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格看她故作神秘却是那样肯定的神情,不禁有些相信,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住你舅舅家呢?”吴诗雯问道。许芸的舅舅是高二年级主任胡一飞,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家属院。
“舅舅忙的很,我如果天天住那里妗子肯定也会烦的,这样偶尔去一次做个稀客,她还会给我弄一桌好吃的。而且住了那里,就不能天天和你们在一起了,我可不愿意。”许芸回答,一边告诉郑超:“大郑,我们去宿舍,你走吧!”
“好吧,那再见了。”郑超告别她们,一溜小跑着向西边去了。
整个校园里人来人往,大多是一大早赶来、这会儿呼朋引类的高二学生。
校园正面是三幢四层大楼,西侧行政办公大楼三层的最西边是校长办公室,此时正有两个人透过拉开窗帘的落地大窗向下面俯瞰。
“小胡!看,这些就是将来你手下的兵了!”年纪四十来岁、身着白色衬衫的靳远征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拉开系的有些发紧的领带,挥手向着下面来来往往的学生给站在旁边的胡一飞指点。胡一飞曾经是他的学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亦师徒亦朋友。
“高一打基础,高三看成绩,是很重要!”靳远征拍拍胡一飞宽大的肩膀,顿了一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可是高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经过了一年高一,熟悉了学校环境,又没有高考的压力,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所以,学校的稳定与否,就看你的高二了,责任重大啊!”
“是呀,‘在其位,谋其政’!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把工作做细、做实,抓好管理,力求让这届高二不出大的乱子,平稳进入高三!”胡一飞很有信心地做了个官方方式的回答。
“我相信你的能力!”靳远征摘下眼镜,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镜布轻轻擦拭,指着面前的沙发,招呼胡一飞:“你坐,坐!我那外甥在几班?刚才我还看见他在篮球场扑腾,他就喜欢打篮球。对了,还有,老校长的孙子于哲在几班?班主任是谁?可得找个镇得住他的主!”
“麦可在7班!是呀,小孩子喜欢玩,倒没什么……小哲这个太子在8班,好几个多年的老班主任知道了都不愿接8班的招……”胡一飞探身坐在沙发上,苦笑着说道。
“是吗?”靳远征眯着眼,也是叹口气:“小哲这孩子打小咱们看着他长大,小家伙倒真不是那种调皮捣蛋、蛮横不讲理的孩子……品行不坏,可就是太有个性了,行为处事有些标新立异!那……?”
胡一飞赶紧接下来说道:“本来我想我来接手,可是根据学校今年的新规定,年级主任专心年级事务,不能再兼任班级工作。我仔细观察了很久,觉得今年高三下来的雷苏北能够胜任……”
“雷苏北?他物理教的很不错的!好像没干过班主任吧?”靳远征想了想,问道:“他能不能挑得起这副担子呢?”
“应该可以,雷子毕竟也毕业十来年了,班主任那一套看也看熟了。他这人正直,敢作敢为,也很有个性,而且能够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比一班子小青年强多了。我也告诉他,只要镇得住小哲这个太子,8班就稳定了,我想他会有办法的,我们不妨姑妄待之。”胡一飞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说实话没有人愿意接8班的招,他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恩,这个雷苏北是够正直的!”靳远征笑了笑说道,“记得三年头里咱们学校验三星级高中,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造假,挥霍民脂民膏……”
“是呀,那时候您关照我天天要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后来我看验收那几天正好有个到省城的骨干教师培训机会,就把他派了出去……”胡一飞也想了起来:“不过雷子后来告诉我他倒是挺佩服您的远见的,说如果没有那时的表面文章,验不上三星级高中,恐怕咱们学校也沦落到和三洼中学、金陵中学现在一样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境地了!”
“是吗?”靳远征戴上眼镜,有些得意:“说实话,虽然有时候免不了挨一些骂,但是咱们干工作,最后还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的……”
桌上的手机正在这时响了起来,靳远征拿起来看了看,说道:“分管文教的季副县长的电话,可能是有什么任务要布置!你坐一会,我接个电话……”
“那我还是先走了,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要给几个班主任安排一下,有什么事情您打我电话……”胡一飞起身告辞,顺便把门带上。
高二物地办公室在东边教学楼的三楼,二8班教室就在办公室东边隔壁。
办公室里几位老师正忙着扫除。
“雷子,今年怎么想起来干班主任这苦差事哩?”三十来岁的齐展,小心翼翼地拍掉地图册上的尘土,向着正手举着拴着长竹竿的鸡毛掸子专心抹墙角里屋翳的雷苏北问道。
“嗨,吃亏上当呀!”雷苏北停下动作,用手拂了拂肩头和额头发梢的尘土,接着说道:“假期快结束的时候,胡子说想跟我学钓鱼,邀我去鱼塘垂钓,咱正找不到好地方野钓,乐得奉陪!一上午收获不小,我钓到一条八斤六两的花鲢,遛了十来分钟,那个爽呀!胡子也钓了俩鲫鱼瓜子,总得有二十五、六斤的鱼……”说到钓鱼,雷苏北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真是连说带比画。
“好呀,发了!这咋是吃亏上当呢?”齐展也喜欢垂钓,闻听一头雾水。
“你听我接着说呀!”雷苏北续道:“胡子看我高兴,非要拉我到砂锅居去喝点。我那量,你是知道的,两杯酒下肚东南西北就不知道了,然后他拉着我的手说‘哥哥有个难题得要你帮忙……’”
齐展也明白了:“然后就说让你接班主任这个招?”
“是呀,我当时就拍了胸脯!”雷苏北笑了笑,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胡子给了看鱼塘老头两条烟,特意关照早上别喂鱼,让我钓个过瘾,我说怎么平时去钓交二十块钱经常都亏,这回上鱼那么好,而且钓走他最少得百十块钱的鱼那老先生居然无动于衷……”
“原来是这么个吃亏上当,这倒是胡子的一贯作风。不走官方的路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然后工作完成,问题解决的干净、利索!”五十来岁、身材清瘦的阎老师正用抹布擦着办公桌,闻说停下来说道:“嗨,雷子,你说句实话,后悔接这招么?”
“不后悔!”雷苏北毫不犹豫地说道:“人家作为领导完全可以强行安排咱干班主任!但是胡子看得起咱,认为咱能干这个班主任,还费那么大的心,咱不能不知道好歹,干孬了咱都觉得对不起人家!”
“看看,怎样!?”阎老师微笑着说道:“这就是胡子工作的效果!雷子就是累趴下也得坚持着再站起来把这班给管好。”
“要是能经常到鱼塘这样过瘾,我也愿意干班主任……”齐展很羡慕雷苏北:“就是累点也无所谓!”
“还经常?雷子今后就算被这班给栓住了,想钓个鱼都得担心着班里万一出点状况怎么办?扛着竿子到鱼塘一路上想着班里咋样?不放心只好跑回来……”阎老师笑着说道:“今后也就只有学生星期或者放假才能捞得着钓回鱼了!”
雷苏北点头表示同意,一脸的苦笑。
“不过,雷子!”阎老师忽然严肃起来:“我见到你们班名单,可是有几个名角,你这个班可够难弄的!像整天一副周杰伦打扮耍酷、总是给老师添乱的于哲;好说个俏皮话、经常搞怪的曹可凡……”
“阎老师,您是说‘太子’、‘曹操’这两个吗?”雷苏北并没有太过惊奇:“胡子把一些情况都给我说了,我也问了一些去年教高一的老师,都提到这几个名人,说我们班人才济济!还有白天睡不醒一到晚上就来劲的卜向、街舞高手李格格、每时每刻想着打扮一天要换三个发型的叶琳琳……”
“哦,下的功夫可不小,雷子你这班主任肯定能干好!”阎老师很惊讶。
“我还特地做了一把戒尺,准备对付那些不遵守纪律的刺头……”雷苏北从抽屉里取出一根大约一尺半长、二指来宽的扁长木棍。
“呵,就得让那些捣蛋孩子知道厉害,怕你才行!”阎老师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道:“这管理班级好比踢球,头三脚你踢好了,下面就好弄了!”
“雷子你看来是准备扬尺立威了!”齐展挥着夸张的手势形容:“高二8班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从此笼罩在班主任雷苏北的白色恐怖之下……”
“去,去!咱又不是不讲理,哪有什么白色恐怖!”雷苏北推了一把齐展,制止他的即兴发挥:“咱们快点扫除吧,大家下午还得交备课,我一会还得准备准备这第一个班会、第一次和学生见面该说些什么呢!”
于是办公室里又是好一阵子忙乱……
第2章 出场秀
第二章
接近十点钟,高二年级学生陆续都进了教室,教学楼里更加热闹非常。正对着楼梯口的8班教室,大家你一群,我一簇,热烈讨论着暑假里的见闻,偶尔有女生兴奋地拍手跳脚,男生夸张地狂笑怪叫……
“太子来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声,大多数人停止了说笑,大家不约而同地向门口张望。
一身美特斯邦威杰伦08夏季运动款打扮的于哲两手插在裤袋里,丝毫不理会大家关注的目光,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前门进来。三两步跨上讲台,停下来,右脚脚尖施施然立起来放在左脚前面,戴着黑色腕带的右手毫不经意地扶在讲桌上,甩起略微盖住眉宇的长发,抬起头来望向大家,迷离的眼神立即引起前排几个女生的尖叫,男生则是“哦”的一片惊呼。许芸说过,太子很有形,像极了韩国歌星安七炫,而他又会些韩语……可是于哲就是喜欢模仿周董。
于哲很满意自己的亮相效果,晃了晃仍然插在裤袋里左手的肩膀,扬起下巴,向门口轻轻一笑,“恩”了一声,点一下头。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扎着发带、鸭蛋脸面的女生羞红了脸,低了头快步跑过来挎住他的左臂,脖子上的项链闪闪发光……立刻,女生们的嘘声和男生们的哗然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谁呀?”前排的女生交头接耳。
“欧阳呀!那个欧阳淑雅呗!还淑雅呢,整天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人家于哲,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心肝宝贝似的,今天居然还敢这样……真是不知道丢人几个钱一斤!”有女生小声嘀咕。
肯定是听见了别人对她的评价,欧阳淑雅反而抬起了头,一边满不在乎地将脑袋贴住于哲的肩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一边扬起长长的睫毛,那会说话的大眼睛挑衅般的瞧着小声嘀咕的女生,分明是在说:“你想抢吗?”“吃醋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气死你!!”
于是,那个女生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却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不敢和她对视,任凭欧阳淑雅更加得意洋洋地靠在了于哲臂膀上……女生们则报以更大的嘘声,伴以男生们尖利的口哨。
“班主任来了!”许芸出现在门口,那神情像极了地下党交通员。
欧阳淑雅慌张离开于哲肩头,于哲倒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又不是鬼子进村,怕什么!?”一边抱拳向大家示意:“兄弟于哲,今后在8班全凭各位兄弟姐妹支持、捧场!”
“耶!好!好!经典!精彩!”反戴着一顶长檐遮阳帽、身着圆领广告T恤的曹可凡带头鼓掌、大声叫好,却只吸引得几声稀稀落落的回应。
“嗨,老大,你的宝座在这里!”很少在白天这样精神焕发的卜向站在教室西北角的过道里,拍着一张黑色椅子的靠背向于哲招手示意。满教室里都是方凳,这张椅子就显得很有些那么突兀和与众不同。
出乎意料的冷遇使于哲有些不太高兴,牵着欧阳淑雅的手向那里走去……
正在这时,雷苏北拿着记事本和一柄尺子样的扁长木棍从前门进来,似乎是感觉到了老师正盯着他们,欧阳淑雅慌忙摆脱于哲的拉手,有意放慢脚步和于哲保持了两步的距离。于哲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径直来到座位上,大大咧咧地坐下,然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两条长腿很放松地叉开来……
教室里忽然一片寂静。
面对五十五双或审视、或打量、或怀疑、或期待的目光,雷苏北觉得好像身上未着寸缕一般,心情骤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翻开记事本,抚平翘起的页面,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两手分开来按在讲台上,右脚不由自主地踢了踢黑板下面的墙壁,干咳了两声,一口家乡话、声音却有些发颤地作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就是咱们高二8班的班主任,我姓雷!”蓦地,若干年前教育实习第一次上讲台时那种大姑娘上轿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