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大好吧。
她说吃烤肉。
然后我就跟她去了。
结果……我信了她的邪!什么了解同性恋心理的朋友,什么小聚会,分明就是一大帮子花痴腐女的月度茶话会。
而我,很光荣地成为了她们之中唯一的一名男生。而且通过她们的谈话以及对我表现出的过度的热情,我明白了,原来我是被同桌当作了一个活标本拿来向一众从未见过真正的同志的腐女们炫耀的。
“你们看,我们小何同学可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美型小受哦,怎么样,怎么样,见着活的了吧?帅吧帅吧?”
“哇好萌哦……”
我强压心头的怒火,谁让我脾气好不对女人发火来着。我说:“你才是受。”
同桌眨巴眨巴眼睛,说:“那难不成你是攻?长得不像啊。”
我:“……”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老子是直男!”
然后忍无可忍提前离席,准备结了账走人。我没有让女人掏钱的习惯。结果服务员告诉我我们这桌是团购票已经付过钱了。“这样啊……”我开心地说。然后就毫无后顾之忧地走掉了。
临走有几个女生追过来,无限娇羞地问我可不可以留个电话。我心想她们是想追我呢,还是想跟我做闺蜜。然后我没理会她们很帅地插裤兜走掉。
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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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未全黑。操场上灯火通明,有稀稀拉拉的篮球声。自从流言四起后,我很久都没有打过球了。如今手有点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篮下。
放眼一看四周并没有熟人,于是捡了一颗球,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投篮。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彻底降临。好久没有这样清闲过了。我很享受此时黑暗里的自由自在,不用佯装坚强,不用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微风中枯枝上晶莹的雪粒扑扑簌簌落下,在花白的照明灯光束中轻飘飘打着旋……我开始重新拾起近日来被刻意压下的心事。
我喜欢上一个人,看不到他,便觉得难过。用很短的时间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却用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办法习惯没有他。我预感心中的烦乱随着时间只会有增无减。
球脱手滚到了操场边沿。有个人影刚好走到那里,捡起球抛过来。我没在意,接了球说了声“谢谢”,继续投球。
“何尔萌。”
我惊了一惊。很少听到他这样严肃地喊我全名,我有些不适应。而且我以为我们绝交了。黑暗中看到顾煜慢慢走近,一点点看清楚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一起玩儿吧?”他说。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只是将球抛了出去。落下的角度,刚好朝向他。我们就这样默默打了一阵球,没有肢体接触。气氛有些尴尬。
球再次从篮筐落下,他捞进怀里,抱着球顿了顿,突然说:“不是我说的。”
我转眼看他,看到他眼中的诚恳。我说:“哦。”
他说:“真是不是我给你说出去的。真的!”
我说:“哦。”
他气冲冲扔掉球,气急败坏在原地转了几圈,使劲搔了搔头,恨不能把头发都抓掉:“你肯定还是不信!你现在一定恨透我了吧?”
我没有说话。
他急得快要哭出来,跺着脚道:“真的不是我!我们是兄弟,我绝对不会把你的隐私告诉别人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开的,反正我……”
我拿球砸到他头上:“大男人磨磨唧唧,还打不打?”
他踉踉跄跄站稳,摸着额头看我,眨眨眼睛,又眨一眨,笑了起来:“打,打,好久没跟我们human小射手一起打过球了……”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眶有些湿润,觉得心里一阵暖意。顾煜是一个好人,他是尊重我的,是把我当朋友的。我以为他会跟其他人一样,视我为异类,从此敬而远之。没想到,他却主动找我和好。
也许那天是我过分了些,对他那样做,让他猝不及防。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好荒唐。
“不过……”顾煜凑过来,小声问我,“你真的……那个……变成gay了吗?”
我苦笑:“好像是的。”
他沉默了好久,球也忘了发。“可是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交过女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看着我,眼中充满好奇,无言地催促我回答。
我点点头。
我听到他静静抽气的声音。“是谁?”
“是……”
“是同学吗?谁?”
我摇摇头,犹豫了一阵,说:“是那辆玛莎拉蒂的主人,我爸高中同学的儿子。”
这次轮到他半天无话。安静得听得到四周空气里细碎的风声,还有我们二人的呼吸。我抬眼看他,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吗?”他轻声问。
我摇头。
“为什么?他不要你?”他显得有些气愤。
我笑,说:“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多差劲似的。”
“那为什么?他不喜欢你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我是真的不知道,韩子玉吻了我,却没有说过类似喜欢的话,这代表什么。而他家里那些送给旧情人的彩陶,太过贵重,分明就是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既然念念不忘,那他还会喜欢别人吗?
也许那个吻,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就如同我那天在厕所里对顾煜做的事情,明明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个人。
“哟,这不是性激素么,大好的晚上怎么不跟男人上床去,居然有心情在这里打球?是不是来发泄的呀?”紧接着是一片不友好的哄笑。
我跟顾煜转头去看,只见人高马大的刘大个儿和另两个三班篮球队的男生从体育馆里摇摇晃晃出来,穿着训练时的队服,远远就飘来难闻的汗臭味。
“你说谁?”顾煜握了拳头上前两步,咬牙发狠。他性子一向比我还暴,虽然我已经够暴的了。所以在两个暴脾气中,作为比较和善的那一个,我有义务去拉架。因为我深知我们两个人绝对不是这三个一米九的大块头的对手。“顾煜我们走。”我说。
“我说何尔萌啊!怎么说错了吗?他不是同性恋吗?同性恋不是给男人干的吗?”
顾煜挣脱我:“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大个儿还未动,身后的两个同伴就已经凶神恶煞跨上前来,鼻孔看人,手腕扭得“咯吱”响。大个儿在后面不屑地冷笑:“怎么?想打架啊?顾煜,老子一直看你不爽你知道吗?老子想打你很久了!”
顾煜暴跳起来咆哮:“好啊来啊!怕你啊!”
我忙拉着他连连后退,说“算了算了”。其实不是不敢打,实在是不想把顾煜牵扯进来。侮辱我可以,我已经慢慢习惯了,但是打顾煜就不对了他又打不过你们。有种冲我来!
——结果大个儿果然就冲我来了,他鄙夷地嘲笑我说:“何尔萌,你真是个孬种,只会抱着你的男人哭哭啼啼。”
说完这话我和顾煜都愣了一愣。我反应过来后转头瞪大个儿:“你说啥?”
“呵……我说你俩有□□啊。不敢承认啊?别装了,你俩那天课间在教工厕所都干了点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要我替你们说出来吗?我可是全都听见了,M的好端端蹲在那儿拉屎居然听见隔壁气喘吁吁的在搞基,M的我都替你们脸红!真他M的恶心!”
顾煜气得脸煞白,吞了一口唾沫倒是冷静下来,扯着嘴角说:“哈哈哈我说怎么那么臭呢,原来你在隔壁啊!大个儿,你便秘啊还是体臭啊?你这么臭你那些拉拉队女朋友们让你上床吗?”
“你……”
我发现他俩的对话开始走向低俗化,我作为文明人完全插不上嘴,于是松开了顾煜,说了一句“别骂了,打吧”,然后首当其冲跳到了大个儿身上,趁他还没准备好一拳先打在了他鼻梁上。
“呀——”于是我们几个人厮打成一片。其中一个大个儿的同伴喊了一句“我妈打电话催我回家了”然后就很不讲义气地中途跑掉了。
混战的过程中,我听到大个儿还在喋喋不休,说什么“变态,恶心,你们这种社会败类就应该被万人唾弃,就应该被活活打死”之类的厥词。
我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手脚加重了力气。身上无处不痛,但是痛的地方多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嘴巴里有点腥甜。吐掉,继续打。
打得正酣,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我无暇去理会,它就震动个不停。直到不知道被谁打得从口袋里飞出去,翻了几个跟头掉在地上,我瞥到屏幕上显示着“接通”的状态。
屏幕一直亮着,我看不到上面显示的号码。
几分钟后,却看到韩子玉匆匆赶来,车子停在门外,手里的电话也亮着。
“住手!”他大喊了一声。也许是被他成年人的外表震慑到了,大家居然真的住了手。大个儿一边故作镇定一边打量韩子玉,语气有所收敛,问:“你你你谁啊?”
“哈哈!”没等我和韩子玉开口,顾煜就已经欢脱地介绍起来,“这是我方外援!现在三比二,怎么样,怕了吧?”
大个儿:“……靠!我还当是教导处老师呢,原来是帮手啊。来继续打!”
韩子玉:“等等!”
“怎么?怕了?”
“同学,打架可以,但这里是学校,打架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们应该知道。”韩子玉义正言辞说。我心想真是大救星啊,这样一讲道理有理有据一定能化解一场不必要的你死我活。结果没想到韩子玉的下半句是这样:“要是不想被开除,咱们就换个地方打。”
……妈蛋公然约战啊?韩子玉你还嫌不够乱是吧?
“……”大个儿及其同伴愕了一愕,似乎有所顾虑。但毕竟是好战之徒,马上就同意了:“好,就在城北大毛村口的废工厂里吧。你等等啊我也叫个帮手先……”说着便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接通后颇有气势地命令到,“喂,你们马上开个车到学校来接我,有人要找我打架——”
韩子玉抬手打断他:“叫他们直接过去吧,一来一去挺费时间的,你们坐我的车过去。”
我们:“……”
章十三、1
(章十三)
车上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由于另一个同伴也找了借口临阵脱逃,以至于敌方只剩了刘大个儿一个人。
他在校门口第一眼看到韩子玉的车时身体打了个很长很长的颤,然后便哆哆嗦嗦被顾煜推上了车。
“好车啊,哥们儿……”这是他在长途跋涉中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此时离出发已经有半个小时,几近市郊。
韩子玉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谢谢。”然后便在后视镜里瞟我:“最近逃课了吗?”
我:“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恭恭敬敬。
“给你买的物理模拟题做了吗?”
“做了做了……一点。”
“见过你妈妈了吗?”
“见了见了……”
“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啊,就是骂了我两句,没什么的……”
抬眼想去瞟韩子玉,不料却看到后排顾煜捏着下巴打量我俩,瞅瞅我又瞅瞅韩子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这才想起已经告诉了他自己喜欢韩子玉的事情。心下叫苦,默默转头看窗外。
至于刘大个儿,一路上几番欲言又止,脸色难看到极点,跟吞了苍蝇似的。也是,天下哪有坐着敌人的战车赶赴沙场的道理?试想一下,如果是我,早就恨不能跳车自尽了。尊严尽失,尊严尽失啊!
我想他那时一定是想罢战,可是碍于面子又说不出口。
然而我没料到的是,他所谓的“叫个帮手”,竟然是叫来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并且还持械。
我心底不由得紧张起来,拉住正欲下车的韩子玉,说:“羊羊哥哥,别去……”
他看我,突然笑笑,眼尾的痣都笑弯了,很好看的样子:“人要言而有信,既然来了,怎么能临阵退缩。再说,这位同学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你能容忍,我也不能。”我呆了呆。
顾煜也急忙按住韩子玉,苦苦劝说:“哥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般我们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跑为上,不丢人,真的。咱们的车跑得快,他们追不上的。”
“可是他骂萌萌该死,今天不出这口气,我是不会痛快的。”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解了领带,扯掉身上累赘的衣服,只剩了白色的背心,露出一整条手臂的纹身,冲我们安抚地笑笑,“放心,我以前是混黑的,虽然洗手不干很多年了,但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你们两个待在车里等着。记住,不许开门!”
我看到大个儿跑去跟那帮混混说了点什么,大概是叫他们放下武器。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