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也笑了,“好吧,谢谢。”
“是上次揍你那人?”单海鸣现在和萧宁说话语气早没以前那么每一句都含着点不可反驳的意思,亲和了许多,“到底是什么事?你抢了别人男朋友吗?”
揉揉额头,萧宁沉静了下来。单海鸣似是笃定他会告诉自己,既没有催,也没有故意挑开话题。
“唉。”萧宁捂住额头长叹一声,“说来话很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成了这样,明明都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
单海鸣接口道,“我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句子比较短,这话轻飘飘的,句尾压不住地往上扬。
“是啊。”萧宁摩挲着手机光滑冰凉的外壳,把夏离和卢岩的事情说了,说起来才发觉略显丢人,不过单海鸣连更难看的样子都见过了,当着他的面简述一遍还没那么难以接受。
单海鸣听完,慢悠悠地问,“那你喜欢卢岩吗?”
该说他关注重点奇怪呢还是该说他会抓重点呢,萧宁苦笑,想了很久,久到他们都回到公寓楼下停好了车。
萧宁才小声道,“小时候,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当然,他有很多朋友。但是最后和他待在一起的还是只有我。”
他絮絮叨叨地和单海鸣讲起他和卢岩的过去,声音越发小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单海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方向盘上敲着,末了发表评论,“虽然我不是很想打碎你关于初恋的美好回忆,不过在我看来那实在是不算爱情啊。”
还陷在回忆里的萧宁迎头被泼了冷水般地怔住,“啥?”
“因为我看不出你对他有欲望,你梦遗的时候想到过他吗?做春梦的时候梦到过他吗?自慰的时候想着的是他吗?”单海鸣偏头看他,狐疑又不怀好意地问,“你有没有过,想要吻他?”
这一连串萧宁想都没想过的质问砸得萧宁有点头晕,“我……”
他还真没有,卢岩的存在曾经对他来说太美好了,肉欲尚无余地。而且他没有真奢望过自己能和卢岩成一对,以萧宁的性格,这种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萧宁有点头晕,喏喏分辨,“我……对他,大概是柏拉图吧?”
没有立即反驳他,单海鸣想了想,“是吗?柏拉图?不过恕我没有听出来你和他有近乎灵魂的交集和共鸣,还是你没告诉我?”
鬼的灵魂交集和共鸣,卢岩和萧宁的喜好实在说不上重叠,他连萧宁喜欢吃什么都闹不明白。
闹不明白为什么单海鸣跟换了个人似地逮着这个话题不放,还说得如此过分,萧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单海鸣,“你到底想说什么?”
单海鸣好像都不顾及他难看的脸色,“你这样,我只觉得卢岩与其说是一个你渴望的男人,不如说是一个单纯的憧憬,而且你憧憬的还不是卢岩这个人。”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种爱情能够这么不包含独占欲和嫉妒心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宁,“也从来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一方一味付出的,你从卢岩那里得到了什么?安全感?自我满足感?你的感情也是够孱弱的,非要找个人来依附,换了任何一个人能陪着你都会这样吧。”
“够了!”萧宁咬住下唇,脸色发白,“单海鸣,你闭嘴。”
单海鸣眨了眨眼睛,略微眯细,“你可以反驳我。”
这些话仿若碎冰扎进萧宁的心里,又冷又疼。
毫无疑问他是个胆小懦弱的人,萧宁一直都知道,他现实得不得了,同时也胆怯得不得了,他从未为自己的感情争取过,守着自己的暗恋,看着它悲喜荣枯从头至尾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然而就是这份对卢岩的感情,卑微又喜悦地贯穿他踽踽的岁月,他喜欢卢岩,甚至是爱,那种在乎已经成了他的性格,即使是现在他不再如此,那也是曾经他平庸生活中最值得期待的闪光之处。
萧宁攥紧拳头,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往单海鸣脸上砸去。他嘴唇颤抖了几次,默不作声地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怎么能这么说?
单海鸣不留余地近乎嘲笑的话让萧宁的神经感到钝痛,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反应会这么大,整个人像被推到了汪洋大海之中,没有着处,更没有能让他立身的片瓦。
砰地一声关上门,萧宁停了很久,才累极地走了几步,宛若用尽力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小黑早就察觉他的归来,此时凑上来,扒着裤管爬上来,喵喵地叫着,蹭过来蹭过去,挨着萧宁趴下了,喉咙里发出猫类特有的呼噜声。
萧宁闭上眼。
在单海鸣眼中他是不是只是个卑鄙的笑话?因为恐惧空无一物的生活,所以非得有那么一个人来作为他感情的依附,非要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才能安然度日?
那些话从单海鸣嘴里说出来时特别伤人,萧宁疲倦地睁开眼,抱起小黑,“饿着没有?要不要再吃一点夜宵?”
小黑睁着它漂亮的眼睛,一无所知地欢喜叫着。
谢谢各位=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道歉
周一早上萧宁是被门铃吵醒的,小黑没有睡在自己的窝里,趴在他的床尾打着猫呼噜,嫌弃萧宁把它吵醒,挪了个地方,团成一团继续睡。
他昨晚没睡好,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劲儿还没有缓过来就蹬着拖鞋去开门,“哪位?”
门口赫然站着的是单海鸣,一身清爽地道,“过来煮面。”
“……面?”萧宁脸上空白一片,脑子动得艰难,“煮面?”
“鸡汤,煮面。”单海鸣一字一顿地道,盯着萧宁睡意朦胧的脸,伸出爪子捏了捏,“早饭。”
“啊……”萧宁都忘了躲,一点点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好……”
等单海鸣先走了,萧宁才彻底清醒过来。
昨晚,他们好像发生了些不快吧?
可……这人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一点让萧宁闹心,说他对单海鸣那一席话心头没有一点疙瘩当然是骗人的,并不清楚事情本身却做出这么过分的评价,实在是把萧宁说得太不堪了,要装作一点事都没发生就这么过了?
不过这种不服气的念头也就是冒个头而已,只是想一想单海鸣不声不响地着实为自己做了不少事,相比之下这种不舒服对萧宁也算不得什么了。对自己好的人,他向来是最易没脾气的,昨晚摔门走人已很特例了。
说起来他极少当着人发出火来,单海鸣就占了两次。
于是洗漱完之后,萧宁替小黑准备好清水和猫粮,就面色如常的去了对面。反正他不打算再和单海鸣提及这种事了,他们也就不会再为这件事发生令人不愉快的分歧。
屋里飘着鸡汤的香味,一大早的甚是勾人馋虫,萧宁走到餐桌边坐下,单海鸣已经在吃了。
他捧起一碗鸡汤面,上面飘着几根青菜,咽了口唾沫,“不是叫我过来煮吗?”
“等你煮完就没时间了。”单海鸣呼噜一声吸了一口面,“平常不在家吃早饭?”
“嫌麻烦,都是出去吃。”萧宁低头吃面,翻出一个卧鸡蛋,咬一口,还是糖心的。萧宁不喜欢吃生的或者半生的东西,包括鸡蛋,他皱了皱眉,刚想几口把它都吃了。就是这么几秒钟的犹豫,单海鸣就伸过来了汤匙,“给我吧。”
萧宁诧异地道,“我咬过一口了……”
“我看到了。”单海鸣问,“你有病吗?”
萧宁:“……”
萧宁摇摇头。
单海鸣就把那荷包蛋接过去了。
看着他低头吃饭,昨夜在萧宁心里留下的那些不快慢慢地烟消云散。
这人总是在别人在意的地方毫不在意,萧宁挑了一筷子面,“你常常在家里做早饭?”
单海鸣嗯了一声,“出国那几年习惯了,外面的东西吃多了都一个味,如果有材料,就还不如自己随便做做。”
萧宁也见识过,说是随便做做,确实是手艺平平,就算这碗面,好吃的还是汤本身。可能单海鸣唯一擅长的厨艺,就是做松鼠鱼了吧。
心情纠结地把面带汤的都吃干净,萧宁主动去洗了碗,时间还有半小时才到九点,这里又离日华近,完全来得及。
单海鸣依在厨房门口看着萧宁洗,“对不起。”
单二少做什么都不给人打招呼给点心理准备时间,这句话简直犹如天来,萧宁手上一顿,受了惊吓一样地转头看向他,“什么?”
“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些话。”单海鸣就算是道歉,也是坦坦荡荡的,“我回来想了一段时间,是我太片面了。”
萧宁静了静,他早就打算把此事揭过,没想到单海鸣居然正式道歉。实际上比起恼怒,他感到更多的却只是难过和失落,“没什么,其实你说得……也不是全错。”
他转过身把碗上的泡沫都冲干净了,“是我喜欢的方式很奇怪吧,所以才会被你那样看待。”
有一句被人传烂了的话形容得十分恰当,我喜欢你,和你没关系。
也许自始至终,萧宁真的不需要卢岩的配合。
萧宁自嘲的一笑,“我最怕的不是卢岩和其他人好或者和其他人结婚,而是不再理我。我从小到大只有和他最亲,我在他身上投入太多——像是你说的——憧憬,还有精力和岁月,他要是不理我了,我就会觉得我又要回到没人看得见的地步了。”
把碗叠好放进橱柜里,萧宁扯过毛巾把流理台擦干净,“那种感觉很恐怖,我不想再经历。这么多年了,都没点长进。我……确实是,非常孱弱。”
单海鸣不太高兴地看着他,“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萧宁没所谓地笑笑,这人这一点上倒是挺孩子气的,“我也说没关系了啊。”
“不是指这个。”单海鸣像是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既然我承认那是个错误了,你就不要再顺着那些话这么说自己了。”
他表情略显复杂地看了萧宁好一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走过来像好朋友那样抱了抱萧宁,松开后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还要我表扬你吗?喜欢一个人这么久也算是一种壮举,太厉害了。”
他的拥抱短而轻,如实地传达了年轻人特有的有力和温暖,那样朝气蓬勃的亲近友好太有感染力,直让萧宁感到恍惚,连满是灰烬的心脏上都似被风吹拂了一下,霎时间扬尘漫天。
“你真是……”他嘴动了动,对上单海鸣小心却直率的视线,情绪几经转圜,最终还是化成了一个笑放在唇边,“太敷衍了。”
单海鸣盯着他嘴角那抹熨帖又真心的微笑,挑了挑眉。
萧宁对他又生出几分亲近的感觉,忍不住想多说点,“还有,有个事儿我必须得说一下,都好几次了,我比你年纪大吧?你摸我头的时候有没有点心理负担?”
单海鸣道,“对于个子比我矮的人,没有。”
被这个答案小小地刺激了一下,萧宁看了看单海鸣的肩膀,略略估算之后很认真地问,“没有比我高太多吧?”
看着他认真计较的脸,单海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长手一伸,揽住萧宁的肩膀往外走,“时间到,该上工了。”
*
今天的气温又高了几度,夏天的气息越发明显,因为办公室里电脑多的关系,有人已经在提议开空调了。
萧宁只觉得太夸张,他体质偏寒,就算大夏天只要不特意在太阳下暴晒或者剧烈运动皮肤都能发凉,现在这种时候穿上两件薄衫也都还好。
天气热了,人就有点散漫了,陈和凑过来问,“萧哥,你五一打算去哪儿玩啊?”
他这一问,才提醒萧宁还有个小长假就快来了。
“我们组想一起出去玩一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他们小组可能是由于萧宁的关系,互相之间处得都挺和谐,而且又不是销售部要争提成,大家是同事又是朋友。
“我想回老家一趟。”有了假期萧宁第一个想的就是回去看看卢安国和陈淑云,当然二老最希望的还是卢岩回去。萧宁做不了卢岩的主,只能尽自己的一份孝心了,“家里还有两个老人。”
百德孝为先,这种理由谁也反驳不了,陈和就不再多问了,“好,我跟他们说一声,萧哥你真孝顺啊。”
萧宁笑笑,不接话,也不会说他孝敬的是别人的父母。
偶尔,只是偶尔,萧宁还是会好奇,他那个都快记不清长相的母亲到底生活在地球上的哪里,记不记得被自己抛在亲戚家的儿子?
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了。
午休时吴怡给萧宁来了通电话,先是问了早餐吃没吃鸡汤面,又说起天气热了,应该炖只鸭子来补补身,最后问了问他们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回家来吃饭?她强调单逸松不会有意见。
吴怡的热情让萧宁颇有种骑虎难下之感,看来单家接受单海鸣性向的反应良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