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羽听说了,跑到办公室来和球球玩,下午上学都不想去了,恋恋不舍地离开,一会儿又回来说我头有点不舒服可能感冒了,老师说病了可以不上学……雷苏北知道女儿说谎,说这就带她到医务室吃药、打针,小雷羽窘迫极了,只好乖乖地让爸爸送她去了学校。下午,东方莹来学校带走了球球,小雷羽哭了一场,雷苏北板着脸训了女儿一通,好几天小雷羽都不高兴地叫他“坏爸爸”……
下午,雷苏北来学校的路上看到于志浩进了人武部的大门,于大夫是县医院的大忙人,这回一定是为了儿子当兵的事来的,那个冯营长迟迟不在征兵档案上签字,也许是于哲的那次记过处分影响到了他的政审这一关,冯营长本人很欣赏于哲……不然今晚抽个空请冯营长吃顿便饭说明一下,或者给胡一飞说说让他在档案记录上取消于哲的处分,雷苏北想。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肯做以往自己深恶痛绝造假这样的事情,自己变了,不是说原则立场变了,而是雷苏北感到很多好事情就是被有的所谓原则、规章束缚,而有时候是可以通融一些的……
下午,雷苏北还没来得及实施他的计划,冯营长来了办公室告辞说已经选中于哲是这里这批征兵进入他们三十八集团军的唯一人选,月底会来带他走。
“那巩麦可呢?”陈彬不明白。
“巩麦可放弃了!他主动找到我,他的志向不在军营……”冯营长回答。
中午的时候,巩麦可进了人武部,向冯营长谈了自己的情况和理想,冯营长很理解他,给巩诚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饭店经理室聊到了很多,巩诚看儿子是铁了心不想当兵也无可奈何……
冯营长和巩诚把酒言欢,尽兴而归……回到人武部的时候,人武部的干事说于哲的爸爸于志浩医生来了,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冯营长知道是因为于哲的批示迟迟不下家长急了,巩麦可已经决定不当兵所以于哲的事就不必等了。然而,冯营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于志浩给他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一个军医大的青年人随着导师到云南边境的丛林地区调查一种骨科疾病的成因,奔波跋涉的生活很是辛苦,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丛林中迷路了,走了两天,却发现一行四人到达了边境线上,因为他们看到了矗立在那里的界碑。
正当大家灰心丧气很绝望的时候,丛林里站起来一群人——边防缉毒警察的一个小分队,他们奉命在此狙击一股往来于国内境外贩毒的马队。队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重庆汉子,也姓于,很健硕威武一点也不像个南方人,他们一共有四十多人,分成两拨轮换着埋伏在那里守候,歇息的一拨负责作预备队,大家已经守了三天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过来。晚上轮换休息的时候,有人说是不是情报有误咱们不能老在这里傻等……于队说应该不会,可能是境外那边前几天突降暴雨,有的道路被冲垮了所以贩毒马队行程慢了,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包他们的饺子,他们是一伙为了钱亡命的家伙,一定也急着入境呢……
这里在山坡的背后,只有到了深夜很安静,其他时间很嘈杂,经常有鸟群“哄”的飞起落下,一些野兽“扑扑踏踏”穿越下面的小溪,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地说话,只要不大声狂笑是没问题的!于队很健谈,说我们执行完任务护送你们回畹町,只是这两天你们要和我们一样啃压缩饼干吃罐头了,因为我们有任务不能在野外生火……这荒郊野岭的可不比大城市轻松惬意,经常有流窜的野兽啦毒蛇啦还有夜里撞的睡袋“啪啪”响战斗机一样的蚊子,没有驱蚊的东西它们能把你们喝得皮包骨头!教授和学生们不以为然,他们经常要从事野外工作,急救的药品和驱蚊虫的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
边防警察偶尔会面临越境事件,边防缉毒警察经常面对的是武装贩毒的大批亡命之徒,然而大家聊起来却有一种迫切的语气。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是从军队下来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精英,有的还特别申请了调过来的,大家都是狙击□□寸步不离、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这边防缉毒警察虽然不如军队的番号那么威武,却是真刀真枪的机会很多……不过,因为要经常面对穷凶极恶的贩毒分子,所以这个单位也是警察部队中伤亡率最高的。
多次的等候、狙击任务使大家养成了苦中作乐的习惯……这回又遇到这几个被丛林跋涉折磨刚恢复了人形的教授和大学生,大家谈性很浓。于队长结婚三年,妻子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邻居,他们在重庆安了家,然而他一年多没回家了,儿子快周岁了听说妻子都教会喊爸爸了,这次任务以后他就可以下去休整回去抱抱他的胖儿子了……于队这样说的时候很幸福憧憬的样子,队员们哄笑是回家抱嫂子吧?于队笑说:“恭喜你们!答对了!抱抱儿子,顺便抱抱老婆是理所当然的!”“那主要精力是抱儿子还是抱媳妇呢?”大家又问。“先抱儿子,媳妇抽空再说!”于队不假思索,这是一个坦诚直率、个性张扬的汉子。
又等了两天,贩毒的马队还是没有出现,缉毒分队的官兵们在埋伏地点等,军医大的教授和学生在山坡后面等,大家都等的心急如焚、怨声载道,只有于队很从容,偶尔咀嚼一下香烟的烟丝,看一下怀里的照片——那是妻子和他的婚照,妻子说儿子的照片等他回去再照,儿子很像他小时候,他想一定也是一个比同龄人大上一圈的小胖子……
晚上,分队的队医拉肚子几近虚脱——喝下面小溪水喝的,那水看着很清冽但上游的水里经常有一些动物腐烂的尸体和枯枝败叶的沉淀物,这是轻度中毒现象,军医大教授解释的时候那个毕业没两年近来刚随队的队医很是惭愧,“哇哇”又呕吐了好一阵子。另一个队医无法二十四小时坚持,军医大的青年人自告奋勇承担随队的任务,一大早出现在了这几天队医潜伏的最远离界碑的位置上,于队很担心,匍匐着过来教给他潜伏的技巧:可以移动但动作幅度不要太大,要注意周围的异常,比如有蛇或者动物过来用手语通知旁边的队员,他会帮你解决……于队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仍然有些不放心地返回了阵地的最前沿,他也担心战斗打响万一这非队里的人员受伤或者丢了性命后果就严重了,可阵地上没有医护人员不行!因为负伤了如果处理不当那样会使战友残废甚至送命!
周围有鸟鸣和溪水哗哗的响声,有一种嘈杂自然中的静谧!青年人很陶醉于这野外的美景,抬头看到俏立于面前枝头上的一只大蝴蝶,这是一种罕有的品种,在这热带的丛林中并不能常见,大家在军医大的标本室里见过它,教授说它有点像企鹅中的帝企鹅,大摇大摆的,像个帝王一样雍容大度……青年人想捉住它,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潜伏的地方,蝴蝶好像发现了他,飞走了,然而不高不低慢慢地飞,青年人心里痒痒的,继续小心翼翼地追赶……于队愕然,沉吟一下举起了手中的狙击□□……蝴蝶飞到到小溪边的时候,就听“噗”的一声轻响,大蝴蝶落在了地上,青年人很奇怪,捡起来看到蝴蝶的头部已经稀烂——很可惜不能做标本了,那会儿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于队百步穿杨的杰作。
青年人还没站起身,抬头看到对面过来一个三十岁上下景颇族打扮的女人,哼着歌,背上的竹篓摇摇晃晃……这样茂密的丛林里危机四伏,却突然出现一个孤身的女人……小分队的警察们在思索,青年人想可能是附近的山民,没有引起警觉。女人趟过小溪的时候左顾右盼似乎在观察什么,上了岸突然坐倒在地上,声音很惶急:“救命!救命呀!蛇……我被蛇咬了!”
这丛林里到处是蛇,经常有蛇到河边喝水,有的就有剧毒,“救人如救火!”青年人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快步跑到女人那里,把背着的急救药箱放在地上:“不要慌!不要慌!哪里?伤口在哪里?”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女人口气里很惊惶,不是方才那样救命的急促,而是问到了青年人怎么会出现的原因。
“我是缉毒警察的随队医生!你的伤在哪里?”青年人毫无戒备打开了急救药箱,然而在女人抱着的右腿上没找到伤口。
就在这时,界碑那里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队人马,女人的背篓里有声音响起,女人突然站起来,青年人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扑过去……两个人在溪水里翻滚,手机掉在了水里,那边枪声大作,女人爬出小溪向着界碑的方向狂奔,跑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身后一伙人被密集的枪声驱赶着仓皇过来……
贩毒的马队等不及安全的信号就越过了界碑,山坡后面的预备队迂回堵住了贩毒马队的后路,马队的队形很紧凑,耽误了四五天的时间,他们这一伙人急着回家,也是估摸着有埋伏早撤了——缉毒警察的小队伏击守候也就是三天,三天后计划自动取消收队……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队缉毒警察执着地守了六天六夜,所以没有一点防备,马队人仰马翻,很快被打垮了,几个漏网之鱼低伏着身子沿着小溪向国内的方向狂奔。小分队的任务是把贩毒分子全歼于国境线以内,所以界碑那里的口子扎的很紧,这边火力有些不足——反正他们也跑不远,还有外围负责肃清的分队等着打牙祭呢!
青年人落到了两个贩毒分子的手里,他俩还装模作样地把那个女人也当做人质挟持了,于队他们收紧了包围圈……
“格老子!杀了我二十多个弟兄,货也没了……”为首的贩毒分子陈一恼羞成怒,在青年人的胳膊上打了一枪,青年人昏死过去。陈一这会儿不担心,手里有人质,而且还不是警方的人,这张牌完全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陈一,我们交换人质!”于队喊话了,旁边推出来三个贩毒分子:左边的那个很年青,嘴巴下面才有微髭,毫发无损裤子却湿了一大片,看来是个胆小鬼,不知道怎么干了这亡命的营生;中间的瘦子长得很猥琐,伤了左腿,这会儿嘶哑了嗓子歪着身子哎哟哎哟地喊痛,呲牙咧嘴的;右边那个中年汉子右胸伤口汩汩地流血,头耷拉着,已经奄奄一息……
“笑话!老乡你给我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你以为我会和你做这样的买卖吗?徐兄弟,你也痛苦,哥哥送你上路……”陈一乜斜着眼睛,举枪打死了那个右胸受伤的同伙,旁边两个赶紧伏低。
“好!你说这买卖怎么做!”于队站了出来。
“到底是川中好汉,够胆气!”陈一呲着牙,提出了条件:“你过来,脱了防弹背心过来!把我的货还给我,护送我们出境……”
“我过去可以!货不可以,那么多货你也带不动,我可以让你带走一些……那个女的换过来她也不会跟我们走!你就是靠她躲过了其他分队的几次狙击了?你的这两个弟兄我也放了,三个换你一个,怎样?”于队回应。
陈一想了想,只好答应。于是双方交接,于队和两个贩毒分子、三包毒品交换军医大的青年人,那个微髭的年青人却不愿意跟陈一回去,说:“叔!我回家见见娘和婶子,就是回去挨枪子也不跟着你了……”陈一很生气,也只好由他去。过界碑的时候,他把两包毒品重重地压在了于队的肩上……
一个星期后,在畹町公安局里,缉毒分队的队友们和军医大的青年人等来了于队的遗体。据来交接的外方警察介绍:四个贩毒分子没走多远就起了分歧……于队逃了出来,贩毒分子十分愤恨,死命追踪,于队先后杀了三个,最后和陈一同归于尽,其间的惊心动魄无从考知……当外方警察循着巨大的爆炸声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血肉模糊,身边有追回的三包毒品,其中的一个包上有血书的一行字:“于哲!你是英雄的儿子!”大家泪眼模糊……
“我就是那个军医大的青年人!于队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看着面前的钢铁汉子也是泪流满面,于志浩道出了其中的秘密,“我带着于队的骨灰回到了重庆,在门口迎接我的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和一个文静却很坚强的女人——她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小孩子看到我穿着军装戴着大盖帽,欢快地叫我‘爸爸’,还拿过来他亲生父亲的骨灰盒以为是‘爸爸’送给他的玩具……那会儿我有一种揪心的痛楚,女人说,‘和爸爸亲一个,爸爸又要走了……’”
后来,于志浩每当星期或是放假的时候就到于队的家中去探望,他越来越发现女人是一个多么坚强有爱心的女人和母亲,他介绍女人到学校餐厅打工,拿出自己做家教的钱到财务会计那里以工资的名义接济她们母子,这样过了两年……终于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