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面杖落在身上的剧痛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偷偷辍学跑到小饭店学徒被父亲抓住一顿胖揍的情形——那时也是一样,冯涛以为自己做的是为了父母为了弟妹为了一家人好,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冯父看来却是在毁掉一家人的希望。
现在看来,当初正是父亲的一顿棍棒拳脚打怕了他打醒了了他,把他又送回到校园继续念书,那么若干年后再回首今天,他是不是同样也会怀着感恩的心庆幸父亲又赐给他一顿擀面杖呢?……冯涛无法再想下去。
给冯父安排玩住院,用了药他一时也没醒过来,冯涛和冯母打算在医院过夜,而冯伟不放心媳妇一个人在家就先回去了。天色已晚他们打算明天再告诉冯娟。
晚些时候冯涛收到宗玉衡的电话,知道他不打算回家了,表示理解,劝他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很显然在这个夜晚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宗玉衡又来了,冯涛一下子就火上来了,做人不能这么没眼色!是为了谁才搞到这样啊?!就不能稍微不这么不懂事吗?!想怎样就怎样你到底要怎样?!
然而还没发出来宗玉衡就把随手拎着的大旅行袋递给他,说:“我也不知道陪病人都需要什么,就简单给你收拾了点东西,牙刷啊毛巾啊空调被什么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再给你送。”
冯涛之前酝酿好的一口气就堵在嗓子眼里,最后生生叹了出来,说:“谢谢,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我会跟你说的。”
然后谁就也没说啥,场面一时有点静,宗玉衡最后还是说出来:“对不起,”他顿了顿,似乎在想道歉的理由,“你爸爸病倒我也不想的……我知道现在你很难过,事情到这样谁都不想的……我会和你一起来面对这些的。”
冯涛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早点回去吧,也别想太多了。”
宗玉衡并没有没眼色地久留。
他刚上电梯,冯母就打开病房的门走出来,眼神复杂地往宗玉衡离开的方向看。
冯涛有点紧张地问:“爸咋样了?”
冯母说:“没事……他来给你送东西的?”
冯涛提着旅行袋,脸色沉重。
冯母说:“你咋想的?”她这话可不是单指那兜东西。
冯涛却明白,他妈是在问打算怎么处理和宗玉衡的关系,怎么向冯父交代了。
冯涛说:“我现在就想先把我爸的病看好,别的都是次要的。”
冯母说:“那你爸醒之后呢?”
冯涛就没话可说了。
冯母说:“你要是不把你那件事捋顺了,不听你爸的话,他这个病还能指望好吗?”说着就用手掌擦着眼角,很心酸的样子。
看着本来就比城里同龄人人显得苍老的母亲这样,冯涛更是愧疚不已。
金钱、财富、地位、甚至爱情都不是最重要的,冯涛现在想的就是尽个孝子的本分,能让父母不跟自己遭罪就行了。
这么想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干了些啥呢?
他用艰涩的声音说:“妈,你让我再想想——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再刺激我爸的,你放心。”
冯母心里略宽,再看儿子被打得满头是包的样子也有点心疼了,抬手摸摸冯涛那处理过的眉角,说:“你说咱一家人为了这事闹的,你这样,你爸那样,值吗?你平时最懂事,主意也最大,不出事还行,一出事就是大事。以后你可得好好的。”
冯涛有点苍凉地想,那边刚刚说要和自己一起面对,这边现在又让自己以后好好的……他的心也被撕扯来撕扯去地受着煎熬。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宗济源打来的。冯涛本来想走开讲电话,然而他看了看在一旁的母亲,又改变了主意。
宗济源大概从儿子那里听说了发生的事情,在电话里对冯涛父亲的病情表示了高度的关心,并提出说会请人从BJ请专家来会诊。
冯涛为了父亲的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扮清高推辞啥的,就道了谢。
宗济源又说:“其实是小玉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他的意思就是让我给帮忙找好大夫,希望你父亲的病能早点康复。这孩子越大越不爱求我,他这几年机会就没求过我什么,这次他开口我才知道原来他对你的事情这么重视。”
他尽量平静地对宗济源表示感谢,然后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早点让我爸好起来。”
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冯母用眼神问着是哪个。
冯涛说:“是宗总的爸爸老宗总,他说可以从BJ请专家来给看病。”
冯母先是惊喜,随即又换了愁容,她也反应过来,试探地说:“不让他请,咱请不行吗?”
冯涛摇摇头,“咱没人,就算送钱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专家才能来,来的是不是最好的专家也不知道。爸的病不能等。”
冯母叹气,露出点人穷志短的悲容,“欠人这么大人情咋还啊?你爸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答应。”
冯涛安慰她,“没事。这些事情我来处理。”
宗济源说话掷地有声,第二天中午BJ的专家就到了,来的还不止一个,给彻底好好看了看。冯父当时已经醒了,腿脚啥的有点不能动了,嘴也有点歪,看不见冯涛他就很激动,看见冯涛更还要激动,冯涛就差点给他跪下了,信誓旦旦地说:“爸,咱先治病,等你治好了,我啥都听你的。”
冯父这才消停下来,让医生好好给看。
会诊之后结论是出血点位置不是十分凶险,而且用药及时准确暂时看是没有开颅的必要,还是保守治疗配合后期的康复训练。
至少性命无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冯娟知道了也立刻就赶过来了,还是冯伟和媳妇,他们商量着要替已经陪护一宿的冯母和冯涛,让他们回去休息。
宗玉衡也来了,看冯涛满脸疲色也力劝他回家休息下。
结果俩人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冯伟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冯父睡不安稳,睁眼看他不在了就口齿不清含含混混地找人。
冯涛立刻掉头回去侍奉床前去了。
71
71、第 71 章 。。。
其实冯父一睁开眼就逼着冯涛在他面前又是保证又是发誓地逼着他“改邪归正”,痛心疾首地说,“你这样我死都比不上眼睛。”
要真是那样冯涛的罪过就大了,所以他就听话地让干啥就干啥,又是保证又是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告别过去走向明天啥的。
冯父还是不放心,恨不能现在就化成幽灵鬼魂啥的整天跟在大儿子后面看着。白天冯涛实在不能总是撇下公司不管,于是就每天出去一段时间办公,或者下属就直接到医院来找他,晚上那更是存不不能离开冯父的视线,一眼看不到他就一声声地喊,生怕儿子管不住自己出去鬼混。
此后一段时间,直到冯父出院冯涛一直是主要的陪床对象,给绑得死死的。
冯娟在冯父冯母面前帮着做了不少工作,说宗家对冯家帮助多大,大哥又是多么不容易啥的,冯母还好,冯父就完全听不进去,谁说跟谁急。
“我儿子不是流氓!”他拍着床说。
谁也就不敢去刺激他。
冯涛从医院的侧门走出去,来到一条林荫路上,然后默默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银灰色车。
车的主人正是宗玉衡,他给冯涛递过去一个饭盒,冯涛说:“我吃过了。”
宗玉衡说:“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
冯涛一听,有点不相信,宗玉衡亲自下厨,简直是闻所未闻,难道厨房没点着么?
他打开饭盒一看,是乱乱糟糟一团,“是凉皮?”
宗玉衡把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头藏了藏,说:“看着不好看,不过味道我觉得还可以。你尝尝。”
冯涛吃了两口,点点头,“还真是——怎么想起做这个了?多麻烦。你不用担心我吃饭,这附近很多吃的地方——倒是你最近怎么吃饭?”
宗玉衡说:“我吃凉皮。”这个倒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这一盒乱糟糟的东西也是经过他多次试验的结果,“——我看你最近挺上火的,去去火也好。”
冯涛就揉揉他的头发,“谢谢。”然后低头几口把饭盒打扫干净了。
他们俩现在见面也不容易,冯涛也好多天没回去了,就是宗玉衡过这边来,俩人见一面就分开。
“你爸爸怎么样了?他还不肯接受我们吗?”宗玉衡每次都有点担心地问这个问题。
“还是老样子。一说还是发火,谁也不敢逆着他的意思。”——每次冯涛也差不多是这样说。
越拖下去宗玉衡的心情也就越沉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不说,可是心情也不好,每天每夜想很多,添了无数的烦恼和困扰,冯涛不让他来见冯家人,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上忙,才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和冯涛一起面对。可是再不顺心,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发火,任性妄为了,因为珍惜,所以懂事。
可是今天冯涛还是这样随随便便地说两句搪塞的话让他有点忍无可忍了,“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他问出来。
冯涛沉默。
宗玉衡本来是等着被安慰的,可是没想到竟然等来这个,顿时大怒,觉得自己真是SB,还做凉皮倒搭!他怒而抢过饭盒想砸冯涛的头,后来想想他脑袋上的包还没下去,就心软放弃了,吼说:“想分手就直说啊!你立刻给我滚!!”
——这才是一直以来熟悉的那个宗玉衡嘛,冯涛顿时竟有点稍微放心的感觉——又觉得自己还真是受虐上瘾了,这有什么好宽心的。
“你不要这样”冯涛尽量安抚他,“不是想和你分手……可是我爸这边,我不能不给他个交代了。”
宗玉衡气得冷笑,“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冯涛叹气,“如果你真的肯的话……”
宗玉衡真的怒了,一饭盒砸下去,“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你滚吧!!”
冯涛被从车上踹下来,那银灰色的车瞬间启动怒气冲冲地跑了。
冯涛灰头土脸地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交通工具,从地上爬起来,掸掸灰,就垂头丧气地往医院里走了。
暂时也就只能是这样而已。
又一辆黑色车子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来,里面的人跟他打招呼。
冯涛一看,竟是宗济源。
他弯腰凑近车窗,恭敬而意外地说:“宗总,你怎么来了?”
宗济源说:“我来探望你父亲的病情。”
冯涛脸上就现出几分犹豫和为难。
宗济源心里了然,说:“不过看样子我去也许会打扰你父亲养伤,今天就不上去了。”
冯涛宽心之余也替自己的家人表达了感激啥的。
宗济源说:“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说的。”就让冯涛上车了。
司机被宗济源派出去凉快,车厢里就他和冯涛俩人,车子停在树荫下。
宗济源说:“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有责任的。如果能早点替你想到,做好疏导工作,事情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样,你和小玉的事情也不这样艰难。”他这样遇事先做自我检讨的工作作风冯涛太熟悉不过,他知道并不意味着什么,听听就好,当然还是要帮着说两句排解的话的,比如“怎么能怪您呢”啥啥的。
宗济源的意图还要耐心点,听他下面怎么说,冯涛调动好周身细胞,等着宗济源的翻云覆雨手拨弄,只是这一次他并非没有底线。
宗济源却抛出一个问句,“这次你有什么打算呢?”
冯涛略迟疑了下,便用有点坚定的语气回答说:“我打算先从小宗总那里搬出来,给我爸一个交代,让他安心养病。”——这实际上是他这几天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面对小宗总,他还不知如何开口,或者尽量把时间往后再拖一拖,可是对老宗总,他决定开诚布公,因为他自认为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讲道理的人都会懂。
宗济源虽然护子心切,可是也不至于灭绝人寰到这个地步,不让他尽孝,要是那样的话,冯涛决定自己必须抗争到底,谁说啥也不好使——他是憋着这样一股劲的。
宗济源果真沉着脸不语,冯涛掂量着老狐狸不是不想下口,而是在考虑从哪个角度下嘴比较能一举制敌,可惜,他这次是被逼到角落誓死捍卫亲人的生命权,因而是零死角的。
车厢里虽然空调开着,可是仍旧使人感觉憋闷,宗济源把这个沉默尽可能地拖长了,才叹气说:“你这样,小玉会伤心的。”
冯涛说:“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可是宗总您能理解我,我必须这样做不可。”
宗济源点点头,“我知道你这孩子孝顺,百善孝为先,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也是这个,只不过……”只不过孝顺、善良什么的是把双刃剑,反过来就能砍到自己这一边。
宗济源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