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林堃轻捋着他的背，痛苦的脸色却没有一点缓解，看着他紧蹙的眉心，林堃觉得自己很无力，什么都帮不上。
“她说她是我妈妈……”许久之后，何谨诺对林堃说了这样一句话。
扶着何谨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林堃紧紧地拥住他，轻轻地吻着他的冒着冷汗的额头，大手张开，将何谨诺的双手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揉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里的躁动不安。“别管她说什么，你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何谨诺将脸埋进林堃的颈窝，林堃觉得那里很快便润湿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辈子还会见到她。”
“我几乎要忘记她了的，我一直在努力。”何谨诺的情感瞬间倾泻而出，他紧紧地扯住林堃的衣衫，咬着唇，很用力很用力。
“不要这样，小诺。”林堃没有办法看着他虐待自己，不顾还在校园里，他张嘴吻住了他，不让他再糟蹋自己的唇。他怜惜地舔舐着，温柔地安慰着他。
何谨诺被动地接受着林堃的温柔，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靠在他身上闭眼歇息。
“她走了。”高宇和Jerry赶了过来，看见何谨诺低落的样子有点吃惊。
高宇正要说话，被Jerry阻止了，他望着高宇摇摇头，抢过高宇手上的卡片，递到何谨诺的面前，正色道：“她给的名片，要么撕掉要么留着，小六，你要想清楚。”
何谨诺没有看那张名片，只是闭上了眼睛，更加用力地抱紧林堃。
林堃代替他接过名片，放进何谨诺的手心里面。“我们先回家吧，我会一直陪你的。”
怀里的何谨诺点点头，依然没有看名片，只是轻轻地不在意地拿着，却不舍得扔掉。
回到家，何谨诺才渐渐回过神来，趁着林堃给自己倒水，他伸出手，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名片翻开，竟已有点汗湿了。上面写着她名字，的的确确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间家居装饰公司的名片，她是经理，上面有她的电话，还有E…mail地址。
林堃将水杯递到何谨诺面前，何谨诺将名片放在茶几上，林堃瞥了眼，坐到他的身旁，说：“有什么打算？”
“堃，明天我想去看看爸爸。”何谨诺平静地说。
“好，我会准备好的。但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或者你的事？”
眼神闪烁了一下，何谨诺双手握紧的水杯，垂下了眸子，淡然道：“她并不爱我和父亲。对她来说，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听到何谨诺这样说，林堃大致也能猜到，大概也就是电视剧里的俗烂桥段。
“爸爸说过，他很爱妈妈，但是他们是奉子成婚，每次听到我都会很伤心，因为别人的妈妈总是最关心孩子，而她，只会拿我发泄。”何谨诺习惯性地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她总是说，是我和爸爸践踏了她的青春，她的人生。她说她受不了我们，然后她就离开了。”
尽管何谨诺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是林堃知道，他的小诺经历的远不止这些，还要比这些千倍、万倍。他抽掉何谨诺手里的杯子，将他的双手捂在了手心里。
“过去，小诺，都过去了。你的未来有我在，我不许你再流眼泪。”林堃轻吻着他的眉眼，那将要溢出的泪花也一点点地被吸走，不留一点痕迹。
林堃怜爱温柔的举动，似乎感染了何谨诺，他仰起脸，终于露出了微笑。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想她会再来找你的。”林堃搓弄着何谨诺的手心，分析道。
“今天太突然了，我的脑子乱乱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很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长大一样。”
“不，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要成熟。小诺，不要妄自菲薄。”林堃笑着揉了揉何谨诺柔软的发丝，气氛渐渐走出了低迷。
何谨诺微笑着看了林堃一眼，果然，他是自己力量的源泉，在他面前，他可以随意地卸下坚强的面具，露出他本能的脆弱。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有走不过的坎。
这样想着，何谨诺仰起头，轻轻地在林堃的唇上印上了一吻。“堃，你帮我给她打电话好不好，就约她明天去看爸爸。要是她不愿意去就算了，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要是她愿意去，我想跟她谈谈。”何谨诺反握住林堃的手，又补充道：“我想整理好心情再好好地去面对她。”林堃感动于何谨诺的坚强，他的小诺从来不会胆怯地逃避。
有点感动地点点头，林堃再次环抱着他，说：“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今天，你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给了何谨诺一个鼓励的笑容，两人会心地微笑着。
一大清早，何谨诺便和林堃出门了，开车到约定的地方去。
远远地就看见女人一身黑色的站在路边上，样子显得庄重而肃穆，寒意习习的风中，带着几分萧瑟。看见林堃的车，女人马上站直了身体。
何谨诺并没有下车，林堃打开车门，依靠在门边，对她说：“请上车吧，墓地在郊外，有点远，请您开车尾随。”
女人希冀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何谨诺，看何谨诺没有下车的意思，无奈地点点头，跟着上了车，一直尾随着林堃的车出了市区范围。
看见林堃照顾着何谨诺拉开车门，又替他提着花束水果等一些祭奠用品，女人狐疑地敛敛神，却不敢多说什么。从下车到上山，何谨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没表示。
女人露出了极其失望和哀伤的神色，林堃都看在眼里。他毫不避忌地轻搂着何谨诺，甚至在女人面前做一些亲昵的举动。
先是去拜访了半山上精神病院的黄医生，何谨诺才和林堃步行到另一头的墓园。
女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听着，每每会露出惊讶而愧疚的表情，又不敢上前询问。
“到了。”林堃和何谨诺停在一块墓碑前面，林堃扬扬脸，向女人示意。
看到墓碑上雕刻着的曾经是自己丈夫的人的名字，还有上面立碑的日期，女人终于垂下了头，放下手中花束，闭起了双眼，似在忏悔，又似在悼念。
何谨诺静静地看着她动作，一言不发。但林堃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是波涛汹涌。
“爸，来看你了。还有林堃，他也来了。”
“爸，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林堃也跟着何谨诺喊，旁边的人微一侧目。
林堃自动自觉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好，身后的何谨诺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照片。
“爸，这是我毕业展的照片，我跟你提过了，要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展的。只是您没能亲临现场。”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何谨诺在墓碑前蹲了下来。
林堃燃起了火，何谨诺便将手里的照片一张张地点燃，扬起的火光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父亲曾经慈爱的笑靥。
本来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话的，比如想告诉父亲自己和林堃的事，还有毕业工作的事，很多很多，这时，何谨诺却哽咽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看着墓碑紧紧地抿着唇。
微风轻轻地吹过，吹起了刚刚才燃烧过的灰烬，火也渐渐灭了。
林堃抬起手，挡住了吹向何谨诺的灰烬，不由得将何谨诺搂紧。
“爸，今天妈妈也来了。”何谨诺仍然平静，像在陈述着一件平常小事一般。但旁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立即挺直了腰杆，僵直地看向何谨诺。
“小诺……”女人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刚才何谨诺的那一声妈妈，是她期盼的救赎。
“先别这样叫我。”何谨诺摆摆手。“在爸爸的面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好，你问。”女人抽出纸巾，抹了抹眼角上的泪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曾经爱过我和爸爸吗？”何谨诺红着眼睛，双肩微微颤抖。
女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青白青白的，满是惊慌。
何谨诺依然清楚地记得，他在她离开前问她：“妈妈，你曾经爱过我和爸爸吗？”
那时她的回答是多么坚定而狠心，她说：“没有，从来没有！”
当过去的感觉重新侵袭心底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很多东西依然那么熟悉，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Chapter 37 命运转盘4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曾经爱过我和爸爸吗？”颤抖着的何谨诺，林堃紧紧拥住。
何母脸色煞白，她急喘着露出慌张地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她说：“以前不明白，也不知道珍惜，离开以后才发现……”
“有还是没有？”何谨诺压抑住心中的焦躁，突然打断。
“……有。”何母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
何谨诺听到后，脸上却没有一点轻松，他苦笑了一下，说：“既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才来找我？我和爸爸一直没有离开过A市。”
“我……”何母没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哽咽着说：“小诺，我对你们有愧……”
“那现在来又算什么？”何谨诺瞪大眼睛，放出冷漠的光。身边的林堃想插嘴安慰怀里的人儿，却又开不了口，这样凌乱的关系，小诺心里痛，他更痛。
“这是完全是个巧合……我、我来看展览，没有想到会看到你出色的作品，本来只是想看看你，一眼就好，却没有办法忍住……小诺，我、我……是我的错！……”
“本来？巧合？没有办法？呵……”何谨诺低头冷笑一声，觉得无比的讽刺。但无论如何，她出现了，在他心里激起了波澜，已经在淌血的伤口，没有办法再用时间来抚平。
何谨诺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头挺胸，说道：“所以？你现在想怎样？要把我认回去吗？跟你一起生活，还是……”
“我！……”何母看着何谨诺冷漠的眼神，希冀着的眼又渗出了泪花。“我当然是这样希望的，但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也不企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是关心你的，爱你的。”动情的林母说完，手足无措地又低下了头。
何谨诺的唇瓣抖了抖，没有再吐出一个字，他抿着唇，轻轻侧到林堃的胸前，不着痕迹地扯了扯林堃的衣服。他最后对何母说：“我知道了。”
何母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林堃制止了。“阿姨，小诺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只是需要时间冷静，请你谅解。”顿了顿，林堃的眸子闪过一丝犹豫，补充道：“阿姨，我和小诺是情侣关系，我也恳请您谅解我们。”话是这么说，可林堃冷酷的表情却是不容置喙的。
何母依然煞白着脸，但并没有说什么。
林堃隐隐觉得怀里的人儿有点抖，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何谨诺的身上，小心地掖着衣领，体贴地说：“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
心思紊乱的何谨诺点点头，没有看何母便径自随着林堃离开了墓园。
怔怔地盯着儿子和林堃渐渐远去的身影，何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来看着前夫的墓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失落地离开。
这天过后，何谨诺也没有主动去联系何母，只是平淡地生活着，享受这段没有学习，没有工作，只有爱情和生活的空窗期。
晚上欢爱过后，何谨诺靠在林堃的怀里，煞风景地说起了母亲的事。
“你不问问我关于对母亲的决定吗？”何谨诺缠在林堃的身体上，轻轻地蹭动着。
“你不说，我就不问，你一定不愿意我过多地插手。而且我尊重你的决定，即使你同意了，你也离不开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林堃的声音很动听，说的话更动听，何谨诺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他弓起身子，在林堃的唇上印上一吻。“堃，你说我原谅她，这样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又有什么好的？人最难断的就是血缘的羁绊，你是她儿子，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她做过那样过分的事，你恨她、不原谅她是应该的。但是我的宝贝，这么善良，恐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何谨诺有点诧异地抬起头，脸颊红红地笑着：“堃，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这是当然！”林堃听到这隐晦的赞许，一下激动起来，他翻身压上何谨诺，说：“宝贝，我们再来一次吧……”说着，林堃开始在何谨诺的身体上游离地动作。
“喂，我还没说完呢……”抵住林堃的肩膀，何谨诺难得瞪起了眼。“堃，我打算什么也不追究了。以前的事，现在的事，还有未来的事，我不想大家都还活在过去，纠结以前的过错。我被伤害过，痛苦过，但也成长了，这样想着就不会再觉得有恨……”
何谨诺的话说得很轻，轻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