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紧了唇,压下心中的情绪。他看向空悬的主位。
老爷子知道今天的会议,却没有来。也好,即便他来,也只会冷眼旁观。
“我会尽快解决。”
这是他给予的承诺,也是如今他唯一能说出的话。
“尽快?尽快是多快?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确切的方案,而不是你的敷衍。”
面对咄咄逼人的张老,牧华脸色一沉。如果不是身旁Ray及时按住他的肩,他想他一定会在董事会上失控。
紧张的气氛,令人绷紧了神经。突然被推开的会议室大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各位,抱歉我来迟了。”
牧华认识这个男人,是老爷子的私人律师。
他发现了牧华的目光,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代表牧老来此宣布一项决定。从今天起,牧老手中握有华特的百分之四十股权,全部交予牧少爷所有。文件老爷子已经签了,我来只是想通知少爷以及给位董事,希望今后各位能继续支持牧少爷一同发展华特。”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给牧华雪中送炭。有些不敢置信,老头子真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一直死抓不放的东西,竟然这么轻易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直到在文件上签下字,直到看见刚才那群董事突变的虚伪笑容。牧华才回过神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Ray,帮我去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底始终有点怀疑,他必须知道让老头子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有了老头子的股份,加上自己原有的部分,他在华特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他也终于能够无所顾忌的采取他的行动。
柳清远想和自己玩,自己就奉陪到底。
徐苒与牧华的订婚宴如期举行。这场华丽的宴会邀请了各界名流淑媛,当然也吸引了不少记者蜂拥而来。
在业界备受关注的俩名新人甜蜜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如胶似漆的模样羡煞了一群旁人。
牧老爷子很高兴,看见自家的孩子终于定下了终身大事,他乐得在话筒前多讲了几句。
牧华也是笑脸迎人,年轻俊美的他今天分外迷人,一身剪裁精致的手工西装穿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俊男美女,理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这样的情况下,他本不该出现的,真的不该。
秦胜看着面前的画面,面无表情的将手探入怀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底也跟着一片冰凉,他还抱着侥幸,他希望柳清远不会做得那么绝。
可是,他依旧失望了。
“牧总,很高兴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你与徐小姐订婚的日子。就最近关于华特一系列的负面消息,让我们不仅联想到华特公司内部的危机。我想请问,这与您跟徐小姐订婚是否有所关联?徐氏集团在此后会以怎样的姿态来帮助华特共度难关?”
记者总是见缝插针,总是喜欢煽动人心,挑取题材。
“就华特集团涉嫌卖…淫交易的事,牧总是怎么看的?徐小姐是否知道关于华特的丑闻?听说牧总还有一位私交甚好的兄弟,这次为什么没有前来参加订婚宴?”
又一名记者凑上前来,而之后,更多的记者开始将话题转向敏感。
不能当众将人请出去,那只会让人更有炒作的话题。只是眼下的情况,牧华脸色转青,而他身旁的徐苒,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惊愣地不知所措。
突然,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牧华眼底闪过惊讶,那个消失了一个星期不见踪影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会场里?他又是怎么进入会场的?
突变就在瞬间出现。
“牧华,去死吧!”
秦胜疯了,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双眼充血的他突然拔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猛地冲向牧华。他挥刀相向,却在下一刻被牧华身边的保镖拦截,并一下子制伏在地上。
“牧华,我要杀了你。我得不到的,那个女人也别想得到!”
神智错乱的秦胜,仿佛已经分辨不清场合。周围的人成了这场戏最好的观众与见证者。
他高吼着爱他,大声的告白,却又在下一刻扭曲了面容,撕心裂肺的指责他辜负自己的爱。
“我那么爱你,我在你身边陪了你十六年,却比不过这个女人!”
即便被压住肩膀,他依然努力挣扎,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秦胜看着牧华突然开始狂笑,笑到眼底流出泪来。
“牧华,没想到吧。是我答应跟朝阳柳总的合作,怂恿那些员工跳槽。是我散步谣言,说华特内部财务亏空,是我在酒吧安插了人故意引发那些是非。是我,都是我!”
剧烈的喘息,他压抑着胃部的绞痛,压抑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然后,将最后的话说完。
“我要让你失去一切!没人比我更了解华特,我要报复你!只有失去了一切,你才会是我的,才会回到我身边来!”
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恨,或许,他的心底本就存在了这样黑暗的一面。
他知道,现在的他在这群人眼里就是个疯子,还是个爱上男人,不正常的疯子。
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个关注,只不过,他不是明星,也不是天之骄子。那些目光是恶心,是唾弃,是鄙夷,也不乏怜悯。
他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他比谁都冷静。
他只是在完成一笔交易,他与牧老爷子的交易。他只是想用自己最后的能力,去替牧华做些什么,为华特做些什么。
周遭渐渐响起议论与嘈杂声,他被人拖着一步步离开会场。他挣扎着,歇斯底里,他要让自己没有任何破绽,像极了疯子。
这场戏没有演完,他就不能松懈。
秦胜离牧华越来越远,人群慢慢阻挡了他的视线。
然而,他依然能感觉到牧华的视线,感觉到那个男人还在看着自己。
于是,他笑了,对着牧华露出短暂的笑容。
他不后悔,直到保镖将他交给赶来的警察,他也不后悔。
或许是最后一眼,这辈子最后一次将这个男人深深记住。
深深记住。
然后刻在脑中,印在心上。
再然后……一刀刀的刨去。
最后,在那张脸即将脱离视线的最后。
他衷心的说出心底那句话,默默的,无声地以口形诉说。
你,一定要幸福。
他不知道牧华有没有看见,这已经不再是他关心的范围。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得到了最不想要的“自由”。
虽然会场中途生变,但是牧家与徐家的订婚典礼还是圆满成功落下帷幕。华特的一切负面消息以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得到了澄清。
两头后华特对外主动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会上出面的是牧家老爷子与华特的现任特助Ray。
“我们不会追究这次事件。就某些方面而言,他也是个可怜人。”
这是Ray代表牧华做出的表态,也是牧家对此事的态度。
之后牧老爷子以大度的姿态在媒体前承认并做了解释。
对方是义子牧华交心数年的兄弟,关于秦胜的所作所为,牧家感到心痛。碍于兄弟间十多年感情,牧华打击颇大,不愿出面,而由他代为出面。
此后,牧家与那人毫无关系。
拘留所特设的病房里,秦胜刚刚转醒。
两天来,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激的行为及情绪,让他本就超负荷的身体终于崩塌。
在被警察扣留遣送的途中,他就因胃出血而陷入昏迷。
醒来的人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听着有人来告诉他被释放。
他想,他宁愿不要醒来。
这个城市已经不会有他容身之处,而他也没脸回去再见任何关心他的人。
他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大街小巷,糟蹋的衣着与狼狈的模样,让经过他的人都下意识的纷纷躲避。
他不在意,真的。
现在能困扰他的,只是一个决定,一个选择。
痛苦的活着离开,或者,解脱的自我了解。
他说过从不信基督上帝,也不信神佛真主。
可现在,他却想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他从不信任的这群神佛。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秦胜缓缓闭上眼。
他脑中渐渐浮现回忆,从十六年前那个稚气的孩子,伸出手给了他一块钱的画面开始。
他在做这辈子最后的巡礼。
当一切准备就绪,他平静看着远方。然后冲出了属于安全的白色斑马线,奔向属于他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故事到此结束,全文完。各位会怎样?
21
21、黑暗 。。。
十三岁的少年比十岁的他高了小半个头。两个同样稚嫩的少年,却在相遇的那刻起就映射出了不同的人生。
牧华是骄傲的,是高大的。站在秦胜面前,仿佛就能挡下一切风雨。
秦胜一直这样认定着,仰慕着。他以为这一切永远不会变,可是他却错了。
如果有阳光,那么他希望阳光再也照射不到有他存在的角落。
如果是黑暗,那么他希望黑暗永远笼罩着这片属于他的领地。
当所有的希望变为绝望,当经历了从天堂坠入地狱。他已不再是他,他相信比起上帝,撒旦的领土更适合自己。
他犯了罪,太多的数不清,不能被原谅的罪。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抛开人世间犯下的罪,可以摆脱这些束缚他的枷锁。
迎来第一个无尽黑夜时,他松了口气。哪怕身上瞬间传来剧痛,如果可以,他还想回以笑容。
之后的时间,不再有阳光,只留有无限的安静。
现在,他只是在等待。等待有一天,有所谓的鬼差来将自己带走,又或者撒旦的使者能将自己拖人地狱。
笃笃——笃笃——
随着规律的声音响起,他渐渐有了意识。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耳朵里却听到了各种声音。
“医生,他怎么样?”
“有转醒的迹象,详细的情况还是到外面谈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竟然听到了最为熟悉的声音?
第一次,他挣扎着从黑暗中睁开眼,为他心里的不安而寻求答案。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无尽的黑夜,没有一丝光亮让他窥见。
疲惫、压抑、紧张、挣扎。
他开始讨厌起这片死域,他强烈想要摆脱。
他后悔了,他遇到了更大的诱惑,想要离开这里的诱惑。
然后,这无止境的挣扎持续了很久,不知多久。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还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上了他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秦胜,你别想了,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想在咬了主人后就这样逃离吗?你太异想天开了。”
“牧家的狗,这辈子也只能留在牧家。秦胜,醒过来,醒来我就让你回牧家。”
秦胜想笑。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他,又给自己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不挣扎了,不用了。
牧家的狗已经不想回牧家了,他早被扫地出门了不是吗?
他承认了他的错,他咬了主人,他失了忠诚。
所以,不回去才是最好的惩罚。
只是,他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手指细微的颤抖,而这细微,没有被牧华错过。
秦胜感到手上的握力猛地加大,他知道,逃避对自己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试着睁开眼。一次、两次,缓缓的,渐渐的。
迎接他的并不是刺眼的白光,而依然是一片黑暗。
看,他成功了。他实现了自己所希望的,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什么都看不见,不分昼夜。
“醒了。”
牧华看着床上的男人,整整一个星期,昨天才脱离危险期。
他不该来的,可他知道了秦胜的处境。
当他被人送进医院,医院唯一能从他身上找到的也只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名片。
他没想到,秦胜会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想要一个结束。
如果这是秦胜想要的,那他决不允许。
“大脑里有淤血,暂时看不见了。”
秦胜庆幸他此时看不见,他不难从牧华的口中听出嘲讽的口气。
也好,看不见也好。
“是你救了我?”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换个称呼,带点疏离,其实他还是可以做到。
牧华眯眼瞧着床上的男人。他双眼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