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开门之后，她却恢复了不紧不慢，“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薛一羽抬起了自己没拿东西的左手，“你受伤了，我来给你送药。”
言笑：……
已经长好，都快看不见的伤口在。
“送药啊。”
“嗯。”
有些尬。
薛一羽却比平时主动，“那个，言笑，你不要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已经开了口，总不能拒绝，那也太打脸了。
“进来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今天你们俩都没事？不用赶去那边吗？”
“嗯，不用。”薛一羽应声，“已经打到最后，消磨战了，我们胜券在握，只要派个人守住那里就可以了。”
“挺好的。”
“都是你的计谋好。”
“不会，是你优秀。”言笑扶着门，回头看着背后的青年，“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你却能把谈的兵，放在该放的地方。”
“这点，我不如你。”
他腾的一下红了脸。
“我没有那么好……”
他支吾的声音很小。
踩在阁楼上，木制板声音碰撞，言笑听着他的话，笑了起来，“那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用一看见我，就用看着神明的眼神光对着我。”
“！”
“哪里。”薛一羽看着她的背影，略带痴缠，“不是看神明，是看仙女。”
“嗯？”
“……我没说什么。”
其实言笑和薛一羽这会儿能进行的活动并不多。
也就说说话，说的也不是什么正事，不是游记，而是些风牛马不相及的少时趣事。
时间渐渐晚了。
原本是要分别的。
薛一羽人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就说，“我还没给你擦药。”
灯光下。
她的皮肤如同上等汝窑里的瓷器一样，细腻柔滑，薛一羽有些怂的抖着手，把冰凉的药从她手臂上划过。
“我……好了。”
“嗯，小伤口，明天就好了。”
“嗯。”
抬着灯笼，准备原路返回之际，他说，“明天早晨，我要去江边。”
“嗯，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他急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回来，不宜奔波，留在府里就好了。”
“我就是想问问，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不在？”
上次同夜寒聊天，才说起言笑和她的历练。
既然是历练，那总是有要走的那一天的。
就是不知道，在那天来之前，言笑愿不愿意为了他留下。
现在，问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
但他想问问短线的。
这次出征回来……她还在吗
男人的目光里带着希冀。
言笑数了下自己的寿数，弯唇，“在。”
“等你凯旋归来。”
他好像一瞬间就有了劲儿。
469 城主大人么么哒61
凌208年，冬末。
蛮荒与大凌边境长达二十多年的摩擦抗战，终于在今年，画了个句点。
大凌，大获全胜。
击溃蛮荒精锐部队五万多。
掠其战马与牛羊尽半数。
即使是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要补这么多的士兵，再养这么多的战马，牛羊，也要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大凌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壮大，以强国之势，得到更多的和平。
胜仗之后，有时间深入调查，薛一羽和夜寒查到了关于小表妹的过往。
她……
在蛮荒的地位的确不低。
长得好看，识趣，又有作用，虽为中原人，却在蛮荒可汗那里，混到了一个夫人的位置。
夫人……相当于大凌的淑妃位了。
这也基本能解释为什么当日她要对言笑下手了，杀了言笑，就能骑着马回去报信。
她原本是被可汗的大妻打压才被拉去做粗活的，这要是……
能得一个这样的情报，肯定可以翻身。
真相自此大白。
夜寒的心，就同他的名字一下，寒了。
心心念念要救的小表妹，还有不顾性命深入敌阵的言笑，这么些年来薛家的恩情。
还有舅舅一家。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糅杂在一起。
最后，夜寒提出了辞行。
言笑愿意放刘梦一命，也愿意让他留下，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有脸留下了。
走之前，他从言笑那里求了一味无忧药，洗去了刘梦的记忆，然后断掉了自己的一条胳膊。
春始之日。
言笑和薛一羽站在城门口，看着面前裹着团的一男一女，神色十分复杂。
“其实，你本来不用这样的。”言笑叹了一口气。
夜寒嗯了一声，“我知道，言公子你和一羽都是心肠很软的人，但是……”
“我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能留住一条命，保住表妹，已经是你们对我的宽容了。”
“就此别过了。”
春风乍起。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来生，夜寒必然当牛做马，报答二位。”
苍云城少有来客，所以官道上的人很少。
如今，春意正起，胜仗之际，夜寒走了。拖着空荡荡的袖口，驾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安静的离开了苍云城。
从知道他要走那天开始，薛一羽就很沉默。
到现在，看着那人慢慢消失，薛一羽还是沉默。
一言不发。
“一羽。”
“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薛一羽低下头，说起来，这说辞自己都不信。
“只是觉得有点寂寞，以后守城的人，就变成我一个人了。”
他是难过的。
但他喜欢说这种带着点颓气的放松话，因为每次他这样，他都能从身边这个人的眼神里，看见疼惜。
每每这样，她都会接一句安慰的话。
薛一羽九拐十八弯的想要得到言笑一句承诺。
可惜……
今天的言笑，也无言。
沉默蔓延，乌黑的发往下垂，遮住眼前，薛一羽这下，是真的特别特别难过了。
走了夜寒。
连她也要走。
中午，太阳出来了，两人走在城池里。
小贩叫卖，往来有少女对两人驻足。
一片安然里。
470 城主大人么么哒完
薛一羽拿着从市集上买的纸鸢，风牛马不相及的问了一句。
“这纸鸢好像是仿着南方的燕子做的。”
“言笑。”
“你说用北方的纸做的南方的纸鸢，纸鸢能不能一直留下来？”
这是一句暗示了。
言笑看着青年的面孔，低低的笑了起来，“初见你的时候，你还粗的什么都不懂，现在……弯弯绕这么多了。”
“你买的这纸鸢。”她微沉吟，语气里透着几分伤感，“留不下来的。”
那纸鸢落在了地上。
春天曾经是薛一羽最喜欢的季节。
他没想过，自己最喜欢的季节，会迎来此生最大的别离。
…
“你不喜欢我，所以要走吗？”
“没有。”言笑起身，“喜欢你，只是我喜欢的东西有很多。”
言笑抬手，指着外边的天空，还有辽阔的大地，“有些人向来就是属于自由的。”
“一羽，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嫁给你。”
“这样……”薛一羽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冷静，“你是要回千岛湖吗？”
“也许。”
言笑瞥着城外，“回去的途中，要是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一会儿，如果没有遇到喜欢的你，那就绕过西边最长的山麓，回去。”
他没再说话。
片刻的宁静，能让心缓下来。
言笑走的那天，一直建设着说自己不会去送的薛一羽，还是去了。
古朴的城门。
同许多天以前，她来的时候一样。
一匹马。
一个穿着青色男装的丽人。
一把琴。
她一跃上马，回头，“一羽，再回。”
风飒飒，吹起了她的乌发，人将走，薛一羽忽然叫住了她，“言笑！”
“怎么了？”
“你会回千岛湖吗？”
“……应该会的。”
“你会嫁人吗？”
“应该不会的。”
“那你走吧。”
“我走了。”
骏马嘶鸣，她走的很快，几乎是霎时间就消失在了古道之上。
…
薛一羽知道现在的自己，心里的事情太多太多。
有一座城，有一座城的人。
他不能任性的说，这城主我不当了，我随你一起走天下。
他给不了她放在首位的爱。
那就……暂时缓缓。
…
离开的言笑已经感觉虚弱的有些过了。
一日一日，解毒丹给她健康的身体，也基本透支掉了她未来的寿命。
‘我还能撑多久？’
【大约……十天左右。】
那就是连千岛湖都回不去了。
言笑笑了笑，有些伤感。
回不了千岛湖，她就按照之前跟薛一羽说的，顺着西方的山麓，开始游览这片她不曾见过的山河。
离开这个世界，是在禹山山脚下的一个镇子里。
这里是跨越此间去千岛湖必经的一个镇子。
人间雪，满白头。
昔日有人提灯来探，倚门看笑，共约后日把酒言欢。
下雨了。
意识模糊之间，言笑看见了薛一羽的虚影。
他在笑，笑的很开心，说是苍云城一片歌舞升平，他也很好。
一切的事情，都回到了系统所预料的正轨上。
释然之间，她忽然听到了他灯下的呢喃声。
‘一切甚好。’
‘只是十分想念你。’
——本世界完——
471 古人已去琴犹在（番外）
许多年过去了。
也不算许多年。
薛一羽摸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
这些年其实蛮注意保养的，只是看上去还是略略有些老啊。
不过，没事。
还是好看的。
放下铜镜，薛一羽提着自己的行囊，很快骑着马，出发了。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苍云。
生于大凌，被称之为大凌的守护神，他却从来没有看过这片锦绣河山的样子。
今时。
有机会去看看大好的河山，有机会去找找，那个曾让人心动，看上去比大好河山更美的人。
……
犹记得当年她说过，要不游历，要不就……顺着西方的山麓，一点一点往千岛湖走。
薛一羽下意识的觉得，她会走山麓。
无关其他，只是直觉。
他跟着自己的直觉上路了。
虽然孑然一身，已经不是城主，但他的确是一个人了，苍云城交给了旁支优秀的子侄，他会代替他爱护那座城的传说和百姓。
他空出来，去寻找那个他想疼爱的人。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出色，尽管已经七年了，薛一羽仍从客栈老板娘，某个街边买菜的妇女嘴里，听到了言笑的消息。
那人背着一把青色的琴，走过春日的泥土，却一点没带着污秽，只是沾满了不属于尘世的芳香。
他顺着这些人的记忆，一路往西。
最后——
到达了禹山。
这里几乎是西边山路最繁华的小镇里，因为这儿是去往都城水路最快捷的通道。
薛一羽背着青色的布包，走在路上，眸子里溢满了期待。
她一定也走过了这里吧。
不知道……
这里会不会有她的故事。
那个，好像谪仙一样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某些东西的牵绊，薛一羽在禹山的客栈住了一晚。
深夜有大雨，第二日的行程又被推迟了。
薛一羽看着雨幕，脑子里却不由的在想，要是见到了她，她还和念想中的那样，未嫁。
嗯……
会不会看见她女装的样子。
即使是男装，他也觉得她是倾城色了。
女装的话，会不会很美？
或者不该肤浅的用美来形容……
他想着，就笑了出来。
把手伸出窗户，雨滴在手上，有些微微的凉意，忽然，院子里有些嘈杂的声音。
雨幕所缠的情，很快便乱了。
薛一羽蹙着眉下了楼。
然后，他也加入了争吵的行列。
“这琴，你们哪儿来的？”
楼下一片，都是这琴你哪儿来的。
那把鸦青色的，刻着妖娆图案，用天下间最坚硬的天蚕丝所铸的琴，怎么会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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