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趁机一把将我抱起,带着我在原地旋了几大圈;这回惨叫的是我,他却笑出声来。
整个世界都在转啊转啊转,我晕得想吐,只死死拽紧他,大叫:“哇啊啊啊……封隐你快放我下来哇……!”封隐过瘾了,霎时停住,我整个人瘫在他怀里,恶心得不想说话。他低头,像摸小狗一样摸摸我脑袋,笑意满满:“最近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这是略施惩罚。”
呸呸……去你的略施惩罚!虽然依旧晕眩不止,但不能忘了复仇雪耻,我瞅准机会在他锁骨处一口咬下去。
生气归生气,可我并不想真的吃了他,于是用的力气极小,估计放开后,留下的牙印亦是浅不可见。
但封隐的身体却是剧烈地颤了颤,同时呼吸一滞。
他揽紧我,俯首来寻我的唇。
唇舌火热,销魂缠绵。
我的身体渐渐绵软下去……
……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满心都是紧张与悸动,似乎有所期待,却又有几分害怕。
封隐……
闭了目,任自己迷醉。
那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封隐将我抱入房中后,我顺势窝在他怀里,与他相拥而眠。
一切都如此自然,我于是睡得香沉。
封隐的怀里,从来如此温暖。
……
……
31.红尘千寂之长夜(下篇)
隐竹山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
独自站在雪地里,我仰脸去看那漫天的鹅毛软絮;莹白的雪纷纷扬扬盘旋着飘落,如一场繁华的盛宴。
却让人觉得静美。
这场雪,我等得太久。
该彻的身影,在纷繁的雪花中渐渐近了。他望着我,停住,遥遥站立。
仿佛看不到他一般,我平静转身。
我不是不再恨他。
只是这恨,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的心,是用来思念的,再没有地方去放置仇恨。
——封隐的话,我一直紧记,也会做得到。
我要回去陪他了,雪停以后,会冷。
“喂,方衍鸣。”
脚步略顿,我抬抬眼,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该彻又道:“喂,封隐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手指收拢:“不劳牵挂,他很好。”脚下不停。
该彻提高了声音:“你且等等,我有话说。”
我站定,望着不断飘落的雪片,毫不客气地道:“没什么好说的,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会扰了这里的安和平静。”
“哦?”该彻拖长尾音,懒懒道:“喂,封隐怎么没跟你一起?丢下你一个人乱走,这可不像他的性格,莫非,他现在已经虚弱得连走都走不动了么?”
我倏然回身:“你住口!”
……方衍鸣,要记住封隐的话!现在,不必理他。
握紧拳勉力忍住手心的温热,我顿了顿,道:“我该走了,失陪。”
该彻道:“你等等!我还没有把话说完!”我火了:“你到底还要说什么?!该彻,现在你离我越远越好!当日的我只是伤你,今日我却能取你性命!”
“方衍鸣,你最好不要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该彻的声音微冷。
我正打算不再理会他,该彻忽而扬唇轻笑,又道:“因为你以后,会有有求于我的时候。”说着意味深长望了我一眼。
发现自己特别讨厌这人说话的语气,我连答话也不屑,只想尽早离开。
“好了,我也没时间跟你闲扯,”该彻不耐地摆摆手,“封隐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伤害?”该彻邪魅一笑,“他是我弟弟,是我最亲的人,哪里有不疼爱自己亲弟弟的哥哥呢?我疼他都来不及,怎会害他?”
我双手气得发颤。
是,你是这样疼他的!疼得竟要剜去他的心,叫他受尽折磨!!
不愿他死,那天却对他诵出灭术之咒!
真是可笑的人!
……抱歉,封隐,抱歉,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去生他的气……
我阖目,深深吸进一口气。
……再给我一点时间。
该彻装作吃惊地看着我的表情:“怎么了?你这样生气是做什么?”他脸上又浮现那种欠揍的笑,“我找我的弟弟,你却处处阻挠,真是奇怪之至!”
我默然,忽然说:“你真的,要见他吗?”
该彻扬扬眉,没说话。
转身,我低声道:“可是,一切都晚了。”有一瞬的失神,我垂眸,苍白一笑,“太晚了……”
封隐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
“该彻,”我背对着他说:“你走吧,我不会让你见他。”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来看他的,”该彻轻笑,“我这次来,是要带他回去的。”
我冷然道:“你休想。”
“我不会把封隐交给你,”我不再看该彻,坚决地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不必你费心。”说完,我开始大步往回走。
该彻轻声:“封隐已经死了,对吗?”
我的手轻轻一颤。
“喂,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该彻声音带笑,“埋在地里了么?”
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
该彻不疾不徐:“如果说,我能让封隐重生……”我生生顿住脚步,霍然转身看他。
“拜托,他毕竟还是魔,”该彻扬眉,一副你不会这么笨吧的神情,“魔不会死,封隐现在只是暂时沉睡。”
脑中轰地一声,我的身体亦是猛地一震。
他说了什么?我有没有听错?!
——魔不会死,封隐现在只是暂时沉睡……
该彻看着我的表情,忽然诡秘一笑:“但这‘暂时’,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时间却是极长,说不定你轮回七生七世了,他还没有醒过来。”该彻故意压低声音,“不过啊,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他会永远沉睡下去,不再醒来。”
我呆在那里,神智仍是一片昏乱。
沉睡,他只是睡着了!
封隐他,没有死!
可为什么封隐他,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些!
“该彻,”我声音微颤,“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该彻挑眉:“你以为我很闲?”
“但是,要不要帮封隐重生,”该彻悠然抱臂,“这可要看我心情如何了。”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嗯,现在我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呢!”他挑眉轻笑,神情闲雅地瞥我一眼,“怎样?你要不要试着求我看看?说不定……我会高兴一点。”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我求你。”
该彻神情愕然,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干脆利落地求他的样子。
我说:“该彻,我求你,你可以救他吗?”
该彻凑近了看我,嘴角一弯:“我以为你很骄傲的,居然这么轻易地说求字吗?”
我轻声:“只要你能让封隐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期待地看着他。
该彻想了想,忽然叹道:“可是怎么办呢?我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他玩味地看着我惊愕的神情,“玩个游戏吧,说不定这样我的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干涩地说:“什么游戏?”
“好,很好。”该彻点点头,似乎极为满意,他捏住我的下巴,迫我把头抬高,“看来你为了封隐,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游戏玩了几百年,也该加些新的东西。”该彻魅惑一笑,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你也加入的话,或许,会变得更好玩。”
……
……
呼的一声,石壁上悬起的火把齐齐燃起;火焰微微晃动着,宽大墓室中暗影轻摇。
寒冰上雾气升腾,我只着一袭白袍,赤足而进。
该彻站在石棺旁,神情淡漠地望了过来。
我走近,伸手轻轻抚摸石棺上的花纹;花纹华美繁复,却冷且硬。
默然低头,心里反反复复轻念的,都是他的名字。
……封隐,封隐……
这里,很冷吧。
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等你醒了,我们就一起离开。
该彻开口:“你确定这样做?”
我点头。
“要在黑暗中沉睡七世轮回,独自承受漫长的孤寂,你确定,”该彻略微犹疑:“……你不后悔?”
“不对,我并非单独一人,”心慢慢柔软下来,我抚着棺壁静静微笑,“封隐会陪着我。”
该彻的表情有点怪:“其实,你可以踏入轮回,这样受的苦会少很多。”
“不,”我摇头,“我怕我会忘了他。”
“好吧。”他不耐地摆摆手,“这是你选择的路,与人无尤。”
“既然你不愿踏入轮回转生,我便只能将你的生命停滞,”该彻语气淡然,“不管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有多痛苦,你都要承受。”
“我不会后悔。”
“该彻,”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该彻微微一怔,皱眉:“我并没有帮你们,”神情些微的不悦,他移开视线,“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总这样天真。”
我说:“无论如何,谢谢了。”
“谢?呵!”该彻斜睨我,忽而不屑地笑了一声,“其实,若不是我能让封隐重生,你这声谢我哪里能有机会听?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淡然而应:“封隐希望我忘却仇恨,我会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该彻突然抓了抓头,表情略微无奈:“真搞不懂,两个奇怪的人……”
我一愣。他这样,特别像封隐……
该彻察觉了,抬眼看我:“做什么?”我略略尴尬,别开眼道:“唔,没有什么。”
“该不会……”该彻忽而邪佞一笑,“你已经看上我了吧?”长指抚上自己脸庞,他略略陶醉地道:“也是呢,我比那家伙可爱多了……”我的脸估计已经黑了一半,又不好说什么,只木然地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该彻讥讽地看我一眼:“啧啧,开个玩笑嘛……谁不知道你长情且专一。”我看他一眼,该彻咳一声,道:“好,开始!”
“等等——!”身后有人在大叫。
我怔住。
风早奎?
“方衍鸣!你等等!”“阿鸣,阿鸣!”——还有……阿若!
我缓缓转身。
该彻抱臂,闲闲道:“放心,他们进不来。”说着斜身靠在石棺上,一副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阿若跑近了,扬手拍打着石门处的光壁,带着哭腔喊道:“阿鸣,不要丢下我们!呜,你快出来啊!呜呜,阿鸣,不要这样,我害怕……”风早奎站在她身旁,嘴唇苍白:“你别做傻事,方衍鸣,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我摇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看向澹台若,柔声,“阿若,不要哭。”澹台若拼命摇着头:“不,不要!我不要你们都离开!先是小隐,然后你也要走……”
“阿若,”我浅笑看她,慢慢道:“你听我说,如果今日我放弃与他相守的机会,我会后悔一生。”风早奎忽然扬高下颔,默默合眼。
低了声音,我道:“阿若,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澹台若怔怔望我,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的泪滚落下来。我硬着心肠,不再看她。
“风早,请把阿若带回去罢,这里不适宜她多待。”我望着风早奎,恳切地,“拜托你了,以后……也请你照顾好她。”
风早奎落寞笑笑,许久方道:“我只恨,不能早他一步认识你。”他凝视我,“如果那样,我一定把你带走,永远不让你们有相见的机会。”我垂手直立,默然不语。
往昔的风早奎,神采飞扬,骄傲如鹰;
如今的他,眼眸中却失了光彩,只剩一片沉寂……
“方衍鸣,”他忽而唤我。待我抬眼,风早奎肃容道:“这辈子你欠我的,我日后必会讨还!”他伸指朝我直直点来,“下辈子,你绝对逃不掉的!”说完,风早奎忽而笑了笑。
我释然,亦慢慢的微笑起来。
“那就……”风早奎抿唇而笑,双目温柔,“再见了!”
我点头,浅笑看他:“风早,再见。”
石门开始缓缓闭合。
……封隐曾说过,我活着,他便不死。
他那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依然微笑着,抬手轻轻按住我心口,说:因为,这里留着关于他的记忆。
我信的,我信只要我记得他,一直记得,他便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石门继续慢慢移动。
渐渐地,神色淡漠的该彻被挡住,满面泪痕的澹台若亦被挡住。
我朝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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