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张图应该是正确的,而且此人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江耘自言自语道。
边上的编辑赵明诚好象想起了什么,喃喃地说道:“江左狂生,江左狂生……对了,他还曾投过一个稿件,我去找来。”
一阵翻找之后,赵明诚递上一份稿件。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极有风骨。
“我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在一大堆诗词之中竟然会有这样一篇刚强的文章。”赵明诚笑着解释道。
刚强?江耘看着手中这篇稿子,《驭河策》,粗粗看了一下,竟然是一篇关于治水的文章,江耘颇觉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投这样的稿件?”
“也许是看了《知县手记》吧,觉得我们报社可能需要这样的文章。”
江耘笑着看着手中稿件,却不知不觉得被其中的内容吸引,在这篇《驭河策》中,江耘看到了全新的论调,一直以来的治水都是以《水经注》之类为理论依据,上效大禹治水古法,以疏为主,而这个人却提出了全新的概念。他认为,黄河、长江之水从高处而来,顺着山势而下,无可阻挡,且必定挟杂着大量泥沙,疏固然是办法,但每年、每个汛期都会有新的泥沙在河床、河道中不断堆积,从而导致水平面越涨越高。面对汹涌而来的洪水,人们只能“主动的疏”来缓解他,当疏的速度跟不上洪水的上涨速度时,则只会发生“被动的决”,也就是洪水块口。那么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试试“主动的决”呢?
“主动的决?大约是分洪的意思吧?”江耘自言自语道。《驭河策》看到这里就结束了。江耘奇怪,问道:“怎么下面没有了?”
“原件如此,可能这只是其中的节选。”赵明诚道。
“这人的说法倒也新奇,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我一定要知道,他是如何主动的决?”江耘说道。说起来,真有点磕睡遇到枕头的意思,那边翟汝文的信刚收到,让江耘在京城物色治水的人才,那边就好象有个看上去好象是个天才的人出现了。
“也许,大宋之中,有多少看上去非主流的人才被生生的埋没了,区区于我,又有什么办法来发现、挖掘他们呢?什么时候,要向皇上提提建议才好,要是能用全新的方法来选拨这些人才就好了……”
【第084章 江左狂生】
京城城东的一间偏僻简陋的小客栈之中。狭窄的客堂,一盏如豆的油灯烛火昏黄,忽明忽暗,桌碟隔夜的花生米,酒也不是好酒,味淡如水,一名伙计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几枚铜钱放下。
“客官,这几个月的房钱连带上这餐的酒水,还剩了几文,今晚的房钱也是算在内的了,您慢用。”
桌边的客官苦笑一声,道:“收起来吧,近几日手上紧了,都不曾打赏你,横竖也只是今晚了,你拿着吧。”
那伙计也是宽厚人,推辞道:“谢谢齐先生了,齐先生明天便走么?”
“走了,走吧。呆着也无甚意义了……”齐先生默然,一仰脖,酒尽杯空。
几个月前,住得是好客栈,喝得也是好酒,心中有的想。现如今,却连伙计也打赏不起。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
那伙计看着桌上的赏钱,犹豫再三,还是收了起来,又拿过一壶酒放在桌上,默默地走开了。
齐越没有拒绝伙计的善意,他知道他需要酒,纵然是劣酒,却至少可以麻醉自己,在梦中寻找那一丝梦想的快慰。明天,酒醒的时候,就是赶路的时候了。
“每个人,何尝不是在赶路?都而已……”他醉了。一个人想到醉的时候,总是很快。
“所不同的,只是如何一条路。”旁边有人轻声地说道。
齐越醉眼朦胧,抬头看时,对面已经坐着一位年青公子。
那公子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淡酒,施施然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抿了一口:“这位兄台,明早便要起程么?去往何方?”
齐越心情苦闷,又加醉意上头,没好气地答道:“我去哪里?关君何事?”
“好歹喝了你一杯酒,不妨相送,好过你孤身上路。”
“淡酒一杯,且是你自讨的。萍水相逢,尚不到相送的情谊。”齐越却不领他的情,“况且天下之大,孤身一人,正好四处飘荡,哈哈……”
看着仰头大笑的齐越,年青公子亦跟着大笑,道:“好一个天下之大,果然是个狂生!”
齐越的酒意去了三分,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号?”
那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寻址而来的江耘,此刻望着眼前这位狂生,只见他面容黑瘦,鬓发散乱,除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外,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身上一袭灰色长衫已经破烂不少,沾染了不少油污,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落拓不已。
“且不管我如何知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号的由来。”
“你既已知我名号,想必已读过我那篇《驭河策》。”齐越渐渐清醒过来,放下酒杯,问道。
“不错。”江耘答道,“而且我不似旁人,认为那些调论是狂言。”
齐越眼中的神光一闪而逝,长身而起,高声说道:“我落拓京师,生不逢时,明日便将出城,那驭河之策,本是狂言乱语,不想再多说,徒增人笑柄。你走吧。”
“先生,实不相瞒,本人江耘,京城翰林书院一名小小的学士,同时也是《大宋天下》的书报社社长,拜读先生文稿之后,深夜来访,别无他意,实在是不忍先生这样一位与国与民都甚为重要的大才埋没与江湖。”此时此刻,江耘不得不表明身份。
“既是如此,为何今日才来,齐某投稿也已半个多月,杳无音讯,终于失去了留在京城最后的希望,打算明日便走了。”
“是这样的,江耘并不负责稿件的遴选,今日恰巧从一大堆弃稿之中发现了先生的《驭河策》,一读之下,惊为大才,认为先生之策,不落前人窠臼,细想之下,似深得治河之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幸好今晚不算来迟。”
齐越的眼神终于热切起来,说道:“齐某荆楚人氏,从小家住长江之左,16岁之时,突遭水患,家中老小尽丧于此,从此弃文不念,专心学习河务,习尽天下治水之举,自筹家资,号召村民根除水患,凡五年……”
“怎样?”
“一无所成!”齐越颓然坐下,一脸苦闷,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
江耘正要相劝,却见他一饮而尽,望着如豆的烛光,幽幽说道:“从此,齐某认为,那些治河之策,善则善矣,却是纸上谈兵,不尽其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岂可一概而论,况且日月更替,山高水低,其中变化无常,著书之人又岂能知后世之水势。于是我离家而走,溯流而上,考察上游的山水地貌,而后北上黄河,整整七年,差不多踏遍大宋所有大的江河湖泊,结合各地实际,终有所获,得著一书,是为驭河八策。江社长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十之一二。不过,即便是这十之一二,但因为其中所述,与传统治河之术相悖甚多,就足够天下人骂我是个狂生了。”话虽如此,侃侃而谈的齐越神情生色,心中抱负满满。
“如此说来,这驭河八策却还不曾实施过?”
江耘这一问,让齐越重新黯淡下去:“经过几处水患濒发之地,齐某也曾见过许多官差,献计献策,但从未被人接受。治河治河,钱粮无数,我这些不合时宜的奇谈怪论始终很难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险。七八年了,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怀疑,我那一套理论是不是真的行得通。区区于我,不过一无名小卒,奔走于江湖,最疲惫的却是心中的孤独……”
江耘当然明白他的心境,问道:“齐先生认为,河务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齐越略一思索,答道:“河务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化害为利。世人治河,总想着一劳永逸,不懂得取舍。需知天之水,地之尘,皆天道使然,始终变化无穷,以人力之微,断然没有控制的可能。治河之人,应该知自身之渺小,顺天顺势而为,以尽其力,化大害为小害甚至小利。顺水势而为,尽人力而治,此乃河务之要义。从小细节上来说,治河之时,固然要疏导为主,但也不是一成不变之真理。以黄河为例,河之泥沙,十之二三,一味的疏下去,只会导致疏水的河床越来越高,增加了支渠的压力,不如引水至荒滩而决之。冲刷荒滩,以缓解河床,河道,同时,水中之泥沙则可将荒滩冲淤成可耕之田,虽比不得良田,但细加耕种,也可略有收成。得其田而经营,如此循环往复,则大事可成。”
“好!”江耘听得兴起。诚如斯言,以后世之人力物之,尚不能根治水患,何况今时。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尽可能的发挥人的能动性,因势制宜,的确是最好的心态,想到他那个化大害为小害甚至小利的方法,不禁问道:“齐先生,江某有个疑问,从你说的方法看,那个荒滩冲淤之法似乎很是诱人,为何那些官员不曾取用?”
齐越叹道:“此乃驭河八策之中的第七策,齐某甚是自得,但却有凶险。决水之堤修筑时的高度及宽度,荒滩之大小,周边农田之取舍,特别是汛期之天时,皆需谋划,若有不慎,则全盘皆输,齐某虽敢以人头为注,奈何决策之人却不敢以头上之乌纱帽博之。”说到后来,齐越的脸上多了一股戏谑之色。
他说的没错,在现如今的官场风气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政治心态,很少会有人会去冒这个险。
江耘心中暗下决心,说道:“齐先生,如果让你来治一县之河,你可愿意?京西北路河南县去年正遭水患,今年虽已修复河防,但河南知县仍然求贤若渴,以先生之才,定能胜任。”
齐越大喜,酒早已醒了,争切而起,拉住江耘的胳膊,旋即又悲又喜:“幸好,齐某今晚不曾走。”
江耘又是感慨,又是安慰。分手之际,从身上拿出银子,道:“这算是《驳河策》的稿酬吧,你收拾一下,明天来慧贤雅叙找我。”
此刻,喝到嘴里的淡酒,也似那琼浆,甜美的叫人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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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青梅煮酒】
离诗词大会的召开没有几天了。慧贤雅叙的布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从城人农人处买来的青梅已经全部运到院中种下了,按江耘兄弟们的商量的那样,青梅树有大有小,树上的青梅也有生有熟,只有这样,比赛时才能分得出胜负。新种下的树已经有七、八天了,精过这几天的精心护理,看上去都不错,已经渡过了适应期。参加诗词大会的名单也已经全部拟定。除了皇宫里的贵宾外,还有朝中的大臣,京城的一些名流,书报社的知名作者,以及慧贤雅叙的大部分会员。为了容纳这么多人流,园中又增加安排了许多座位和人手。忙了几天之后,总算略有小成。
“子颜,我有一个问题。”王烨说道。
“什么问题?”
“怎样才有资格参加这个诗词大会呢?难不成在园中谁都可以吧?这岂不是要乱了套?”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问题是皇上知道我要办诗词大会之后,就决定将皇太后的诞辰放在这里举行了。我怕我订的规则到时候皇上不满意啊。”江耘叫苦道。
“既然这样,那干脆到时候由皇上订好了。”杨明镜说道。
“我们只要布置好场地,准备足够的座位和煮酒的器皿就可以了。呵呵,这下应该可以尝到不少好酒。这么多英雄煮起来的味道各异的青梅酒,想想都让人心向往之。”贺暄激动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摆在他面前的一盅盅梅酒。
“嗯,去城北的炭火行买几十个红泥小火炉来,煮酒用。明镜,你趁这几天练练手啊,不然诗词再好,酒煮得不好喝也是白搭。”
初夏时节,微凉的风中夹杂着一丝燥热,京城外的农人们三三两两的挑着进令的瓜果进城贩卖,黄中透红的大石榴,白里带黄的的甜瓜,绿皮红瓤的西瓜,沿着街面一字儿排开,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不甜不要钱的甜瓜,尝一尝了啊……”
“又甜又水的石榴嘞……”
“酸酸甜甜的青梅!”一位老农的叫声过后,早有人围了上来。这几日,最好卖的是青梅,不管是大是小,是酸是甜,总有人抢着要。
此刻的秀源街上,张灯结彩,京城中人早已得了消息,皇太后的生辰大会便是要在这慧贤雅叙中召开。赵氏皇家向来亲民,大相国寺作为皇家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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