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苗盛情难却,只好跟着刘乐冰去了。刘乐冰公司离诸一珩公司并不远,差不多两站路。刘乐冰说,“我们这里一楼至四楼是共享办公区,你会看到各色不同的人,还有老外,我们在四楼,半层是我们的工位,但没事儿大家可以互串,挺好,挺适合年轻人的。”
这是袁苗第一次进共享式办公的地方,果然与她平日感触的差的很大。这里没有前台,也没有行政,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区隔,两边全是活动室,中间全是办公工位。
前台应该在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开放式的吧台,有人在这里聊天,有人拿了杯子过来洗,让袁苗想起了大学。
刘乐冰跟大家打着招呼,袁苗问,“都是你同事?”
“共享办公的都是同事。”
他们上了四楼,在最里面的桌子找到了组长。袁苗以为他多大,原来也很年轻,穿了个圆领T恤,一幅世外才子的形象。组长看了她一眼,手下的键盘丝毫没有停,“干嘛的?”
“您不是说要找个写脚本的劳务?她是以前我同事,您看怎么样?”
组长看了袁苗一眼,停下了手,“做过什么?”
“哦,以前写过脚本,还给组里打过杂。”
“什么节目?”
刘乐冰凑上来,“就是我们原来那节目,鼎湖的。”
组长打量了她一下,“你们那个卡司太大,我们这个主要走新人路线,你感兴趣?”
袁苗忙点头,“新人好啊,才有朝气,就像这个职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觉得挺有活力的。”
组长又打量了她一下,“行,愿意那就来吧,反正是凭实力说话,没有我的认可,你也不可能拿到工钱。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欧,欧洲的欧,欧海鸣。”
“啊,我叫袁苗。袁绍的袁,禾苗的苗。”
欧海鸣笑了,“我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是袁绍的袁,怎么?有贵族情节?”
袁苗有点脸红,“不是的,小时候家里就是这么教的,其实袁绍也并不是什么大英雄,最后也失败了。”
这场面试意外的简单,出来后,袁苗问刘乐冰,“你们这个组长,就是你们老板吗?”
“算是吧。”刘乐冰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我们这是一个什么文化产业基金投的项目,我理解啊,我们老板是个包工头,不过我们的产品是节目。我们是创业期,制作成本很低,上线能火,我们就活下去。如果没什么市场,包括我们组长,也全部都解散。好处就是大家没得混,只能往前。”
袁苗倒是头一次接触这种组织,也愿意试试。最重要的是,刘乐冰说,这里人人都可以当策划,只要你想。
袁苗回到诸一珩公司,已经下班了。明知诸一珩一般没有走,但还是上去看看。如果他走了,自己第二天也不用起得早了。
保洁工一般不走电梯,她走了楼梯上去,才推门,听到一阵笑声,“一珩哥,你到时候可是要来啊。”
袁苗赶紧一松手,人躲在防火门后面。
高跟鞋敲着地面的声音当当而来。
“一珩哥,我哥也说好久没见你了,我这也是替他下请帖哦。”
袁苗索性蹲下,等着他们下去。
她听到电梯叮咚的声音、高跟鞋的声音,外面安静了下来,她又等了等,才拉门出去。
“啊!”她掩着心口叫了声,诸一珩没好气,“鬼叫什么?”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你走没走,好打扫卫生。”
“哦,是吗?不是偷听我说话的?”
袁苗已经安定了下来,“有什么好听的?诸总您多虑了。”
诸一珩讥讽,“我以为你会跳出去和曾若锦来个闺蜜相拥。”
“谢谢诸总还记得我们是闺蜜。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高攀不起过去的人。”
诸一珩直勾勾的看着她,“是么?曾若安也是吗?”
袁苗笑,“我现在还能攀上的,就肯定不是高攀。能和我还有交情的,就肯定是现在的人,而不是过去的人。诸总是准备走了吗?我可以打扫卫生了吗?”
诸一珩往前逼了一步,消防楼梯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声音亮起,“袁苗,你不要惹我。”
☆、8…2
袁苗打扫完整间办公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虽然干惯了各种工作,但保洁的工作还是第一次,还真有点腰酸背痛。等离开办公楼,又是九点。加上早上起的早,上了公交车就昏昏睡去。等下车才发现下雨了,凉风一吹,还真冷。
回到家,雷烨先发现她的衣服不对,袁苗眼睛都不眨的说,自己的衣服今天被钉子剐了个口子,就和男同事借了借衬衫。雷烨倒也没疑心。袁苗把衬衫洗了晾上,想起诸一珩有熨衣服的习惯,自己家并没有熨斗,而且,估计即便是还给诸一珩他也是扔,也就不必费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就觉得有点感冒,知道是昨天冻着了,也没有很在意。她摸了摸衬衫,没有全干,但也干了□□分,这个时候的衣服抻一下会比较平。袁苗把衣服取下来,认真的用手捋了线,仔细的叠方正,又拿了本厚书压着,直到临走前才取出来。
她来的比较早,想先把衣服给诸一珩送过去,才一上来,就看见他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诸一珩这间办公室,实际是三间。办公室在中间,最里面是休息室,其实是间小公寓。最外面是会议室,从他的办公室可以随便进这两间,但休息室外门的钥匙,只有他有。会议室的门无所谓,一直是开的,袁苗每天走时锁上外门即可。
徐保洁说过,如果诸一珩在,会议室因为是相对独立的,她怎么收拾都可以,但办公室的废纸筐是一定要倒的,而且,有时特别近的客人,诸一珩也会在自己的办公室招待,所以,还是要看一下茶几上的烟灰缸是否要清洁以及是否有用过的茶杯。当然,有客人的话,一般都是秦一凡通知什么时候收拾,废纸筐却是一直会有。
所以,袁苗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敲了门,没声音。她忌讳着前两回的事,也不敢上前。但又怕不去会被他寻着什么茬儿,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她悄悄走进去,办公室没有人,休息室因为常年关门,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袁苗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衣服放在办公桌上,手微微一动,处于屏保状态的电脑亮了,上面是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她也有,准确的说,是曾经有。是那年诸一珩和曾若安高中毕业,她和曾若锦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四个人照了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她扎着辫子,笑的自信而明快,后面是曾若安。曾若锦那时候是短头发,带着点小卷儿,穿着她最爱的明黄色的裙子,站在诸一珩前面。曾若安和诸一珩都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曾若安笑的开心,诸一珩则笑容淡淡。
以袁苗今日之心态,看着这照片仿佛看见故去的人,而且是,已经故去很久很久的人。
休息室里有点声音,她赶紧擦一擦泪,瞟了眼废纸筐,轻声快步离去。
诸一珩一整天都没有找她的茬。
袁苗谢天谢地,她一整天都躲在消防通道中,认真的读她的书,构思她的脚本,带着越来越重的清鼻水。
下班后袁苗看看,诸一珩的办公室居然灯灭了。她欢天喜地的去收拾他的办公室,休息室他确实用过,虽然她极其厌恶这个地方,还是收拾了一下。
诸一珩接着两天都没有来,袁苗的心情极好,她每天都去她新找的工作那里上班。她现在才知道,这家公司叫走心,是够新媒体的。大家都是年轻人,互相不问出身,也不问学历,挺热闹。
欧海鸣召集开策划会,说是策划会,由于使用共享会议室需要按时计费的租,所谓的策划会,就是每人或拉着椅子,或站在欧海鸣旁边,一起讨论。可能因为也不是正经形式,七嘴八舌的,讨论的很热闹。刘乐冰拐了下袁苗,“你怎么不说话啊?”
袁苗说,“我?我不过就是个刚来的,说什么呀?”
刘乐冰啧了下,“成心给我丢人是不是?这是在哪儿啊,你还讲谦让。”然后他说,“组长,袁苗有话要说。”
袁苗才要拉他,见大家已经把眼光扫了过来,就鼓起勇气说,“我是新来的,之前也没有很多经验,就是点建议,大家看有没有用。”
刘乐冰说,“真罗嗦,赶紧说。”
“我就是觉得,互联网时代,年轻人的时代,其实有点讲究,”她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头发,犹犹豫豫地小声说,“有点简单粗暴,咱节目的名字叫‘我心飞舞’,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欧海鸣看过来,“这名字是我起的,怎么了?”
袁苗摇着手,“没事没事,挺好的,我就是瞎说。”
欧海鸣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别扭呢?让你说你就说。”
袁苗看着大家,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就说了啊。我其实也就是一说,大家随便听听。我觉得,这个名字虽然比较文艺,也比较燃,但还是觉得,嘿嘿,”她越说声音越小了,“不够简单粗暴。”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算简单粗暴?”
袁苗赶紧说,“我没什么主意。”
欧海鸣皱眉,“你这人烦不烦啊?让你说,哪儿那么些事儿?不说走人。”
刘乐冰一拐她,“是啊,紧张什么?你以为这是对着何军呐?什么也不敢说,就他一言堂?说!”
袁苗听了,受到了鼓励,“我觉得,这个节目既然定位于小花小草,就是还没有红起来的艺人,不如我们就叫‘未来你最红’,直接粗暴,也比较适合年轻人的口味。”
大家重复了几遍,觉得这名字不错。欧海鸣也觉得不错,就问她接下来还有什么构想。
袁苗不是一个对工作有信心的人,也不想再出风头,推说没有,自己还要再想想。欧海鸣就让大家畅所欲言。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袁苗感觉到自己的电话在振动,一看,居然是诸一珩。她不想接,又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惹得不高兴。于是就离开人群,走的远一点,接了电话。
☆、8…3
“你在哪儿?”诸一珩等的不耐烦。
“有事吗?”
“现在是工作时间,老板问你,你问有事吗?”
袁苗回头望望那群还在讨论中的人,想想这两群人中间的差别。她的语调降了下来,“是,诸总,请问您有什么要求?”
“我问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
“几楼?”
“地下二层。”
“哦?我才把车开进来,你在这儿?”
袁苗心里暗叫糟糕,就赶紧说,“啊,我记错了,我在地下一层。”
“那你等着我,我和你一起上去。”
袁苗心里恨恨的,“不了,诸总,我们保洁人员要走楼梯。我已经要走上一楼了,一会儿还要去和其他保洁说点事儿,您——”
诸一珩的声音里隐藏着怒意,“你到底在哪儿?”
袁苗不准备告诉他,就说,“我半小时后回去,你扣工资吧。”
“袁苗!”
袁苗挂了电话,回去说,“不好意思,欧组长,我突然有点事,要先离开下。有了好的构思,我再和各位分享。”也不等大家说什么,她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袁苗出了楼,撒腿就往诸氏办公楼跑。一直要跑到楼下,心脏都像不是自己的,她喘了几口气,缓缓走了几步,慢慢爬到九楼,看了时间,差不多要下班了,又等了会儿,才拿上东西,爬到十二楼,准备去打扫诸一珩的办公室。
自那天后,她请教过徐保洁。徐保洁告诉他,诸一珩有时走了也不关办公室的灯,她可以去敲门,如果里面有人说“进来”,她就可以说,“诸总,要不要给您收拾一下废纸?”
如果没回音,就表示诸一珩不在。
袁苗敲了敲门,没有回音。她舒了口气,就拎了拖把和抹布,准备进去打扫卫生。
才迈进去,她愣了,诸一珩正坐在办公桌后,目光冷冽的看着她。
“你去哪儿了?”
“逛街了。”
“和谁?”
“我自己。”
诸一珩看着她,看得她暗暗的有点发毛,忽然,他站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五年没有坐他的车,他还是一样开的飞快。只是那时候她坐在副驾上,绑着安全带。如今坐在后排座上,拉着车厢上的拉手。那时候她总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如今她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繁华。
车在一个酒吧门口停下,诸一珩自己下了车,袁苗也跟着进去。这里是西郊,因为她来爬过山,知道这里。门口的电子黑板上用五彩笔写着“曾若锦生日会”,她明白了。
她不想进去,转身要走,被人拉住。
“去哪儿?”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