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如果我被俘或者被杀,对於战局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但是元帅也一定十分清楚,他会要我回家,也许说明他所安排的东西值得一试;也许,就是本该掌握在皇帝陛下手里的,国家防卫系统启动器。”
“怎麽可能!”彭耀失声惊呼:“你爹和我大姨夫又不是两口子!”
江扬不生气,甚至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不是我和苏朝宇这种关系,可是差不多从五十年前,就早已生死相随。”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在昂雅之行以前,连江扬都一无所知。此刻房间里的,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又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必须让他们知道那段浸透著血和黑暗的时光。
四十余年前,饱受百年战争蹂躏的布津帝国民生凋敝,皇宫内部仍能维持相对奢华的生活,可是所有人仍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惶急感。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帝陛下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江瀚韬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有著最美好、最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时候三皇子并不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和江瀚韬一样,学的都是为臣之道。
江扬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父亲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片漆黑的夜里,雨一直下,父亲说:“外面虽然无时无刻都在打仗,可是我们仍然觉得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直到我们的父亲相继去世仍没有觉悟,尤其是我。有一个夜里,还拉著他去皇宫最荒凉的角落捉蟋蟀。”
斗蟋蟀是布津帝国贵族热衷的游乐,往往每局都可以豪赌千金。当年还是纨!子弟的江瀚韬会半夜摸出去抓蟋蟀,不但一点儿也不奇怪,反而是精於此道的表现。江扬接著说:“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那里会目睹一场人间最悲惨最恐怖的谋杀。”
这种宫廷秘闻对苏朝宇或者苏暮宇这种平民子弟来说,跟电视连续剧的情节没什麽两样,只能专心听著。但未来的朱雀王彭耀立刻反应过来,并惊讶地叫出声:“大皇子‘失踪’的时候,原来你爹和我大姨夫是现场观众?”江扬相当喜欢彭耀这种“天塌下来还能当被盖”的英雄气概,点点头说:“是,扼死之後分尸,皇宫里玩赏的巨熊、狮虎、猎鹰都得以饱餐一顿。”
无论是彭耀、苏朝宇或者苏暮宇,都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九死一生,并不会畏惧鲜血和尸体,但是这样一个四十余年前的故事,却仍然像是一股从地狱里吹来的风,让他们都觉得浑身一寒。
“之後,皇帝陛下便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接连躲过了三四次谋杀。元帅说,那阵子杯弓蛇影,皇帝陛下终究性情大变。”江扬停顿了一下,想起父亲当时那样傲然又温暖的笑容,窗外雨一直在下,父亲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暖有力。他告诉儿子:“那时起,皇帝陛下就已经知道有人阴谋篡夺皇位,甚至已经害死了我的父亲,令他阵亡於雪伦山战场。他们的阴谋永远不会停止,或者说,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只要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便会有无穷无尽的追逐者,而受苦难的,只有这个国家和无辜的民众。皇帝陛下就是在那时候决定改制的。”
江扬将这一切娓娓道来:“从那时起,我的父亲就是皇帝陛下的刀,寒光锐气足以吸引敌人寻衅而来,利刃精刚又可祭敌人首级於座上。他继承了祖父江兆琅的基地,和裴王殿下一道,支持当时的三皇子继承皇位并改制,废黜特权,改由民众群体决定任用怎样的政府,试图让纳税人交最少的钱,享受最多的公众服务,活得更有尊严。他们的信仰一致、目的一致,这麽多年的每一次明争暗斗都从未令对方失望,因此,皇帝陛下对我父亲的信任,足以托付密码启动卡。”
彭耀的脸色不算好:“那麽现在,你是这把刀?”
江扬摇摇头:“不,那样特殊的刀只能有一把。我和你一样,是帝国军人,我们的使命是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不被外敌入侵,不被内战侵扰。现在纳斯虎视眈眈,就算有一线生机,我也必须试一次。”
彭耀扬眉挑衅地看著江扬,灰蓝色的眼睛里有凶光:“那麽彭燕戎算什麽?”对彭燕戎卖国案的内情完全没有了解的苏暮宇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瞬间冷下来的气氛,转头看向苏朝宇,後者并没有急著跟彭耀打架,而是同样担心地看向江扬。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时刻,若是江扬和彭耀之间产生任何裂痕甚至摩擦,那麽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败涂地。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0
江扬抱歉地笑笑:“从事实上讲,出卖零计划牟取非法利益这件事是真的;从动机上讲,有人,唔,几乎可以确定是卓王、乔王或者郁王的人,以某种方式蛊惑了你爸爸,目的是让彭帅作枪,攻击江家。但这并不代表元帅和皇帝陛下没有错。皇帝陛下对江家明面上的、甚至张扬的过度恩宠,一部分的意义就是树立标靶,吸引火力,与此同时,他甚至放纵这种明目张胆的攻击,比如海神殿、零计划。若非如此,彭帅或许不会铤而走险,走到那样的田地。所以,对不起。”
彭耀当然比谁都清楚彭燕戎卖国案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冤假错案,出卖国家机密和意图谋杀江扬都是真的,甚至没有入狱而仅被圈禁的下场也是江家斡旋的结果,到最後,利用“暖宵”纵火案逼死彭燕戎的人则是月宁远。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彭燕戎是被利用的,是斗争的牺牲品,却仍然不能掩饰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因此,彭耀哼了一声,磨著牙说:“算了,彭燕戎也不是什麽好人,只要把卓家灭了门,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江扬知道狼崽子有一颗清风霁月般光明的内心,说不计较了就一定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十分欣慰,相当认真地站起来说:“谢谢。”
彭耀的表情缓和多了,终於有空注意到苏朝宇的淡定,认定对方显然事先知道了大概,忍不住要嫉妒地挑剔一下:“如果你的判断错了,那麽我们怎麽办?”
“不要管我,立刻撤回,集结全部兵力取道雪伦山攻击纳斯本土。”江扬早已深思熟虑:“只要再胜一场,双方就可以回到谈判桌。”
苏朝宇毫不掩饰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的担忧:“江扬,折中的方法是,我带人回首都,想办法见到元帅,甚至,救出他们。”
江扬微笑,眼睛里却有藏得很深的悲悯。他的语调非常坚决:“不,我已想过多次,在卓家走最後一步以前,他有很多机会逃离首都,但他没有。我一直知道,他是那种会死在战场上的男人,不一定多麽壮烈,但一定重如泰山。”他停顿了一下,向苏朝宇抱歉地笑笑:“另外一个原因是,如果我能够拿到终端和启动卡,就会立刻开启国家防卫系统。验证进入操作界面需要军区级最高指挥官的虹膜和指纹,你总不能砍掉我的手带去吧?”
苏朝宇哼了一声:“你都‘一百万’了,还当自己是指挥官呢,卓家八成已经把你的权限废止了,砍配楼里那家夥的手倒是靠谱。”这很有道理,彭耀乐了:“不愧是老子的师长,就是机灵!俗话说‘头发长见识短’,还真没错!”苏暮宇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江扬把苏朝宇揪过来揉了两下,无限深情。後者反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为了掩饰尴尬,赶快跟江扬说正经事:“所以这并不构成你单枪匹马的理由,最少,你不能拒绝我。”
彭耀转头凝视立体沙盘,说:“苏朝宇说的有道理。如今的情势是,我们不能固守,不然会被对方包饺子,同时我们必须进攻。这是一场硬仗,到目前为止,我想不到任何取巧的可能。”
江扬深以为是:“面对数倍於自己的敌军包围时,最好的应对之道是集中全部兵力猛攻一点,从而击溃对方的整条战线。”
彭耀点头,站起来用激光绘图笔在沙盘上涂画:“这是首都军区的第一道包围线,而这,是第二条。这样的防线,他们一共布置了六条,一旦我们进攻,他们就会分散成两条,迂回绕到後方,像流水一样无法斩断。同时敌方兵力占优,如果陷入消耗战,那麽胜利必然属於白老虎。”
江扬赞许地点头,这一段分析精确明了,几乎不用任何补充。彭耀是运用战术技巧的天才,对於天文地理人文武器的组合得心应手,如果他说“很难办”,那麽几乎一定是赢不了。
彭耀把激光笔换了个颜色:“我认为唯一的机会是强攻69号国道的S773出口,然後运兵入城。考虑到这地方离我们最近而道路状况又十分好,卓家一定会重兵布防。因此,我们打下它,就是吃掉了最丑最恶心的那只癞蛤蟆,剩下的小鱼小虾小蝌蚪都好办了。”
苏朝宇做了个鬼脸,表示这种说法实在太恶心了,然後征询地看向江扬,後者沈吟片刻,遥遥一指沙盘的另一角:“我倒想从54号公路的D393出口强攻。重火力进城伤亡太大又不好施展,反倒不如特种兵。”
特种兵苏朝宇立刻眨巴著亮晶晶的蓝眼睛凑过去,眼巴巴地看著江扬。如果是在卧室里,他的合法伴侣简直会立刻化身色狼把他扑倒在床上“先那个再那个”,但是在办公室里,江扬只会淡定地扭过头,指著那一点说:“如果第四军强攻S773出口的时候,第十三军轰炸D393出口,然後自那里进入新城区,展开巷战,也许战机更好。只不过平民伤亡将无法控制。”
“在无法动用重武器的状况下,要想双方机会均等,就必须制造混乱。”彭耀显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把征询的目光投递到前恐怖分子大头目苏暮宇那里,十分期待。於是,後者只好放下记录笔苦笑道:“雁京实行军事管制已经有很多天,大部分民用掩体都人满为患,秩序由以海神殿为主的地下组织武装控制。我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和管理方法,甚至……”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场已经持续数周的对峙,避免全面内战,同时尽快展开防卫体系抵御纳斯可能发动的海上进攻。战争中的牺牲永远无法避免,江扬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尽力让那些数字小一点儿而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终於点头:“好,就这麽办吧。”
四个人又花了很长时间商量具体的作战计划,只是在最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起因是苏暮宇要求跟江扬一起进城。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战场状况瞬息万变,跟他们周旋甚至劝降认识的头目,都是我所擅长的。至於安全方面更是不用担心,只要冒充我哥,就会因为‘可以用来要挟指挥官’而暂时保证生命无忧。而真正的苏朝宇上校就可以百倍地发挥战斗力了。”苏朝宇相当不屑一顾:“带著那扇‘腊排骨’进城已经够麻烦的了,谁有工夫照顾你?”江扬沈吟不语。他认同苏暮宇的观点,却又因为太了解苏朝宇对弟弟那亏欠了十三年的保护欲──若苏暮宇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他宁可不冒险。
於是,一场兄弟间常见的世界大战爆发了。光头的苏朝宇和海蓝色短发的苏暮宇开始激烈辩论,从眼前的形势到海神殿到十多年前的绑架案最後甚至开始翻七岁的薯条五岁的巧克力三岁的鸡翅膀。彭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江扬无奈地耸了耸肩,两位指挥官默契退场,各自开始决战前的准备。到吃晚饭的时候,苏朝宇和苏暮宇终於在饭桌上向各自的上司通报了战斗结果,都宣称自己获得了胜利。
苏暮宇说:“苏朝宇上校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会在决战开始时随指挥官入城。”
苏朝宇说:“苏暮宇中尉可以入城,但必须待在安全的临时指挥部,看守‘腊排骨’或者提供建议。”
江扬和彭耀对视一眼,都说好,苏朝宇看出爱人的心事,哼道:“我们俩都是九条命,死不了。”
这便是保证了,相当於苏朝宇默认无论出现任何状况,他都不会擅离职守去救弟弟。江扬有点感动,给苏朝宇夹了一大块酱肘子,用目光亲吻他假装满不在乎、实际上为弟弟的安全忧心忡忡的小兵。苏朝宇接收到他的爱意,表面不露声色,却用脚碰了碰江扬的皮鞋,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偷偷笑。
这是战前的最後一次聚餐,快结束的时候,江扬打开一只很小的竹筒,给每个人斟了半杯梅子酒:“恭祝凯旋。”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都要幸存。”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1
尽管按照传统,鳏夫纳妾的仪式往往要在黄昏以後,江铭还是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起床了,目的是在卓家大管家卓瞻的“陪同”下,最後一次回元帅府,取一件可以在宴会上穿的粉红色小礼服。对这种安排,月宁远本来十分反对,但所有宫廷裁缝都表示没办法在这麽短的时间里给江铭裁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