间想要彻底毁掉,枪就在浴袍的口袋里,最後却没有下手。如果再留他在身边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弱点,既然毁不掉,干脆就放他走。
没想到他顾淮庭也有这麽一天,一抹苦笑悄然爬上顾淮庭的嘴角。
孙东平回来了,脸上有些疲惫。
刑江简单的跟他说了说顾淮庭的意思,看他很累的样子想等他休息一下再去找顾淮庭,可对方也属於很有行动力的人,做完事了心里才会踏实,所以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外套就跟刑江一起去书房找顾淮庭。
轻叩了两下房门,里面没有声音,刑江又叩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转头看看守在门口的人,守备的人微微摇头,示意没人进去过。
转开门把,看见顾淮庭以手臂撑著头,计算机屏幕挡住了他的脸,刑江又走近两步,发现顾淮庭睡著了。
按照顾淮庭的警醒程度,门一开他就该醒了,可现在却没一点动静。
刑江侧头看看孙东平,两人同时放轻了脚步。
小沙发上有条毛毯,刑江走过去轻轻拿起来展开,从後面盖上去。
“喀。”一把枪迅速对著他站的方向,速度之快让他一惊之下往後退了一步,立刻抬起双手放在头旁边,毛毯也掉了下来。
“是你。”顾淮庭眼神一闪,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静静躺著的毛毯。“我睡著了……”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放下手里的枪,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毯子,“下次别这麽站在我背後,我会开枪。”
刑江点点头,放下手和孙东平一起站到了顾淮庭前面。
“事情办妥了吗?”
“嗯,顾先生放心。”孙东平看了看刑江才回了话。
顾淮庭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纸展开铺放在桌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靠近些,拿出笔,他认真的讲著守备的位置。
刑江看著那张图心里多少有些诧异,竟然能弄到这种东西,可见顾淮庭在曾贵翔的大本营里潜伏了不少人。
讲了大约半个小时,孙东平负责守备周边,刑江跟著顾淮庭进曾贵翔的房子,在那里可以和徐明会合。
一切都十分妥当,顾淮庭势在必得,可刑江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的扩大。他好像是接近了核心,可做的事永远在明,而孙东平正好跟他相反。
能贴身站在顾淮庭身边的,都是有点本事的人,而且都能很好的保守秘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去问孙东平只会招来不必要的疑惑。而且本来他是可以保持思路清晰的,可是现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到顾淮庭的种种,让他多少有些烦恼。
而这些烦恼的根源他始终找不到。
出发前一晚,刑江看见顾淮庭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天已经有些转暖,顾淮庭穿著睡衣静静抽烟,不知道在看什麽。从刑江的角度只能看见顾淮庭的侧面。
这次任务结束,就要离开这个男人身边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季非会赢,那麽能看见顾淮庭的日子便不多了,可他又很难想象季非会赢顾淮庭。
眼前的男人彷佛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坐著一动不动。
刑江看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间。
到曾贵翔的地盘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刑江和孙东平陪著顾淮庭入住酒店,恰巧遇到季非。
徐明跟在季非後面,叫了声“顾先生”,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没受什麽伤。
“真是好巧。”季非笑了笑,“顾先生最近好吗?”
顾淮庭冷冷一笑,“有得力助手在身边自然很好。”说完後随意的往後靠了一点,几乎贴在刑江身上。
季非不动声色的笑著,朝刑江瞥了一眼,又转向顾淮庭,“那就请顾先生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办正事。”
“这个还用不著季少爷说明。”顾淮庭勾了勾嘴角,“你身後的人该还我了,明天我要用。”
刑江本以为季非不会放人,没想到季非点点头,就这麽让徐明走回了顾淮庭身边。
这样失去了人质,他还能拿什麽要挟顾淮庭?还是说他已经另有打算?
徐明走过来的时候盯著刑江看了一眼,让刑江心里猛地一跳。他保持住镇定,看著徐明走回顾淮庭身後。
等徐明就定位了,顾淮庭招了招手,“季先生,希望明天的事情你不要马虎,我们现在至少还是盟友。”
“那是当然。”
季非说完领著人先行离开,顾淮庭看了一眼,等他们走完才拿了房卡进电梯。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少订了一个单人房,徐明和孙东平住一间房,而刑江却没有地方睡,要为了开房的事对顾淮庭开口又有些……别扭。
站在走廊上,摸摸口袋的钱,刚好只够开一个房间,可开了房间就不够买烟了。看著烟盒里仅剩的一根烟,刑江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正要去柜台,孙东平打开门,看见他在外面愣了一下,“怎麽在外面?顾先生要你今晚守备?”
“不是,好像少开了个房间。”刑江随意的抓了下头,“要不我跟你们挤一下,我睡地上?”
孙东平刚要点头,顾淮庭的房门也打开了,侧头看看刑江和孙东平,“随便你们谁,叫徐明来我这里。”
“他刚进浴室洗澡,等一下我让他过来。”孙东平接口,又很快补充了一句,“少了一个房间。”
顾淮庭看看刑江,点了点头,“你过来睡吧,我这里有张床空著。”
孙东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正好落在刑江眼里,顾淮庭却当作没看见转身进房去了。
“这下有地方睡了。”
孙东平好笑的冲刑江眨眨眼,刑江无奈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顾先生。”刑江走进顾淮庭的房间,顾淮庭正坐在床边上看电视,闻声点点头,算是听到了。
刑江僵直著背在靠墙壁的空床上坐下来,左右看看。
“顾先生,我们换个床吧,靠墙的床比较安全。”
“也好。”顾淮庭很干脆,站起来跟刑江换了个床位,末了又瞟了他几眼,“你去洗澡吧,别呆坐著。”
“顾先生不先洗吗?”总不能他先洗了再让顾淮庭洗吧,於理不合。
“我等徐明过来。”
“哦,那我先洗了。”既然这样再客气也没什麽意思,反正他洗得很快,洗完澡身上可以舒服一些。
刑江拿了衣服进去才不过十分锺不到,徐明就来了。
而等刑江洗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徐明正说到关键。
“一切如顾先生所说,季非还比较嫩,我假意对他抱怨了您两句他就开始见缝插针,暗示要我投靠他,让我替他做事,给我更多的钱。”徐明看著从浴室出来的刑江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顾淮庭。
“没事,继续说下去。”顾淮庭看看刑江,没有要他回避的意思。
“是。”徐明瞥了眼正在擦头发的男人,“我跟他说我要考虑一下,犹豫了两天才答应他,之後他对我的戒备比刚开始小了一点,我有了一点相对自由的时间,就想办法去找那些老头子……”
“结果怎麽样?”顾淮庭打断了徐明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刑江擦著头发的手停了停。
原来如此,难怪季非肯放徐明回来,他是认为徐明已经被他收买。该说季非太愚蠢,还是该说他太大胆?!
不对……如果说徐明是被派去挑动季非那里那帮老头的,那麽孙东平……
糟糕!季非有危险!而且说不定……徐明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分。
刑江咬牙,微垂著头继续擦著头发,眼睛一直盯著电视机里的画面。
“结果事情办成了。”徐明了然,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
“嗯,很好。”顾淮庭点点头,“早点休息。”
“是。”徐明低头转身退了出去。
刑江放下擦头发的毛巾,镇定的揉了下头发。
顾淮庭的视线渐渐转到他身上,却迟迟未发一言。
最终还是刑江顶不住气氛,先侧过了头,“顾先生,我洗好了。”
“嗯。”顾淮庭拿起浴袍,也没说什麽就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上,刑江就开始挣扎。
刚才季非上电梯的时候他特地注意了一下,电梯最後停在九楼,而他们住在十一楼,如果现在趁著顾淮庭洗澡的时候从楼梯下去溜到九楼找季非……
刑江低下头。
不行。
如果说顾淮庭已经怀疑他,那麽让徐明当著他面说这话无非就是想试探他,看他今晚会不会有所行动。而且要怎麽在不惊动季非的人的情况下见到季非,也是个问题。
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搅得刑江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不过片刻,如坐针毡。
那麽或许房间也是顾淮庭事先就安排好的,只有顾淮庭的门外有人守备,只要他一出这个门想必就会被人盯上。
今晚一定不能动,只有想办法在明天和季非碰头的时候找个机会告诉他,至於有没有这个机会就真的是天意了。
这样想著,刑江干脆脱下了浴袍钻进被子里,静静靠在床头看电视。
以不变应万变吧,在还没被正式揭穿之前。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了,顾淮庭根本没有怀疑他也不一定。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死有命。
顾淮庭出来的时候看见男人靠在床头,已经打起了瞌睡。
是的,到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提防顾淮庭是怀疑还是不怀疑了,所以刑江干脆放松了精神,不知不觉中慢慢睡著了。
走到自己的床边,顾淮庭抽了半支烟,把剩下的烟夹在烟灰缸上面,朝著刑江走近了两步。
“想睡就好好睡。”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头,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顾淮庭平板的说著,“靠著脖子不舒服。”
“嗯。”刑江说著动了动脖子,人往下挪了挪,侧过身卷起了被子。
顾淮庭看了一会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