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看著张斌因气愤而狰狞的面孔,冷笑著说:“这麽说,还是我的不是哪?黑皮死了,活该,他该死!还连累了人家无辜的学生。”
张斌提高了嗓门:“那是我兄弟,你怎麽能那麽说?”
“就那样。你们那些兄弟,连上你,哪个手上没有血?活该就这麽被人剐了!”
张斌气得口不择言:“是的!我们都是垃圾,都是混蛋!你有好到哪里去?你又是什麽好人哪!”
文翰眯起了眼睛:“你什麽意思?”
“你也是一个流氓!玩我!玩死我!啊!你以为我不知道?把我弄到手了,跟玩个婊子一样!婊子还有钱呢,我得到什麽?”
文翰抓住张斌的衣领,骂道:“操,你当婊子,当老子是嫖客啊!”
“不是吗?”张斌的眼睛都红了,满是血丝:“你有女人了吧,要结婚了吧?你岳母娘都见过了吧,瞒著我?”
“你跟踪我?”
“跟踪你!?老子没那个闲工夫!阿武看见了,告诉我了,你们逛了一整天的街!妈的,说你要加班,老子巴巴在家里等著你来操,你他妈的陪女人逛了一天!”
“你兄弟干吗要跟你说这事?嗯?他知道我们俩的事情啦?”
“我他妈的怎麽知道!他就过来跟我说了!要我别上当,别给人耍了。”
文翰心里慌了。不是因为被捉到奸情。瞒著张斌和女人上街是真的,老妈牵的红线,敷衍来著。张斌的兄弟知道了,那些流氓,会做些什麽?敲诈?勒索?那些流氓有什麽做不出的?
文翰放开张斌,脑子乱成一锅粥。文翰受的刺激大了。打从徐卫兵死的时候开始,文翰心里总惦记著张斌的处境。这又死了一个黑皮,虽然跟那两人都没交情,毕竟是张斌的兄弟,都被自己诊治过。想到躺在医院的那个高三学生,如果那孩子死了,跟黑皮脱不了关系,那麽,也跟自己脱不了关系。救了个流氓,就等於害了个老百姓。只要是病人,在医生眼里就真的没有流氓和好人之分了吗?
张斌见文翰没做声,掉头要走。文翰喊住了他:“张斌,我们分手吧。”
张斌木然地看了看文翰,没说话,出门去找兄弟了。
33。
文翰心乱如麻。
张斌那个小子,在家里,在床上,老老实实,随便文翰怎麽折腾,只要涉及到让他脱离兴帮的事情,就拧了。这下好,自己说要分手,那小子屁都不放一个,就这麽走了。
文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地想分手。确实喜欢那个小子,就算他是个流氓,是个流氓头子,自己也喜欢他。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也不厌倦。
文翰除了性取向出格外,其他的算是个社会主义的有为青年,热爱本职工作,奉公守法,善待他人,对那些违法乱纪的行为深恶痛绝。
这一辈子文翰最亏心的就是弄到张斌的手段,比这更让他亏心的就是他迟早会甩了张斌。内疚,负罪感,多多少少也给文翰造成了压力。
而且,虽然有了个流氓头子作男朋友,文翰对於黑道上的了解也很有限,跟其他人没有什麽两样。无恶不作,心狠手辣,自己和张斌的事情一旦被那些家夥知道了,会不会脱不了身?
文翰怕的东西不多,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性取向被人知道。要脸的知识分子,最怕的就是脸面无存。当然,也最怕张斌会死。事实上,这两点哪样更让他害怕,他也说不清楚。
张斌更是苦上加苦。黑皮跟他好些年的兄弟,这下子死了,虽然是他自作主张,自寻死路,心里的难过也无法言表。张斌很自责。因为知道文翰不愿意他们俩的事情曝光,再加上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他吩咐过手下人,他不在的时候,绝对不能来找他。如果当时他知道黑皮的擅自行动,说不定他就不用死了。
文翰要分手,他早有心理准备。当知道文翰放他的鸽子陪女人後,张斌就有了这个自觉。而且,就在过年的那段时间,李京和易新分手了。那两个人都在读大学,因为不在同一所城市,所以放寒假的时候两个粘得格外的紧。谁知道被易新的家人发现了。
易新迫於家庭的压力,和李京分手。李京跟家里决裂,退学,跟著刘武做事。
刘武是个贼精的人,早就察觉张斌和文翰的关系不正常。当然,他也不明说,旁敲侧击。李京本来不是同,被易新缠上的,变成同了,又被抛弃。
张斌嘴里不说,心里明镜似的。想著,所谓在黑帮,好像是两人间很大的障碍,其实对文翰而言是个好事,可以用来当借口甩掉他,不是吗?这不,又来了一回。
张斌很委屈,很气愤,也没有去找文翰。
那事过後不到一个星期,文翰陪著何况去买衣服。何况要结婚了,对象是那个美女方明奕。因为女方年纪大一些,又有工作调动的问题,所以何况决定早早步入围城。
文翰帮著何况打点衣著,买了西服,衬衣,领带,皮鞋,又去婚纱店取了婚纱。文翰手插在裤口袋里,瞧著何况大包小包地拎著东西,也不帮忙,直乐,外加取笑。
何况也不生气,笑咪咪地说:“这个围城,总要进的,到时候想要出来的话,再说。”
文翰突然觉得没劲,不吭声了。
何况躲著行人,问道:“你和那个张斌,真的分手了?”
文翰有点儿茫然。他是等著张斌来找他的,便说:“我也不清楚。不过,迟早的事。”
何况犹豫了一会儿,说:“文翰,这事情,啧,怎麽说呢?”
正说著,对面大摇大摆走来了一个人。文翰撇著嘴说:“也是活见鬼了,明明这样的货色,我还偏偏舍不得。”
何况一看,对面来的那人也是一流氓相,刚准备笑,见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东西,对著文翰就冲了过来。文翰一愣,伸手去捉对方的手,没拿捏好,正握住了那东西,却是一把手术刀,文翰的手立刻出血了。
那人诡秘的一笑,手术刀往外一挥,文翰的四个手指头飞了出去。
文翰愣住了,看到自己的右手手掌突然秃了,四根手指头落到地上,食指还在地上弹了两下。那个人丢下刀子,掉头就跑,旁人有骂,有躲闪,文翰只站在那儿不会动了。
何况也呆了,恍过神来,先拿出婚纱,撕了,帮文翰包扎手,捡起手指头,用婚纱包了,喊路人打电话给医院,抢了那人的大哥大就找赵文涛,说了情况,又到马路上拦车,将文翰塞了进去,直奔医院。
赵文涛在医院门口等著,让文翰坐轮椅上,何况推著他跑,去了手术室,赵文涛主刀,何况的导师郑教授一起,开始把手指给接上。
文翰始终不吭一声,听著摆布,眼睛盯著手掌。何况准备把他的视线隔开,被他瞪了一眼。赵文涛也不说话,吩咐给他全麻,文翰这才闭上了眼睛。
等文翰再次睁开眼睛时,郑教授正在作检查,见他醒了,笑嘻嘻地说:“文翰,还真得谢谢你,今年的论文我有得了,开玩笑,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次手术。”
文翰勉强地咧了咧嘴,赵文涛和何况进来了。
这次手术很成功,以後也不会有什麽後遗症。何况的话,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赵文涛叹了口气,问:“要不要喊张斌来看看?”
文翰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什麽仇家,没有得罪过人。那人,目标明确,出手很快,明显就是有预谋的要伤害自己。如果是张斌的仇家。。。。。。
“不用跟他说了,我和他已经分了。再说,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死人。”会死人吧,张斌会饶不了那人,说不定那人的亲朋好友也会逃不开。不知为什麽,文翰对此很笃定。
赵文涛沈默了一会儿,说:“分了也好,早点分,不然,难以收拾。”
文翰脑子里木木的,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对赵文涛说:“我想出国,不想在这儿呆了。”
如果张斌再来找自己,自己又会心软吧。
张斌肯定会来找自己,他不能没有自己。
文翰看著自己的手,心想,张斌如果知道了,会痛死。
离开这里,会很难受。可是迟早会难受的。我受不了他混黑帮,他又如何受得了我娶别人做老婆。
抱歉,张斌,当初那样把你拖到这条路,如今,又得把你抛下了。
文翰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34。
张斌著手调查黑皮的死因。
说不出道不明的原因,张斌没让刘武去查,换了李京,刘武被派出差,弄货去了。
黑皮死得蹊跷。那天的打斗,黑皮没带手下,一个人应付的。对方是另一个地盘的几个小混混,看不出有什麽阴谋。不过,张斌还是觉得很奇怪。自从挑了贩毒的那一夥人後,虽然对方全军覆没,还是担心有漏网的,所以兴帮的弟兄们都不许单独行动,偏偏黑皮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过了两天,那个地盘的老大,叫张飞翔的,带了几个受伤的混混亲自上门赔罪,说那些人瞎了狗眼,得罪了兴帮,所以带了他们到兴帮负荆请罪,给黑皮的牌位磕头,还让动手的那个三刀六洞,场面做得很足。张斌无奈,只有放了他们。
姓张的那个,三十多岁,长得挺厚道的,以前跟兴帮也没什麽大的冲突。李京查了一下,似乎跟贩毒的也没什麽瓜葛。这事情就撂下了。
张斌想文翰,想得不得了。又委屈。如今李京每天黑著个脸在自己面前进进出出,让他不断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小子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李京被打成个猪头,还护著怀里的易新。那个易新,粘李京粘得,都不知该怎麽形容。谁知道家里一反对,那小子就溜了,把个李京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大学也不念了,来当混混。
骨子里张斌还是羡慕大学生,虽然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免不了还是想,如果自己也是一个文化人,文翰对自己会怎麽样?说起来,他在文翰心目中的地位,怎麽也比不上李京在易新心目中的地位吧,还不是分了?
心里有无限的悲哀。觉得自己贱,正像个倒贴嫖客的婊子。这样想,也觉得把文翰也想龌龊了。心里的煎熬,反反复复,想去找文翰,又觉得憋屈。看著李京,又烦躁,於是又把李京踢出去,把刘武调回来,让刘武继续管情报的事情,只是吩咐了,不许再跟著文翰。
刘武心里也委屈。自己哪里是跟著文翰?不过是路上看见了,为老大感到委屈,这才一路跟著的。老大说话了,刘武於是刻意避开了医院和文翰可能出入的地方。
所以等到刘武得知文翰受伤的消息时,这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盛夏已经到来。
刘武是在去监狱里探兄弟时知道的。那人说牢里来了个新人,那个新人得意洋洋地吹嘘,说他用一把手术刀把一个医生的手给废了。刘武一听,不由得立刻想到了文翰,立马回来报告张斌。
张斌听了刘武的话,呆住了。这两个月身心的煎熬,心里对文翰又爱又恨,却得到这麽个消息。文医生的手指头被削掉了。他的右手,漂亮的手指头。张斌想起文翰那时候说,他那双漂亮的手,要治病救人,要摸自己的身体。
张斌头嗡嗡的,两眼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突然跑出了办公室。刘武跟著出来,就见张斌没命地在街上跑著,下午四点的大太阳,明晃晃的照著人头晕。
刘武马上开了车,追了上去,要张斌上车,张斌却好像什麽都没有听到,只跑著,刘武吓坏了,开著车跟在後面。
张斌拼命地跑,跑到医院,先到急诊,转了一圈,没看到文翰,也没看到认识的人。又去门诊,神外,也没见文翰,捉住护士问,护士又害怕又嫌恶地看著他,只说文医生不在。问赵文涛,说他在做手术。
张斌四处张望,见挂著普外的牌子,好象那个何况是普外的,扑了过去,推开门,果然看到何况正在给一个病人清创。
何况见门被撞开,刚准备呵斥,却发现是张斌,一身的衣服湿透,面色难看,嘴唇哆嗦著,便向隔壁示意,张斌老老实实地进去了。
何况处理好受伤的病人,吩咐进修和实习的学生照应著,取下口罩,进了隔壁的房间。
张斌巴巴地看著何况,说不出话来。
何况坐在病床上,清了清喉咙,问:“你来干嘛?”
“文医生。。。。。。文医生。。。。。。在哪里?”张斌的声音粗哑,难听死了。
“你们不是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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