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及人,实不敢夺人所爱。”
李清照痛苦的根源便在此处,若是与江耘不识,她会为江耘此举叫好,却偏偏自己也是情根深种于他,夹在中间,有苦难言。
“清儿并未妒忌师师姑娘,她飘零江湖,不能承膝欢下,自幼孤苦,今日有个好归宿,足见人间自有真情在,只恨自己不争气,堪不破红尘,自寻烦恼……”一番表白的话说出来,说到自己肝肠寸断,一头扎入他的怀中。
江耘感同身受,分明能体会李清照心中此刻的痛苦与无助。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冲破世俗的藩篱。
“赵公子虽是佳偶,却非清照心之所属,自今以后,我便好好的做我的主编之职,不会自寻烦恼。你放心,明日我便来书报社。”李清照幽幽说道。
说完,轻轻推了推江耘胸膛,离开他的怀抱。
霎那间,江耘心中一痛,仿佛这一推开便从此形同路人,两人之间的鸿沟再也无法填补。冲动之下,双手用力,紧紧抱住佳人不放。独特的幽香传来,丰满柔软的身躯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意乱情迷。
李清照放弃了挣扎,低头入怀,张嘴咬住了江耘的肩膀,将心中的苦闷与无奈化作唇齿间的力量。
痛,很痛,比起身体来,原来心痛是那么的痛。
夕阳已然西下,那是大宋的夕阳,照在边关,照在花园里的小径,照在历史的角落上,没有一本史书会记下此刻的易安居士心中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关注那个历史的闯入者肩膀上痛彻心扉的牙痕。
【第112章 离京之日】
京城的城南,滴水书院今日开院。
没有隆重的仪式。也没有名人到场,滴水书院如同一朵清莲,在城南鱼龙混杂的地界静静的开放。
翰林书院同仁们来了,张择端也来了,脸带兴奋之色的拉着江耘悄声说道:“贤弟,《清明上河图》已完成大半,不出半年即可大功告成。”
江耘连声恭贺,张择端感慨道:“贤弟此次出京,我俩见面的机会怕是少了。愚兄人微言轻,皇上政事繁忙,面圣机会越来越少,只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江耘心中感动,连忙说道:“择端兄心意,江耘尽知,此次出京,福祸之数未知,无需为此牵挂。你我兄弟之交情,岂在朝暮。”
张择端略感欣慰,叹道:“我素知子颜之志,但愿此番是游龙入海,逢凶化吉。对了。此书院可有开丹青之科?”
江耘笑道:“张大画师技痒了么?现在还不曾有,这里收的多是穷人家的孩子。待以后时机成熟,少不得请张大师开堂讲座。”
张择端哈哈大笑,拍着江耘肩膀道:“贤弟抬举我了,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择端突然很好奇,不知道今后从这里走出来的学子会是什么样子。”
二人言谈之间,门口热闹起来,只见数人抬着一块匾额跨进门内,为首一人向着江耘抱拳说道:“这位可是江公子?”
江耘疑惑道;“正是。”
那中年男子施礼道:“在下是京城施杏堂的掌柜,谨祝书院开业之喜。”说完一挥手,下人们抬匾上前,揭开红布,只见上书四个大字:滴水树人。
施杏堂之字听在耳中好不熟悉,却想不起来有什么交情,张择端凑过头来,在江耘耳边说道:“是郡主的药堂。”
江耘恍然大悟,连声感谢道:“久闻施杏堂大名,在京城行医施药,救人无数,此番大礼,感激不尽。”
中年掌柜笑道:“江公子事忙,无须多礼,今后贵院之师生,若有小恙,均可在我堂免费诊治。在下先行告辞。”
送走了中年掌柜,江耘在心中感慨:“郡主想得真是周到。难得还记挂着这些小事。”
汴京戏院的编剧方翌,现任滴水书院院长,正忙着招呼来客,在筹办之初,他便对此事极感兴趣,自告奋勇地做了院长,用他的话说:“小虽小,终是一院之长,对人来说,那是何等的荣耀。”
拜了孔夫子之后,成立仪式大致结束,来客们陆续告辞。此时,从门口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人,急急地问道:“此处可是《大宋天下》所办之滴水书院?”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松了一口气道:“总算赶到了。”
方翌往前招呼道:“足下有什么急事么?”
那男子约摸四十来岁,服饰粗简,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好象赶了很长时间的路,疲乏的面容中透着沧桑和一缕坚毅之色。
“在下泉州人氏,听闻书报社招聘师长,特以从泉州赶来。海上颠簸,怕误了行程,故此匆忙。”
江耘呵呵笑道:“先生性急,又不是进京赶考,迟了便迟了,又有何妨。”
一句话说得众人轻笑,那男子也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元某性急不假,实乃兴奋,千里急行,只为格物,筹算之职而来。”
方翌与江耘俱都大喜,说道:“先生来得正是时候,其他科目的师长皆易寻,偏偏这两项无人应聘,真乃及时雨也。”
元先生也是高兴,兴奋地说道:“元某身处泉州,见闻不少,素爱格物,筹算,地理之学识。世人皆以此为微末之技,今滴水书院大开先河,眼光独到,开门授课,此读书人之幸事也。”
此人一番话说得大胆,为世人眼中的微末之技抱不平,来客中有不少翰林书院的学究,均以国学为正宗,便反驳道:“先生之言过矣。圣人治学之道,国学十三经中,如何未闻格物、筹算之名?”
元先生大笑,潇洒道:“程颐有言,格物而致知,乃学以致用之途径。且孔夫子曾言,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只要自愿拿着十条干肉为礼来见我的人,我从来没有不给他教诲的),可见连圣人也是极善筹算的。”
元先生一番话,幽默诙谐,说得众人大笑,连那帮老学究对他都有所改观,江耘心中更是暗赞,此人学识颇丰,而且贵在融会贯通,全无书蠹模样,教出来的学生断然不会是书呆子。滴水书院能有此良师,实是幸事。
崇宁二年八月初四,下午申时。京城西南的水运码头,此刻正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靠东的一处小码头之上,江耘一行正整装待发。
临行之际。前来送行的人不少,贺暄正拉着江耘的手循循教导,“唉,年岁大了,在京城一呆,居然呆出倦意来,不想四处再跑了。此番回乡,老哥我恨不得跟你们回去,看看丹阳的桃花。”
江耘心中暗笑:“老东西,又打逛语。”
王烨却没这么给面子,调笑道:“老哥只怕是舍不得佳人罢?想必慧贤之中的桃花艳过故乡了的啊。”
贺暄哈哈一笑。也不和兄弟们抬扛,接着嘱咐道:“此番南下,凶吉未知,风云变幻,小子需处处小心,慎言慎行。杨时中正古板,素有贤名,你的性子要学会收敛。你我兄弟有今日局面,来之不易。”
江耘连连颌首,正色道:“大哥的话,江耘记下了。杨大人是游定夫的师兄,我有信心和他共好事。放心,有烨兄和张大人在我身边,他们都会提点我的,老哥就放心吧。”
贺暄点头道:“嗯。丹阳之行,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成亲之日,王烨替我多喝杯酒吧,呵呵。”
江耘大笑:“哈哈,下次子颜回京之日,可是要喝大哥的喜酒喔。”
贺暄也笑道:“莫要取笑老哥。对了,刚才在码头边我好象看到了高护卫的身影。你说,他是一个人来?还是陪着人来?”
江耘闻言,抬头四处眺望,没发现要找的人,却看到了李清照一身男装,正站在码头边一个小酒楼的二层窗户边远远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接触,会心一笑。
正想招手,却被人叫住。原来是杨明镜带着一干翰林书院的同僚们前来送行。
“江学士此次出京,必当大展鸿图!”那一干同僚们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于慧贤也出了不少力,彼此关系都很融洽。
江耘连连抱拳致谢。赵明诚也在人群之中,将一个小包裹塞在江耘手中,说道:“江社长,此是我等的一番小心意,权作程仪。”(程仪:路资,古时官场潜规则奖金。同仁们为出门者送上的差旅补贴)
江耘谢道:“赵学士客气了,江耘就却之不恭了。报社的事,还要劳烦赵学士了。”
赵明诚郑重的点头道:“明诚会用心的。滴水书院得以创立,皆学士之功,明诚深感江学士之心意。”
江耘知道他是个诚实君子,他说会用心,就真的会用十二分的心,想起不远处站在酒楼之人,便拉着他走到边上,小声说道:“多谢明诚兄。嗯,对了,前几日受书报社之托,江耘去探望了李姑娘,据说生病了。”
赵明诚苦笑道:“是的,李姑娘受了风寒,明诚也去探望过了。唉,一切随缘吧,明诚不会强求。”
江耘心中愧疚,安慰他道:“明诚兄,姻缘之事,实有定数。在江某看来,性情互补是关键。”
赵明诚对于此说颇感新鲜,问道:“性情互补?如何说?”
江耘定了定神,半是蛊惑半是开解道:“所谓阴阳谐调,有山之处,必流水丛之。日尽之时,必阴月替之。赵兄才高,性格坚毅,乃是高山烈日也,所缺者,流水明月,若有性格温婉,娴静持家之女子,则阴阳调和,万事皆顺。此谓之和谐,乃性情互补之说精髓。而李姑娘,恕江某直,怕非是涓涓细流,而是……”
“决堤之水也!”赵明诚恍然大悟。怎么说,在书报社呆了这么久,李才女好打马赌钱的风格,他是略知一二的。
江耘心中大笑:“强,决堤之水。是你说的,不是我,嘿嘿,本来我还想说是滔滔江水的,你还决堤之水,泥石流的。”
江耘拍拍赵明诚的肩膀,诚肯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我交浅言深,我怕是说多了。”
赵明诚摆摆手,感动的说道:“非也,江学士一席话惊醒梦中之人,明诚只想着门当户对,虽赵李两家政见不齐,亦想着冲破藩篱。现在想来,的确如学士所说,性情、纷争太大,强求之后,只怕未必,未必和谐。”
江耘大汗,心想:“脑子都好使,我还没怎么呢,都举一反三了。也对,你们两家新旧两党,真要成了事,亲家事准是一团糟。”
江耘摇头苦笑,到这里,大事做得不怎么样,亲事好象已经拆了两对了。这次还是启发式行政拆迁,不象上次,暴力式强制拆迁。
码头上实在人多,拥挤不堪。翰林书院的一帮同仁们叙了话便告辞了。江耘送走他们之后抬头看那酒楼,早已不见佳人的踪影,心中微感遗憾。
恍惚间背后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却是高俅。
【第113章 朋友珍重】
“随我来。”高俅神秘的一笑。
赵佶的打扮相当怪异。一顶渔人用的蓑帽带在头上,遮住了脸庞,却全然不管一身鲜明锦绣的长衫在那一顶蓑帽之下更引人注目,即使码头的角落。
“如何?认不出来吧?”赵佶得意的说道。
“啊,原来是皇,是端公子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江耘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蓉儿,嗯,是高护卫告诉我的。”赵佶改口道。
江耘心中暗笑,也不点破,惶恐地说道:“折杀江耘了,端公子岂能来这种地方。”
“无妨,不曾想到,京城码头之中,竟然喧闹如此,朕很喜欢这里,若能坐在江舟之上,煮酒钓鱼,想必是一件美事。”赵佶羡慕的说道。
他这么一说,高俅可急了,“皇上,万万不可。”
赵佶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问江耘道:“行程可都定了,几时到浏阳?”
江耘答道:“先回乡省亲,然后,然后便去赴任。”思量之间,成亲的事,还是先不告诉他,免得生了枝节。
“嗯,上任之时,可取道杭州。上次蔡相在杭之时,据说书画之风颇盛,好东西不少。”
江耘心领神会,说道:“端公子放心,江耘的眼力还是可以的。”
赵佶大悦,笑道:“放心去吧。书报社之事,无需担心,你可知道审核之人是谁?”
“是谁?”江耘好奇道。
“我那妹子向我讨了这份差事去。”赵佶道。
江耘心中大安,有她在,《大宋天下》无忧矣。
“郡主最近可好?”江耘问道。
“很好。今日本来也要来,只是太后最近身体欠安,离不了人,便没来。喏,这是朕的妹子托朕带来的。”赵佶说着,伸手从怀中掏了一封信笺来,递给江耘。
江耘接过,关心的问道:“太后最近身体不好么?前次江耘进宫之时,气色尚是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