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杭紧抓着话筒,“妈,我想你了,好想你……我回家好不好?”
苏母一听,惊道,“回家?你学习呢,你工作呢,都不要了吗?”
“我……”我可以请假。
“小杭你也是大人了,别孩子气,啊。”苏母劝道,“安心读书,你妹妹最近可发奋了,学习钢琴两不误,你可别被她比下去了。”
苏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苏母开口道,“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小杭,你没事吧?”闻言,苏杭的眼泪立刻又流出来,那一股几乎要逼得他发疯的委屈害怕一股脑冲到喉咙口,但却被他生生咽下,使劲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我就是,感冒了,鼻塞……”
怎么能说,怎么说得出口……因为他这具身体,他们就已经不喜欢他了。如果再让他们知道,他被一个男人强|暴了,他们会不会将他当成垃圾一样扫出去?
怎么能说!
“哦,那要记得看医生。”苏母道。因为苏杭的身体,母子间并不亲近,苏母还是察觉到苏杭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又找不出话来说,几乎是套路的问了苏杭如吃饭没有,学习怎么样的几个问题,两人之间就再次一如往常的变得沉默。
平常的母子,会像他们这样么?
苏杭不止一次的反问过自己,也不止一次想象过,若他是正常的……父母还会不会这样对他。
每想一次,他的心就疼一分,冷一分。
苏杭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握着话筒的手指紧了又紧,终于还是说道,“那就这样吧……妈,我挂电话了。”
“嗯。”苏母回道。语气一下轻松了许多……苏杭甚至都能感觉得到,她脱离这种诡异沉默时的骤然放松。
“哈……”苏杭弯着唇,慢慢扬起一个笑的弧度,突然察觉旁边的病人都在看着他,忙放下电话,低垂着头看着身上的被子。
高烧一直到晚上才退去,也幸好打了几个月的工,工资都在卡里,取钱很容易……不然,他只怕会被活活发烧烧死吧。
虽然脑子里一直抵制着与昨天晚上相关的任何一切,但苏杭还是想起,这一切的起因,是酒吧的经理叫他去送那个不怀好意的孙胖子。
经理也参与在内吧……林琳也知道……那里绝对不能再去了。
苏杭不想去质问任何人,只要一想起自己身体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他就冷得连呼吸都困难。不想了!他什么都不想,就当,就当完全没有这件事!
平常的晚上,他都在酒吧做事。现在酒吧绝对不能再回去了,学校……他如今也不敢回去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
没有家,没有去处,真可怜。
苏杭木然的想着,等注意到身边的景色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当初那个少年的避难所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只能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家里吗?
苏杭又笑,慢慢扬起嘴角,就如同小时候,被父母忽视时,他强迫自己微笑着借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他们说话一样。
烧虽然被强制退了,但身体各处的伤还是疼得厉害,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苏杭不想再折腾了,卡里还有钱,他转身,打算再去酒店里住一夜。
但才刚转身,身后就有人冷冷说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
这地下室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空旷又安静。
苏杭有些僵硬的顺着墙壁坐到少年放到地上的坐垫上,才一抬头,就看到少年递过来一管药膏。
苏杭看到药膏的外形,瞳孔不由猛的收缩了一下。
他昨天醒来的时候,在床脚看到的那管半瘪的药膏,形状就跟面前的相差无几。
那东西曾经被那个男人挤进他的身体里……
心跳骤然跳得极快,几乎要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负荷。少年却在这时将药膏扔到他身上,略带焦躁的说道,“我先出去,你自己擦一下。”
苏杭这才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的将药膏扔出去,颤声说道,“你给我这个干嘛,我不要!”
看到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药膏,少年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嘴角一挑,冷声道,“还装什么装,不过是被人上了,还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
苏杭的身体猛的变得僵硬,牙齿控制不住的咯咯咯的打颤,惊恐的看着少年。
见他这样,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不由自主的将药膏捡起来作势要递过去,苏杭却立刻往后缩,他的脸又冷下来,将药膏扔到苏杭身上,道,“我又不会到处去说,你怕成这样干嘛。”见苏杭吓得更厉害了,忙又道,“不过是被人上了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记住那个人的样子,自己努力往上爬,等那一天,你找十七八个男人轮死他!”
说着,他阴鸷的笑了下,“他上你一次,等以后,他的命就是利息!”
……
苏杭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少年竟然也没赶人,并将唯一的床让给了苏杭。
苏杭现在其实很害怕跟人相处,但他曾经帮助过这个少年,少年又比他小,虽然人冷了点,但对他却还是很好的。
苏杭僵在床上大半夜,后来也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渴醒的,苏杭看着墙壁上留着照明的小节能灯,想爬起来喝水,但才一起来,就砰的一下倒回床上……木板床发出巨大的响声,拿了凉席摊在地上睡觉的少年猛的弹起来,看到苏杭抱歉的神情后伸手使劲抹了把脸。
“你想干什么?”少年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沙哑。苏杭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嘶哑着道,“我想喝水。”
少年站起来到厨房里倒了杯开水,递给苏杭时发现他脸颊异常的发红,伸手一探,苏杭都没来得及躲避,他就已经退开了,“发烧了,我去拿退烧药。”
少年的药仍然放在角落的医药箱里,他很熟练的在里面翻了一下,就拿了几颗药递过来。苏杭眨眨眼接过。
吃了退烧药,苏杭本以为少年会继续去睡,可他却仍然坐在床边,神采熠熠的双眸盯着苏杭,直将苏杭盯得背脊发凉,他才道,“你没擦药。”语气是肯定的。
苏杭楞了楞,有些心虚又难堪的点点头。——那个地方,他只想一辈子都不去看不去碰不去想,不到最后,他是怎么都不再去碰触的。
“给你两个选择。”少年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看了苏杭一眼,眼神就跟当初他险中求胜一棒撂倒那混混头目前那目光是一样的。苏杭身体一颤,下意识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发抖。
少年继续道,“要么我给你上,要么我现在背过身去,你自己上。选一个。”
…苏杭难堪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第一次见面,少年就稳压了他一头,现在就更别说了。
沉默了良久,苏杭小声道,“我……我去厕所自己上。”
少年并不想逼他逼得太紧,斜睨着他道,“不会又只装个样子给我看?”
苏杭咬牙摇摇头,少年伸手过来要扶,苏杭猛的又往后缩,结结巴巴的道,“我自己,自己来。”
少年无谓的耸了耸肩,退后几步看着苏杭踉跄的走进厕所。
身下仍然肿得很厉害,每次走路形成的摩擦都会带来一阵痛楚,苏杭死死抓着药膏,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用手指沾了药膏,颤巍巍的往身下抹。
如今,这处畸形的地方并不像以往,只代表歧视厌恶,如今它还令苏杭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恶心欲吐……却又必须,不得不将一切和着血咽下去。
至于少年所说的以后……他不想,不想。
只要他能平平静静不受异样眼光活下去……他愿意忍。
吃了退烧药,又被少年逼着喝了一大杯开水,苏杭捂着被子,身上很快就冒汗了。
隔天早上醒来,全身的衣服都汗津津的,那异味,连苏杭自己都闻不下去,少年更是直接甩了身衣服给他就出去了。
房间内就只有他一个人,苏杭一直隐隐绷着的神经却松懈了。看着那扇带着锈的铁门,苏杭眼里闪过一抹温暖神色,缓慢走进浴室洗浴。
穿衣的时候,苏词才发现,这些衣服都是新的,明显是少年早晨出去买回来的。而且连内裤都买好了,尺寸异常的合苏杭。
至于苏杭的牛仔裤,与那个男人的衬衫,都被苏杭用袋子装好,提着缓慢的朝垃圾堆放点走去,扔进了垃圾堆。
苏杭走回去的时候,在公用电话上再给老师打了电话,说他继续请假一星期。
苏杭在老师的印象里,是那种老实乖巧,又内向带点孤僻的孩子,完全没怀疑,很痛快的答应了。
虽然苏杭的性格大体来说确实是这样,但若是以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请假这么长时间……如今,他是真没有去见那些熟悉面孔的勇气。
即使那些面孔的主人,有许多人都不认识他。
苏杭挂了电话,抱着手臂慢慢往回走。
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个词,不由怔楞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因为身体疼,苏杭缓慢走到距离铁门不远的地方,地下室的铁门突然猛地打开,少年黑着脸大步往外走,但脚才刚抬起,就看到外面站着的苏杭,不由冷哼了一声,转身又走了回去。
回家
苏杭当初买药来看这少年,照顾他,都只是在圆自己一个心愿。只是没想到,如今他无路可走的时候,竟是他收留了他。
苏杭边吃着少年买回来的早餐,心里边自嘲。这时对面的少年却突然有些别扭的开口说道,“喂,你叫什么。”他并不是个对陌生人有多大好奇心的人,也并不是个好人,此时见苏杭有些诧异的看过来,脸上拉不开,板着脸冷冷说道,“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你现在也住在我家,我要是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问你要帐。”
苏杭咽下嘴里的粥,“我叫苏杭。”
少年点头,“苏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挺不错的名字。”
其实他是说谎了的。
对于苏杭的名字,苏杭的学校,早在当初与苏杭见面的第二天,他就查到了。只是想听苏杭亲口说而已。
听到他的话,苏杭的嘴角下意识慢慢扬起,垂头低声笑道,“好听吗?”他以前也觉得很好听。只是后来偶然知道,他名字的由来,不过是得知噩耗的父亲在听到旁人说这句话时,顺口取的。
他又曾听奶奶说……在他没出生之前,家里不论是男孩女孩,名字都取了数十个,就等他生下来确定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他这具畸形身体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
所以真的……他不该怨恨。
最起码,他们还是留下了他,没将他送人,也没将他扔在哪个孤儿院的门口。
苏杭吸了口气,看向少年,“那你叫什么?”
“安阳。”少年说了两个字,低头喝粥。
“安阳?很温暖的名字。”苏杭轻声说道。就是人不如其名,这孩子骨子里明明充斥着戾气,哪里阳了。
“说违心话的时候要记得调整脸上的表情。”少年,安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苏杭眨眼,摸了下脸,咳了一声又道,“那姓什么?”
安阳却什么都没说,大口将碗里的粥喝完,转身拖出医药箱,边说道,“手伸出来,给你换药。”
苏杭本还在好奇,但听他这么说,楞了一下,等安阳将药物都摆在地板上,他才迟疑着伸出手。
安阳看了他一眼,伸手去解他手臂上敷在咬痕上的敷料。苏杭这会已经没吃饭了,牙齿紧紧下唇,眼睛瞪圆了看着安阳修长但带着茧子的手。
安阳才一碰到他,他的身体就立刻抖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缩回来。
但安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单手快速又轻柔的将敷料揭开,边轻声说道,“你也够狠的,自己咬自己也能咬出这么大个疤。”他若是不想放开,苏杭就绝对后退不了。这会见苏杭因为他的碰触,脸色徒然变得惨白,低头专心给他上药,仍然慢慢说着,“苏杭。你二十岁不到是吧,我比你小,才十七岁。但上次我让你笨手笨脚缝针都一声没哼,你说你一个成年人,不过是换个药而已,没必要哆嗦成这样吧。”
这让苏杭想起上次,他被安阳逼着给他头上的伤口缝针,却因为害怕,几次将扎入肉里的针j□j的事情,不由窘迫,“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
安阳冷哼了一声,“但也不像你,咬的时候可以下死劲,现在换药,又被吓成了老鼠。”
苏杭张了张嘴,没回话。但很突兀的,心底对他的碰触却没那么大反应了。
将手臂与手背上的药都换了,苏杭心底松了好大口气,才发现背上一片冷汗。安阳正在收拾医药箱,突然似是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