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言姐的背影,舒辰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言姐和安安的感情相当深,今天,她是笃定了要杀沈修,不对,应该说,是要和沈修同归于尽。
时间漫长,变得非常难捱,一秒钟足有一个钟头的长度,但在这种时候,舒辰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沈修。
一定不要来,绝对不要来,既冰冷,又缺少感情,像是个颐指气使的帝王,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欺负他,这样的人最差劲了,所以一定不能来。
临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个人。
心中如此想,表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为什么有如此不甘的心情,觉得人生有了某种特别难以弥补的缺憾?
不能来。
不可以见面。
不能,不行,不可以……
鼻子有一点发酸,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法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开门。”
舒辰猛的抬头,望向铁门的方向,仓库的大门外,是熟悉的声音,以及声调。
冰冷,没有多余的感情。
言姐看了舒辰一眼,嘴角浮起的笑容,肆虐成阵阵寒风,足以冻死一片草原上的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站起身,走过去将大门打开后,迅速的退到桌子旁。
“不要乱动!”言姐举枪,正对沈修:“如果你乱动,我就开枪!”
沈修在仓库门前逆光而立,舒辰的视线迎过去,却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身西服非常的熟悉,被绑架的那天早上,那还是他亲手为沈修挑选的。
‘咣’的一声,舒辰几乎以为是子弹射出了枪膛,连忙去看沈修,可他却仍好好的站着。
“钱在这儿,把他给我。”
钱?舒辰看向言姐,她的脚下,多了一个非常大的黑色皮箱。
试图发出声音警告沈修,可无论舌头如何用力,只能多透进来一点点的空气,脸颊上的胶带非常粘,没有手的帮助就根本撕不开。
“他就那么重要么?”言姐没有去开箱子,反而是喃喃的说:“在你眼里,安安就一点都不如他么?当年安安被绑架,为什么你就不去救他?他有安安漂亮么?他有安安听话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对安安?”
安安被绑架?舒辰讶异,可当年,安安不是从山顶上坠落死亡的么?
手枪随着言姐的手腕上下巅动,划出疯狂的弧线,沈修没有动,也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的安安,我的安安!”
“如果他没有死呢?”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言姐的疑问,也是舒辰的困惑。
安安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如果安安没有死。”
“你骗我,你骗我!”
沈修没有作答,只是继续说:“如果我说,当年是担心还有麻烦,所以将他送走了,他没有死,你信么?”
鬼才会相信,舒辰了解沈修,所以方才他刚一开口,就知道他遣词的内涵,他刚才的这番话,用的全都是假设,没有一句是真话,理智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
可是,言姐早就失去了理智,从安安死的那天起,理智就没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拿上这笔钱,离开去找他,别让我再见到你。”
“安安在哪里?”
“箱子里有地址,你打开就会知道了。”
听到沈修的话,言姐迫不及待的扔下枪,别说桌子上的炸弹,就连基本的防御也忘了。
舒辰觉得不对劲,可这种情况,即使他能够说话,也不会开口提醒言姐注意安全。
皮箱设了密码,沈修说过后,趁着言姐正忙着开箱,走过来解开舒辰的绑缚,嘴上的封条非常粘,汗毛沾在上面,被封条带下来,舒辰呲牙,但忍住疼,自己拿出手绢,抓住沈修的手,低声说:“快走,桌子上有炸……”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快进的画面,迅速略过舒辰的眼前,令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里面闪出,快速的扭住言姐的手腕,速度比雷电还要惊人,行云流水般,绝无一点多余的动作,言姐想要往后退,挣开白色影子的桎梏,可白色影子一个反擒拿手,就将言姐的手腕擒到了背后,言姐连忙拿到身边的手枪,这就要扣动扳机。
影子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千钧一发,用另一手托住她拿枪的手肘,向右稍扭,改变了枪的路线。
‘砰’的清响,影子踢开枪,快速滑到一边,行动干净利落,动如豹尾扫平原,静若纸片人,没有存在感的贴在仓库墙壁上。
“不要!”
声嘶力竭的喊声,是言姐生命的绝唱,舒辰愣在原地,看着血,在言姐身下,蔓延。
枪打在致命的部位,但血尚未流尽,她的嘴角流出血沫,抽搐着身体,一点点挪到箱子旁,颤动着双手伸到箱子里,不肯相信的来回摸索着,血线,连成不规则的图形,交叉纵横。
痉挛的手指,逐渐凝成血块,在空气中慢慢的干涸。
至死,她的眼睛仍睁着,不可思议的盯着箱子,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仍在寻找安安的去向。
那双手,终于放下。
她死了,舒辰想说,她死了。
可是他却无法说出来,好像胶带仍粘在脸上,嘴里仍有余留的香水味,让他无法开口,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箱子里不是钱,黑色的大箱子里,原来藏了一个人,言姐要的不是钱,沈修想给的,也不是钱。
言姐说,安安的死,责任在沈修。
为了救自己,沈修利用了安安,已经死了的安安。
耳边传来沈修的声音,朦胧的似在千里之外,舒辰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己是好,还是不好呢?
☆、chapter 55
“他失声了。”
“什么?”大神丰富的表情挂在脸上,抱住舒辰,如果有眼泪,就够得上失声痛哭了:“小盆友,你竟然失身了。”
谢逸拽起大神的领子,把他扯到一边,郑重强调:“失声。”
“和失身有区别?”
“你们可以全部出去么?”
“许闲……”
许闲笑:“高先生,如果你敢说那三个字,我保证你一个月都不能去容成老师家。”
“哈哈,”大神谄媚的笑,表情认真:“恩,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有做完,现在要立刻离开。”
沈修抱手冷语:“我听说不是一点,而是一车,三天后,我要听到没有,懂?”
“当然,当然,”大神一溜烟蹿到房门前,眨眼间站到门外:“保证完成任务。”
房间里少了大神,瞬间安静,沈修刚想走过去,许闲开口逐客:“沈先生,谢医生,你们可以出去么?”
沈修挑眉:“为什么我要出去?”
代替用语言回答沈修,舒辰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许闲帮他解释:“因为你们都很吵,对,没错,谢医生,您也可以走了。”
谢逸为难:“我是舒辰的医生。”
“您没听懂么?”许闲继续笑,柔软温和的如棉花糖:“我说的,是‘所、有、人’。”
“可是……”
“您不是人么?”
谢逸:“…………”
撵走了沈修和谢逸,许闲喝口水,叹气:“和他们说话,怎么像和外星人交流似的。”
舒辰回到病床上,拿起床上的纸笔,刷刷的写字:我不想在这里待着,医院最烦了。
“可是他们说你还需要观察。”
舒辰继续写:不能说话,他们还能观察到说话?都闲的吃饱了没事儿干,他们没有别的病人需要救治么?把我绑在这里真烦,不如我们私奔吧。
一口水含在嘴里,许闲差点呛死:“舒辰,有些话,是不能瞎说的。”
刷刷刷,纸上几行字:偷偷的跑,就叫做私奔,别想多了啊,要纯洁,纯洁懂不懂?
别想太多?还纯洁?许闲内心笑,这家伙怕是又为了什么事纠结,不肯回去和沈修独处,想要躲到自己那里去。
打开病房的窗户,窗外的凉风吹进来,扬起窗两边的白纱帘,已经快要十一月,树叶却还稳稳的挂在枝头,或许一时半刻,还掉不下来。
离开医院,舒辰像是脱了笼子的小鸟,脸上没有一点失声后的不安和担忧,还挺童稚的跳起来,要抓银杏树的叶子,可惜差一点,许闲踮起脚,摘下来,鄙视的交给他。
回到许闲家,舒辰毫不犹豫的占领卧室的床,许闲挺想把他踹下去,结果舒辰写了四个字,令他不得不投降。
在许闲家,舒辰不懂得什么叫见外,到了饭点,写字奴役许闲去做饭,还晃出乌黑发亮的四字。
“没问题,”许闲点头:“吃泡面?”
舒辰摇头,抗议非人的对待。
“觉得没营养?”理解后,许闲思考:“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毕竟你有病。”
舒辰黑线,刚想写字反驳,可是哪有说的快,他才写了两个字,就听许闲继续说。
“我会五道菜,但担心委屈了你。”
将两个字划了,舒辰继续写:不会不会,虽然五道少了点,我也不介意每天每顿都吃。
看明白了舒辰的意思,许闲也不废话,转身出去,别说还真快,没过十分钟,就叫舒辰去吃饭。
到了饭桌旁,舒辰有点傻眼,看看许闲,又瞧瞧桌上的五道菜,火速奔回卧室里,将纸和笔取过来,写大字抗议:这是五道菜?
“没错啊,一、二、三、四、五,”许闲数数:“你是不是脑子也病了?再好好数一数。”
舒辰是真想把手里的东西撇到许闲脑袋上,但想到人家做菜也挺不容易,只好无奈的忍,开始写字:这都是鸡蛋。
“是啊,”许闲点头:“可你不能否认这是五道菜。”
五道菜……
蒸鸡蛋、煮鸡蛋、炒鸡蛋、炸鸡蛋、还有一道红烧鸡蛋,这真是不把自己当病人看。
“你要觉得不丰富,我还可以上网学学炖鸡蛋。”
舒辰瞪一眼许闲,拿起筷子吃饭。
饭只吃了一半,许闲的电话响了,等了半天,不见他去接,舒辰捅捅他,又指指电话。
“不用管,”许闲打算继续不理会:“饭还没吃完,中途走动伤身体。”
舒辰用充满八卦的眼神凝视他,许闲架不住,将碗筷搁下,回望:“好吧,谢逸认定了我和他认识,我怎么说都不成,每天一个电话,真的,哥都烦死了。”
那是冷笑话?这表明许闲已经非常郁闷了,舒辰顿时心情大好,不错眼的盯着他。
“……你想说什么?”许闲回瞪:“你要是乱写,我就给沈修打电话,把你带回去。”
舒辰抬头笑,顺便将纸上的字抹掉。
电话响了十分钟,终于偃旗息鼓,舒辰的耳膜里充满铃声,觉得头很大,反观许闲,仍是没有障碍的该吃吃,一看就是久经考验。
吃完饭,舒辰一个人在水池前洗碗,突然门铃响起来,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许闲去开门,舒辰以为是谢逸,也就不在意,培养两耳不闻门铃声的精神。
五分钟后,门铃还在响,舒辰已经洗好了碗,回到客厅,见许闲正在大门旁杵着,歪头看他,想不通他这种姿态,是不是想要去开门。
听到声音,许闲回头说:“是沈修。”
舒辰石化,面部僵硬,忘记自己不能够说话,张口就是‘不许开’,可只有口型罢了。
“知道了,”许闲往卧室走:“不知道你较什么劲,他为了你去犯险,正常的couple,感情不是应该更好么?”
舒辰真想开口吼:你当我为什么被绑架!
可他说不了,只能干瞪眼。
他因为沈修被绑架,沈修又为了他只身犯险,哦,对了,不是只身,还有箱子里的那个白色影子,到现在还没有谢谢人家,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是不是?
说起来,他和沈修,还真是你情我意,只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