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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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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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阡到了书房脱了外套,管家连忙接了,书桌上各类文件码得整整齐齐,叠起来起码得有半寸厚,纪阡刚坐下准备处理,就听管家在一旁请示道,“老板,你看这个,要怎么处理?”
  纪阡抬眼一看,却是从纪沫那里收的那串龙宫舍利,他伸出手,管家连忙呈上去放置在掌心,低垂着眼等他吩咐,纪阡沉默了一会儿,把舍利戴到自己手腕上,沉声对管家道:“你下去吧,有事我再按铃。”
  “是。”管家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尊卑差别摆在那里,也不好逾礼,只得弯着腰退下,临了还给恭敬的关上了门。
  纪阡于是开始处理手头上的文件,申请书,邀请参加晚会或请求会面的邀请函,需要他审批的合同,需要回复的信件,一边有条不紊的下笔做出批注,一边在右下角飞快的签上名字,期间摇铃让佣人送了一杯咖啡,一个半小时以后纪阡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搁下笔,大拇指找到太阳穴的位置揉按了几下。
  如果身边有个帮手应该会轻松很多,纪阡心里想,如果他膝下有子,按港岛那里的惯例,孩子长到十七八岁之后,就可以逐渐替父辈分担一部分的事物了,他们或在管理森严的高级学府,或在家庭教师的悉心教导下长到成年,就是为了逐步替父亲承担重担,接管部分权力,并在父辈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坐上自己父辈打下的江山,成为家族新一任的掌权者,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但是纪阡不行,他娶过两房夫人,膝下却只有继室所出的一个女儿,还不讨他欢心,这也难免,纪阡自从十几年前坐上并坐稳了纪家的江山之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他多年来的一个计划,
  既然女儿无法在计划里帮上他的忙,纪阡自然没有太多心思花在她身上。
  纪阡的生母是港岛古玩界大拿的独生女,当时的古玩行当历时已久,有很多是从民国甚至更早时期代代相传下来的,而且这类世家珍品古器经手的多了,大多对阴阳风水之流的东西了解颇深,纪阡自小受母亲影响,这些旁门左道之谈自然也颇有见解,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了解逐渐深了,就开始着手进行一项实验。
  他从阴阳古籍里读到一种阵法,如若能得到一具阴月阴时里诞生,阴气极重的身体,再将指定人的七魂及一个阴命重,八字轻,抱怨而亡的人的三魄一同汇入,就能使指定的人在那具躯干里转生,这让纪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若此法真能取得成效,带来的收益将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但是八字轻的阴命哪里是那么易得的,纪阡曾遣人在整个港岛寻找而遍寻不获,所以在得知大陆沐家的传闻之后迫不及待纳沐霏做了侧室,因为沐霏是携灵体,她身上只有灵气却无阴命,他才打算和她产下后嗣用作提炼三魄的引子,没想到两个人的女儿纪茞根本不是阴体,沐霏带来的继子沐堇反而是四柱十灵全阴之命,眼看只要等沐堇死后提出他的三魄,多年的实验就将得到成果,本该宽慰才是,谁知纪阡一连抽完了半包烟,还是无法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烦躁。
  正当他一个人出神的时候,管家在书房门口敲门,纪阡才想起来他今晚约了内地政府要员共进晚餐,军火是一夜暴利的行当,在这一行背后掌控的永远是政府,是国家,国家需要纪家向其提供的自东南亚地区购进的军火枪支,纪阡也需要政府为自己包装上正当职业的外皮,各取所需,所以这些人,纪阡是一定要见的,不但见,还要见得推杯引盏,宾主皆欢。
  他皱皱眉,随手撤了外套出门。
  
  纪沫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一开始他还会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但是时间一长,这个概念似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狭小的空间,漆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连一点点光线和声音都感知不到,幽暗死寂的让人从心里生出一股凉意,纪沫曾经亲眼见过很多例子,原本身怀绝技心智健全的道上好手,在密封的斗室里被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完全疯了,这种环境不仅会造成生物钟和内分泌紊乱,甚至还能一点点让绝望摧毁突破心理防线,并且在最终导致精神失常。
  更何况这次的事根本不是意外,纪沫心里清楚,坚硬的整块石壁,一丝缝隙都无,匕首锋利的刀刃对它根本不起作用,狭小的空间完全密封,即使缩骨也无济于事,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他而制造的墓室一般,连一点点的破绽都无法找出。
  一开始的几天,纪沫还能靠怀里的几瓶浓缩营养液硬撑,后来营养液用完了,他的身体也就开始虚弱下去,加上幽闭空间恐惧症面对狭小空间时的恐慌感,更是加速摧毁了纪沫的心理防线,渐渐的,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混沌的四周让他分辨不清白天黑夜,纪沫俯在地面上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生命正从他身上渐渐流失。
  直到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之后,墓室里开始传出各种诡秘的声音,凄厉而惨烈的惨叫悲鸣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点点汇聚到耳膜,让纪沫无处可躲,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阴命失去了舍利的庇护,越发容易引来阴斗里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聚集在这个脆弱和疲倦的,奄奄一息的生命身边,发出骇人且支离破碎的悲鸣,似乎卯足了劲要让他疯狂,让他成为它们的同类——一具枯萎腐朽的尸身,纪沫心里最隐秘的恐惧被成功的诱发出来,他不怕粽子,不怕形影单只的孤独,但他惧怕这种超自然的存在,而他们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摧毁他不堪一击的神经。
  最后纪沫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几乎要活活将他逼疯的绝望,他不明白,纪阡如果要他死,只消直接动手就是了,没有必要这样的折磨他,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孩子已经被逼到了临界点,他疯狂的将头撞击上坚硬的石壁,试图让这些可怕的幻觉迁离自己的脑海,石板上四处是伤
  口涌出的鲜血,它们很快的蔓延流淌下来,汇聚到一起,再也使不出力气的时候,纪沫无力的倒在地上,呼吸缓慢且微弱。
  恍恍惚惚中,他想起了沐棉,有时候也想起纪阡,或许沐棉和他都是都是被诅咒的存在,才会被惩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无论沐棉还是纪阡,都不会是他的依靠,他注定了要凄惨无助的离开这个世界,而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陪伴。
  这大概就是宿命,棺材子本就逆天,是不该被这个世间所接受和肯定的,沐霏用舍利护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是该把这条命送回去了,不然的话,也只会给身侧的人带去不详。
  纪沫早就没了力气,他拼起最后一点力道咬伤了自己的唇,疼痛使得神智出现了一瞬的清明,暂时有了力气,费力的抽出腰间匕首,性温的珍珠触在手间,就像是那人偶尔看他的眼神一般温润。
  手上的力气实在太小,一连试了几次都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浅浅的白印,纪沫一狠心,奋力把持刀的手臂抬高,然后狠狠刺向腕间的动脉——
  腕部动脉被刺穿挑开,鲜红的动脉血聚集起来,宛如一朵小型的喷泉般喷涌,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晕开了暗红的一大片。
  纪沫自认不是个贪生的人,他不怕死,但是怕疼,因为皮肤较其他人更显敏感,所以他怕很多东西,怕痛,怕痒,怕冷,比名门世家手心里养出来的小公子还要来得身娇肉贵,真真是个少爷的身子奴才的命,动脉被挑破的痛感逼得他脸色发青,并且随着血液的流失变得越来越苍白,生命逐渐流失的阴体使得聚集在他身侧的阴气更加兴奋和猖獗,逼人的寒气涌入四肢百骸,仿佛连五脏六腑都结满了冰霜一般,让纪沫的脸色泛出死一样的清白。
  




☆、第十四章

  第三天的时候栗湛去找了纪阡。
  纪阡的临时府邸被各式各样高级轿车围的水泄不通,栗湛一个漂漂亮亮的年轻人,身上还套着一身医用白大褂,底下一条深色牛仔裤,越发显得五官清丽柔和,偏偏他还是自己两条腿
  走进去的,刚到门前就被门房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进去,栗湛也不恼,笑吟吟的道:“我来找纪老板。”
  几个门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人,按理说像他这样一没预约二没请辞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负的起责任,是万万不能放进去的,可看他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难道是老板的男宠不成?
  这年头思想开放了,手头有点闲钱实权的,有些身边都养着一两个漂亮的小男孩,也不奇怪,只是看不出来纪阡也好这一口,看起来还收了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栗湛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随性,直白点天生就是个勾人的妖精,性子直来直往,对自己被误认成男宠的事半点不在意,把手机打得噼啪作响,发了条简讯之后就随随便便的对着那几个门房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道:“真是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奴才,难得你们几个忠心至此。”
  那几个门房其实都是纪阡从香港带到内地来的,内地不比港岛,毕竟不是纪阡的地盘,大大小小的事情,包括纪阡的安全问题都是要慎重考虑的,才临时把他们几个遣到了外面守门,港岛那边的人,大陆话不论说或听都很生硬,这方面纪阡是个例外,所以栗湛字正腔圆的一句话,他们是没有听懂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栗湛叩上手机没过一会儿,门房就接到了管家的内线电话,毕恭毕敬的把栗少请上去,那几个才知道来的是纪老板世侄,连声唤着赶紧放人,栗湛从他们兜里顺了根中华烟,也不点,就这么叼在嘴里悠闲的进去了。
  纪阡本来不知道栗湛来找他做什么,侄子进去的时候他刚和金三角地区的地头蛇通完电话,把衬衣的袖子挽上去,坐在书桌后面抽烟,见了栗湛顿觉头痛:“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栗湛耸耸肩,做个十分无辜的表情,“昨天我回实验室之后才发现的,柴羽的七魂没了。”
  柴羽这个名字刚自他口里说出来,纪阡的脸色立刻就极难察觉的变了一下,“早让你别把他和那些瓶瓶罐罐摆在一起。”
  “我以为他不会舍得和他待了半辈子的实验室分开。”栗湛的语气无奈,神色却相当愉悦,“但是容器还在,里面的七魂却完全消失了,真叫人纳闷,没有七魂的话,您借尸还魂的计划也只能搁浅了。”
  他的神情这样愉快,甚至有一瞬让纪阡产生了“不会是这个人安排的吧”的错觉,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栗湛是不会背叛这个名义上的叔父的,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和实力。
  “您不会以为这一切是我策划的吧?”栗湛像看透了这个男人的心理一般轻柔的笑了,“我可不想像柴羽那样身后无人依靠,末了还落个被□致死的下场——怎么,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莫不是这几天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纪阡在书桌后面盯着他半响,方缓缓的道:“你以为自己比柴羽聪明?栗湛,别在长辈面前卖弄你的智慧,不然我也可以让发生在柴羽身上的事在你身上重演一遍。”
  栗湛的脸色一瞬苍白,紧接着就不再说话了,其实纪阡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一丝一毫变化,连语调都平稳的一如往常,让人一点情绪都猜不出来,但是栗湛就是能从这个男人的表情中分辨出他生气了。
  这是无可厚非的,当你在这样一个用鲜血和尸骸堆积成的华座上坐上很长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即使你把嗜血的情绪隐藏的再好,它们总能从你的神情,你的语气中流露出来,这就是长期处于上位者位置,溶入骨血里的气势。
  与其提心吊胆的在这个男人手下做事,每每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像柴羽那样选择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至少死的干脆利落,再不必为这些事整日担惊受怕,如此说来,或许柴羽才是这场局里最聪明的那个人。
  栗湛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忽然又想到纪沫,被纪阡牺牲用来练魂的继子,想到纪阡在纪沫面前总是带着惬意纵容的笑,扮演着慈父的角色,他忽然觉得,似乎只有这个纪沫,才是这么多年来得纪阡最多纵溺温情的那个。
  他刚想开口,纪阡已先他一步问:“还有什么事?”
  栗湛眉峰一挑,眼波轻巧流转,“其实也没神秘,就是前几日在诗集上偶尔阅到一首诗,感触颇深,忍不住时时在心上念着——”他不等纪阡发话,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复述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能同生,日日与君好。
  明明只是诗人写予年长情郎的诗,若放在平日,纪阡大多只会一笑置之,但摆在这样的关头念出来,就难免让纪阡察觉到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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