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吸吸鼻子,闷闷地说:“不行。”
“……”贾敏心里把王颀这个字拆开来翻来覆去地砍了七八遍。
“他怎么这么烦人啊,”林琯玉吸吸鼻子,小声地说,“他还在我边上的时候,就很烦,管这管那的,等到他不在了,我心里就更烦了。娘,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对?”
贾敏揉揉她的脑袋,失笑道:“没什么不对的。我还没有嫁给你爹那会儿,还成天生他的气呢,整天满嘴之乎者也,还瞧不起我看话本子。”
林琯玉眨眨眼,心想:王颀也鄙视过我听说书。
她被母亲的话吸引了,短暂地忘了这会儿的悲伤,说:“那真是太讨厌了,那娘你怎么还是嫁给我爹了呀。”
听说她娘还在闺阁里的时候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贾母有时候都拧不过她去,
“不过后来我就想,他臭毛病那么多,却好像还是天底下除了我爹最可爱的男人了,”贾敏叹气道,“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了。”
林琯玉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也说:“他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但是我也愿意将就一下。”
只要他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get
☆、第一百零三章 其心可诛
皇帝虽然溺爱太子; 真的出了事情; 还是感觉到怒不可遏。他甚至没有再遵循自己昨晚和林如海所说的话; 暗中派人去平安州调查; 而是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说太子“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 明晃晃的就是说太子打算篡他皇帝老子的位。
废太子的传言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
荣国府内; 赵姨娘都知道了,正在为此担心,“废了太子,皇上不会立元春生的皇子为新太子吧?”
探春奇怪地道:“姨娘,你这是担心什么?随他们外头怎么兴风作浪的; 也不会轮到咱们来担心这些呀。”
赵姨娘叹口气; 抓住她的手; 唠唠叨叨地道:“怎么不会?——元春是你亲姐姐,太太却不是你亲娘呢; 她往日张狂就算了; 这会儿成了太子外祖母,还有没有咱们站足的地儿?你别以为老太太会管着; 老太太只疼宝玉一个,咱们啊,都是外人呢。”
探春愣住了,这话虽然说得扎心; 却也并不全是假话。她略有些不自在地道:“这样的话,姨娘切不可在别人面前说。”
赵姨娘道:“我有分寸。我啊,虽然是一跳贱命,但是你和环儿都是好的,也是被我这个生母拖累了,倘或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了,也不用受这么些委屈。”
探春怔怔的,眼眶渐渐红了,“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谁真心,谁假意,我还分不清吗?”
赵姨娘拍拍她的手,感慨般地道:“将来你嫁人家,不管高门寒门,一定要做大老婆,大老婆虽然受小老婆闲气,自己站得稳了,谁还敢瞧不起她呢?做低伏小,是没办法的人才去的。”
探春听出不妥来,她脸色虽然不大自在,却还是道:“好好的,怎么还说这个呢?”
赵姨娘道:“你是不知道,你大伯伯,为了五千两银子,要把迎春卖了呢。”
探春霍然起身,问:“怎么回事?”
赵姨娘说起这些八卦来十分的头头是道:“那官媒说得好听,什么‘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找人问问呢,这么好的亲事,怎么巴巴去巴巴地奉承大房?且那些相貌魁梧之流的,我估摸着都是假话,只可怜了二木头了。”
探春稍稍地静坐了一会儿,才忍住怒气道:“姨娘,五千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姨娘本是事不关己的,她虽然和王夫人不对付,对大房的人就只有更加冷漠,虽说迎春无辜,这会儿在她嘴里也可以权作笑料,因而见她动怒,不由唬了一跳,只是道:“我也不清楚,约莫是说大老爷拿了他的银子去朝中活动,没能活动成,他又好这个那个的玩意儿,自己将银子花了还不上罢?”
探春冷静下来,“老太太不知道么?”
“哎哟喂,”赵姨娘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太太哪里能说话?你大伯母就别想了,她性子古怪得很,只知道巴结大老爷,又总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哪里回和他顶嘴呢?”
哪里是不能管,这分明是不想管。
探春兀自坐着冷静了一会儿,才叹道:“这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赵姨娘失色道:“你怎么管?”
“不是怎么管,是不能不管!”探春冷冷地强调说,“说是门生之后,实际上就是个捧臭脚的奴才!趋炎附势的小人!这样的人,遑论有没有那五千两银子了,倘或咱们家有一天不好了,迎春那性子还不得活生生给他逼死了去!大老爷怎么这样糊涂!”
她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赵姨娘还想叫住她,“可这……这关你什么事儿啊!”
探春被亲娘蠢得不想说话,恰好迎面碰上了进屋子的贾环。贾环见她脸都气红了,不由诧异道:“好好的,怎么和姨娘置气起来?”
探春便将事情本末同他说了。贾环对家中几个姐姐妹妹还是亲近的,至少也绝对做不到这么盼着她死的地步,顿时也道:“是该管管。”
赵姨娘还想说话,贾环便转向了她,耐心地道:“姨娘你且想想,今日是二姐姐这样,开了先例,岂不是咱们家里的女孩子都成了能拿银钱当的了?外头的人一瞧,贵妃的妹妹感情也不那么值钱,什么歪鼻斜眼儿的都敢凑上来了,遇上个不知根知底的,还不是害了咱们姐姐!”
他说话很妥帖,赵姨娘瞬间被劝服了,探春看得不由想笑,却仍然是绷着脸道:“那要怎么管呢,诸葛环先生?”
贾环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同她面面相觑,倒是赵姨娘心生一计,笑着道:“我保准儿,你们没想到一个人。”
“谁?”
“贾宝玉。”
按说贾宝玉管不了大房的迎春的婚事,但是他却能够影响贾母,而贾母也绝非管不了迎春,她不得不管的时候,贾赦自然会退让了。
“你们可别直接同他说,”赵姨娘笑道,“宝玉最是好哄,你们只拿孙绍祖的恶行去吓唬他,他倘或还有良心,自然会去同老太太说,咱们就看热闹吧。”
“那要是没有……呢?”探春皱眉道,“宝玉性子懦弱,要他真的为女孩儿出头,可不容易。太太房里的金钏儿可不是个先例么?”
贾环却道:“我也觉得此计可行。我冷眼瞧着,他也有些担当了,不然绝不读他厌烦的那些圣贤书的,还不是知道了咱们家一日不如一日,他不能这么一味傻乎乎下去。”
探春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便道:“那咱们找他去。”
贾环又同她咬耳朵道:“王家伯伯现在生死不明,王家哥哥也没只言片语传回来,他家都乱了套了,不然叫他帮帮忙多好。”
探春一怔,却道:“不知琯琯如何呢。”
太子被虏的第五天,平安州传回消息,瓦剌护送太子回朝,要求平安州打开城门以君臣之礼相见,平安州守城将士拒开城门。
……拿这个拒开城门的主意的,显然就是王颀本人。王子腾生死不明,城中守城将领被太子斩了,剩下的几个副将谁都不听谁的,里头倒是有个太子的心腹,不过在太子被虏的消息传来的当天,这个副将就在兵变中被斩杀了。
朝野震惊,这会儿轰轰烈烈闹了几天的废太子之事,更加被此事推波助澜,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在。
这些都是太子留在朝中的党羽,其中不乏朝廷重臣,他们坚持认为,瓦剌当年归顺我朝,是心悦诚服的,此刻主动送太子回朝,更可见起称臣的决心。当初闹打仗不过是因为我们拨给他们的赏赐不足,往后咱们多给一些也就是了。泱泱大国,储君到了城门口也不开门,实在是千古丑闻,不合礼法,而且是有意挑衅瓦剌,有意谋害太子,真是其心可诛啊!
这其心可诛说的到底是谁,可谓是很明显了。水溶水澜,养母是王子腾亲女儿,又和王颀一块儿厮混长大的,王颀拿的这主意,谁知道有没有受他们的影响?
一时,无党派的、二皇子派的、太子派的,还有剩下许多权势低微些的皇子们也掺和进来凑热闹,那些巴不得皇帝改立更好操纵的小皇子的人也来凑热闹,每天早朝上吵的架加起来能够把负责记载的史官给累死。
皇帝记得嘴边都长了燎泡,这个节骨眼儿,他也不去穆贵妃或者贾贵妃处了,对着年老色衰的皇后又觉得闹心,连着两天没睡好,终于,上朝时当着众臣的面晕倒了。
……然后事情就更复杂了。
林如海夜夜回府都很晚,这日才从皇宫中出来,就听到了街角的喧哗。
他一看,目瞪口呆。
原来是些群情激奋的年轻书生,拿着火把,团团围住了王家,口口声声说穆贵妃惑乱君上,王家父子有意谋反,要找王家人讨个公道!
这根本就是耍流氓,哪怕真的要讨公道,也得去找王子腾和王颀讨啊,这会儿阖府上下,都是老弱病残,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林如海顿时气得想下车喝止,被贴身小厮死死拉住了,“老爷,万一这些人伤了您可怎么办啊,还是先回去叫人手吧!”
林如海冷眼看了一会儿,摇头冷笑道:“皇上还没死呢,一个个就都忍不住造反了?这是皇后的人、贾家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呢?”
有人冷若冰霜地道:“管他们是谁的人。”
林如海低头一看,差点没从马车上摔下去。
林琯玉带着红色的斗篷,帽边围了一圈雪白的毛领,瞧着倒是温暖,却愈发显得她眉眼尤其的冷硬冰凉,后头竟然是浩浩荡荡、装备齐全的士兵们。
“我拿了王伯父的印,逼五城兵马司出的人。明日上朝,还请父亲,好好和皇上解释此事。”
她说完,很轻微地偏了偏头,对着后头的人道:“王大人与你们有恩,当年大同一役,是他救了将士们的命,这会儿他生死不明,独子被围平安州,竟然连手无寸铁的夫人也被这些书读到狗肚子里的读书人侮辱,此仇不得不报,但是不能伤了人命……缺胳膊短腿儿就算了,去吧!”
林如海简直不知道是给未来婆婆出气,还是用了未来公公的名义出兵,还是大半夜的伤口还没好就跑出来,还是在这么多男子面前抛头露面……这么多槽点该先骂哪个了。
……算了,回去再骂,这会儿解围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这是七十九回原文。
……别急,王姐姐很快就不用饿肚子了。
我我我我我我忘记给存稿箱设定时间了天哪对不起
约莫在十章之内完结正文昂~
然后聊斋我丢了一章试阅出来,再一次求一波预收,感兴趣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昂~
还有有一本写着玩儿的现言,《青竹不甜不要钱》,本文不坑不长,我状态好的话约莫能短小地日更到完结,大家也可以看一看哦~
☆、第一百零四章 社稷为重
夜里风大; 林琯玉纵然罩着挡风的披风; 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空气里弥漫着火油的味道; 王家府外; 那些一个个擎着火把的读书人面容个个都显得凶神恶煞,其实这些书呆子未必就真的明白王家绝对不开城门的原因; 不过是一腔热血的书生最容易被煽动,是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的一把钝刀子。
钝刀子割肉; 远比利刃要疼。
不过秀才遇上兵; 有理说不清,面对这些人,你和他们是不能讲道理的,林琯玉也不觉得自己讲的过他们。她于是用了最粗暴直接的手段镇压,颇为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些满嘴忠义的书呆子们被下了大狱。
她回头的时候; 林如海的马车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走了; 还是回宫去和皇帝告状了。不过皇帝还病着呢,这会儿听了这消息; 估计能气得厥过去。
她拢了拢披风; 往里走去。
看门的小厮见她走来,甚至都哆哆嗦嗦的不敢盘问。林琯玉微微沉了脸; “怎么,这会儿连话都不会问了,旁人进你家,你拦也不拦?”
小厮哭丧着脸道:“姑、姑娘; 您、您是哪位?小的替您通报一声。”
林琯玉莞尔,道:“伯母睡了么?可曾受惊了?”
那小厮听着这声音实在耳熟,恰好这时候林琯玉拉下了帽子,虽然一张脸苍白到毫无血色,但是眉眼清丽妩媚,赫然是他家少爷经常往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