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政治交往的继续’?”苏暮宇回忆起之前江扬让他看过的一些基础读物,想到在这场战争中无辜丧命的数万纳斯军人,无限怅然:“纳斯和布津很快就会恢复友好关系,继续争取最大限度的共同利益,是吧?”
江扬唰唰地写好了亲笔的贺电,交给苏暮宇:“先发过去,告诉程亦涵,我这就赶过去;另外帮我打个电话给苏朝宇,裴王那里情况不大好,叫他多留意彭耀。”他一一吩咐完,身体慢慢沈入大扶手椅里,仰视站在面前的苏暮宇:“《战争论》的第一卷第一页就告诉我们,‘战争是强迫敌人接受自己意志的暴力行为’,就算用再美好的借口去粉饰,事实仍然是事实。我们是军人,苏暮宇,被选出承担这一切的人。”
苏暮宇凝视江扬身後,窗外夜色沈沈,只有些星星点点的街灯的光芒,可是这里却比灯火璀璨的首都带给他更多温暖。苏暮宇那双绝美的蓝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勾起嘴角缓缓说:“真是惭愧,作为暴力的使用者那麽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49
或许是情人间的心有灵犀,苏暮宇刚刚离开江扬的办公室,苏朝宇就把电话拨进来,假装有正经事需要汇报,可是不出三句话,万能的指挥官就听出他的合法伴侣根本就是来索要心理疏导、美好的许诺以及最重要的晚安吻的。如果说还有任何其他的目的,那一定是让江扬跟儿子说,他蓝头发的爸爸在前线十分平安,不要担心。
江扬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他最爱的人可以处理好前线的一切,从军政到情感,但是却只愿意跟自己分享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这个认知,让他在这微凉的凌晨时分觉得温暖,不禁十分动情地说:“我天亮前赶过去,要给秘书处留时间安排劳军物资。”
苏朝宇毫不压抑狂喜,不怀好意地问江扬会停留多久,後者明白他的坏心眼却不点破,只是问了问前线的扫尾工作,又嘱咐:“凌寒下午跟我通过电话,裴王那边情形不好,裴纬广和裴纬达控制了白虎王室的私人卫队,总数约有五千,装备非常精良。”
苏朝宇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一个民主环境下长大的草根对於贵族特权的不屑一顾和嗤之以鼻之後,才认认真真地回答:“我这就搬著被子去彭耀房间,吃醋的是小狗,哈?”
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才不会那麽幼稚,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这样最好不过,明天早晨我会亲自跟他谈。”
苏朝宇悻悻地挂断电话,一面慢吞吞地打包必要品一面腹诽长官爱人的这种过分的放心和过分的波澜不惊,磨蹭了快十五分锺才打著哈欠去敲彭耀的门。又过了十五分锺,刚刚决定浅眠半小时的江扬接到苏朝宇的保密简讯:“彭耀跑了。”年轻的指挥官立刻睡意全无,拨过去的前一瞬间,他下意识地下拉信息,才发现,在整整两屏的空白之後,还有一句话:“但我把他抓回来了!”
江扬气得笑出声来──真是坏透了的小兵!真应该被按在膝盖上狠狠揍屁股!他想了一下,抓起椅背上的军服外套边走边穿,直接去副官办公室门口敲门:“苏暮宇?安排直升机,我们立刻去前线。到达之後我要立刻和齐音中将面谈。还有,查朱雀王城附近可以起降大型军用飞机的机场,以及分管军区的负责人和地方行政负责人,立刻办。”
近一年的副官生活已经让苏暮宇可以非常从容地应对这一切,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跟著江扬往外走,等到达专用机场的时候,飞机和飞行员都已准备就绪。江扬坐稳并且吃了半杯温暖的蛋羹之後,苏暮宇便把他要的所有资料微笑著递过去:“齐音中将会在前线指挥中心恭候,从现在到明天早晨,想谈多久都没问题。”
江扬赞许地点了点头,飞快地翻完那简明扼要的几页纸,在其中一页上写了几行字,签名、盖章,交给苏暮宇:“立刻传给林砚臣,叫他马上办,顺便叫凌寒跟我说话。”苏暮宇瞥了一眼,下意识地抽了口凉气,那是一条非正式的军令──江扬命令林砚臣率飞豹师精锐小队,於八小时之内攻占距离朱雀王城最近的大型民用机场红枫湖机场,并且实行军事管制,直到下一条命令到达。
江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从容地接过刚刚连通的凌寒的保密线路,语调轻松甚至有点调侃的意味:“我这就派林砚臣过去帮你们,怎麽样?”凌寒睡眼朦胧,像老和尚打坐那样披著被子跪坐在床上,闻言差点没栽下去:“啊?”
江扬敛去笑容:“我要用红枫湖机场,名单上的人也许会不大愿意,所以你派人去跟他们说说,当然,我也会给他们打电话。”国安部的前最佳特工当然明白,他跳下床,侧头用肩膀夹著通讯器,一面穿衬衫准备出门一面笑:“这是威胁,长官。”江扬居然默认了:“安吉娜和月宁远的事暂时放一放,朱雀王的事,才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彭耀平安无事,不计成本。”
凌寒还不知道前线的战局已经发生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从这寥寥数语中听出了危机。他刚要开口,门忽然开了,头发上挂著夜露的孟帆闯了进来,顾不得凌寒正在打电话,直接把一张叠得很小的纸塞了过去。凌寒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江扬,已经确认,朱雀王世子裴伟正的真实死因是──稀有放射性元素中毒引发急性造血功能障碍。”
意料之内,江扬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事已至此,不必留情。”
凌寒心下一凛。时至今日,朱雀王室内的倾轧死斗已经不仅仅是裴家甚至彭耀的事,江扬、江家、卓家甚至布津皇室也许都牵涉其中,做特工作军人这麽多年,这一刻凌寒忽然觉得无比沈重──或许就是现在,他们这一代人,正在重写这个国家的历史,或者,至少,他们正在阻止另外一些人对於历史进行的不负责任的修改。他站得很直,望向穿衣镜里的自己,对他的长官说:“保证完成任务,请放心!”
江扬的飞机在前线机场降落的时候,天色将亮而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淡灰色天幕里闪闪发光,齐音中将竟然站在舷梯旁等他,远处,飞豹师的精锐正在师长林砚臣上校的亲自率领下,依次走上军用直升机。
而在千里之外的朱雀王城,正有数个三五人的小队,悄悄接近。
江扬见到彭耀的时候,狼崽子是被捆著的,用狼牙统一配发的质量超好的黑色行李绳牢牢地绑在行军床上,一点也动弹不得。彭耀一直在用最高分贝的声音问候很多人的祖宗十八代,勤务兵都吓得不敢接近,只有吴小京近距离地守在旁边,左手一把枪,右手一根哨棒,表情十分严肃淡定,丝毫不为所动,看到江扬进来,点头敬礼之後就沈默地退了出去,到门口终於如释重负地挖出耳朵里消音耳塞,擦擦额头的冷汗暗自感叹:“要是没有这玩意儿,真是完蛋了!指挥官和老大,你们是超人,自求多福……”
被祝福的苏朝宇很快出现,手里还端著刚从前线临时食堂拿来的油饼豆浆咸菜,草草给了他无奈的爱人一个带甜豆浆味儿的热乎乎的吻,然後走到彭耀床前,居高临下地问:“喂,你是边吃边跟他谈谈,还是边跟他谈谈边吃?”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50
彭耀快气炸了,但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什麽更好的选择,於是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侧头骂道:“吃你妹!”
苏朝宇一点也不生气,捏捏他的脸,笑道:“弟弟这儿倒有一个,油饼豆浆都在这儿呢,你干嘛要吃自己?”说完就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军人宿舍常见的床用小桌板,啪啪地打开支好,一面蹲下身子给他解绳子一面悄悄在彭耀耳边用江扬能听到的声音说:“要是江扬平不了你家的事,我带你吃他妹去!”说著,还特别恶趣味地眨了眨眼睛。
彭耀恶狠狠地活动著刚刚能动的手腕,磨著牙说:“这可你说的!”
苏朝宇假惺惺作体贴状给他摆好了一桌子早点,又给他揉手腕:“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八架幻影战斗机也追不上,放心吧!”
江扬差点被他气乐了,无奈地勾勾手指,苏朝宇立刻像小狗那样欢乐地凑过去,假正经地立正敬礼:“长官!”
“林砚臣我派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後续战场扫尾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飞豹的事,你也给我管起来,程亦涵会帮你,别去麻烦齐老爷子,去吧!”江扬相当严肃地吩咐完,就一挥手,苏朝宇敬礼从他身边出去的瞬间,一巴掌拍在屁股上,不太重却还挺疼的,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浑身一紧,刚要横眉立目质问一下,却被江扬狠狠威胁了:“要是出一点纰漏,你就完蛋了,苏朝宇,上校!”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射出冷冰冰肃杀的长官之光,让苏朝宇立刻有种穿越的幻觉,在理智回来之前,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退出去两步,立正敬礼,大声回答:“是,长官!”
江扬砰地把他关在门外,嘴角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报复得逞的那种狡猾的笑容来,可是再转过身面对彭耀的时候,却又是神一样的长官了。吃完最後一个油饼後正在小口小口喝著滚烫的豆浆的彭耀不屑一顾:“切,没出息的!”
江扬当然不会追究这句话说的是“妻管严”的苏朝宇还是吓唬老婆的自己,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神情相当严肃:“战局已定,是时候处理国内的事了,不能再拖。”彭耀点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丢出一个锦囊给江扬看:“我得回趟裴家,你不同意也没用。”
云锦织的丝囊里有半块羊脂玉佩,依稀能看出雕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洛兰花,彭耀把最後一口豆浆一饮而尽:“这是我五舅的遗物,刚出生的时候姥爷叫人给他打的,‘佩玉保平安’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死了以後我姥爷一直贴身藏著,算是个念想吧,一向当命根子似的。昨天下午,有人给我送过来的,送口信的人还说,带著朱雀王令回去,对大家都好。哼,还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吗?我偏要他们统统不好!”
江扬微微皱眉,这事果然越来越蹊跷,军中竟还有裴家的人?他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你是该回去,不过不能一个人回去,我听说裴家人已经掌握了王城卫队。”彭耀露出看白痴那种神情:“那又怎样?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他顿了一下,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缓和了语调又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我会平了他们,你放心。”
怎麽可能放心?江扬凝眉想了想,然後说:“查克达达山谷的胜利是个奇迹,从总体上说,我军付出的代价远远低於常规,这都是因为你。”
对於这种突然的话锋一转,彭耀显得十分不耐烦,像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我没工夫跟你一起回忆往事,如果对於未来你没有什麽建设性的意见,那麽我要走了,再见!”江扬一点也不生气,微笑著继续说下去:“既然你用你的天才解决了这场战斗,那麽本该投入战场的战力,拿给你解决家务事,似乎也不是很过分,嗯?”
彭耀一开始没明白他在说什麽,想了一下终於恍然大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挖挖耳朵,难以置信地看著江扬:“你让我带军队去朱雀王城?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尊敬的指挥官,难道要程亦涵上校来提醒您吗,这是假公济私,公器私用!”
琥珀色头发的年轻指挥官真想像苏朝宇那样狠狠揉彭耀的头。他站起身拉开窗帘,此时天已大亮,朝阳正在东方升起,漫天金红色的朝霞。江扬畅然地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气,一字一句:“时至今日,私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做这样的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飞豹师的精锐部队已经出动,我军会在四小时内占领距离朱雀王城不过七公里的红枫湖机场,并且实行军事管制,同时,凌寒的特别分队也会分批潜入,协助你们的任何行动。”
彭耀不是一个会拖泥带水说漂亮话客气推脱的人,更不是一个只喜欢逞个人英雄主义的人,他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在心里飞快地算计。江扬接著说:“几小时以前,我调动了基地的运输机部队,去年开始配装的那种最新款的大型武装运输机,我给你三十架。此外还有其他型号二十架,也都已在第十三军军部机场待命。”
彭耀用眼神表示感激,江扬胸有成竹:“十年前中部省大地震,我军曾经创造了二十四小时内空运一万五千官兵进入灾区救灾的奇迹,当时的运输机远不如现在,所以我相信整个第四军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从容完成集结。齐音中将和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