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德之剑- 第37部分

　　　　艾丽斯终于问不出来问题了，看着黑发少年那双明亮的眸子，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么……

　　　　这就是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家伙的选择么？

　　　　将领民从敌人的杀戮中解放出来，将城堡从必定陷落的命运中挽救回来，而且每次都熬到深夜制定计划，竭尽全力让精灵战士减少伤亡，战斗时又总是亲自带队去面对最强大的敌人，最后，他的战略，就是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自己一个人么？

　　　　现在无论是赛斯家族也好，抑或是约瑟夫家族，还有那些在一旁虎视眈眈渴望分一杯羹的贵族们，所有的仇恨、敌意、恶意、嫉妒、怀疑、审视等等，全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而这家伙却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和自己聊天，甚至还对眼下的形势颇为满意。

　　　　简直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决意要守护所有人那样。

　　　　这就是眼前这个叫做米狄？阿思雷克斯的男人的信念么？

　　　　一瞬间，虽然只有那么极为短暂的一刹那，但至今几乎从未对他人产生过兴趣的艾丽斯，确确实实有了想要了解一下眼前这个有着坚定眼神的黑发少年的念头。

　　　　为什么明明承受着这样的重担，却依然能够保持这么平静的心态？

　　　　为什么这个人会想要守护这么多东西？

　　　　这其中，也包括菲娜？汉密尔顿么？

　　　　想到这里，雾之魔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桌子的另一侧，那个属于菲娜的位置。

　　　　然而，红发少女并不在那里。

　　　　在离开约瑟夫堡的时候，菲娜便悄悄地与主力部队分道扬镳。为了尽可能地保证米狄这边的兵力，魔弹女王甚至连西格蒙德与莉莉安都留下了，仅仅带上了一小队总共六名夜刃豹骑兵，便上了路，去完成属于她的使命。

　　　　所以，艾丽斯没有办法向那个和她曾经打得不相上下的，意志极为坚决的同龄人确认，米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就算魔弹女王在这里，这种令人着恼的问题，大概自己也不好意思问不口吧。

　　　　但至少有一点，雾之魔女是明白的。

　　　　接下来的战斗，必须要赢。而且，一定要赢得漂亮，否则，那些此刻还在旁观着的贵族们，说不定又会产生什么令人感到困惑和麻烦的想法。

　　　　艾丽斯讨厌麻烦，哪怕那是米狄的麻烦，她也依然不想看到。

　　　　“接下来该怎么做？”于是艾丽斯很直接地问。

　　　　“需要你的帮助，不，是需要你发挥全部力量。”米狄这样答道。

　　　　虽然目前双方还是“交易”关系，艾丽斯帮助米狄作战，米狄提供鬼神给艾丽斯研究，但即使如此，米狄也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心情坦诚地传递给对方，所以，没有任何掩饰，他很直接地说出了目前的困境。

　　　　真是麻烦啊……

　　　　雾之魔女第一时间脑子里立刻蹦出这个念头，比起一时间的兴趣和感动，平时的习惯才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果然还是会觉得麻烦。

　　　　“没有你的话，我赢不了。”米狄认真地看着黑发少女，又加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令艾丽斯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怨，硬是吞了回去。

　　　　少女的脸庞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在红头发不在的时候，暂时就交给我吧。”

　　　　离开约瑟夫堡的第六日，阿拉德历984年的最后一天，格兰之森大火到来的新年前夕，米狄的精灵战士们，终于和一路疾行而来，气势汹汹的赤焰军团遭遇了。

　　　　在约瑟夫领地上这片名为白桦树林的林地中，双方的斥候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面军团的存在，长剑立即出鞘，劲弩已经拉满，只待一声令下，这场或许会决定阿思雷克斯家族命运，甚至是可能影响到公国未来的遭遇战便会打响。

　　　　然而在利矢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前，一片茫茫的大雾，却悄然而至。

　第四十八章　白桦遭遇战

　　　　在发现米狄军队的第一时间，赤狐将军立刻发布了追击命令。

　　　　赤焰军团迅速地切入到这片并不算很茂密的林地之中，士兵们并没有因为复杂的地形而失去方向，相反，他们以十人为一队，结成一个能够随时相互支援的阵型，保持匀速前进。

　　　　经验丰富的百夫长和千人长则进行更大规模的指挥，不需要借助号角这种容易暴露意图的工具，也并没有使用不显眼的旗帜，高阶骑士们通过高效的魔法来进行通讯和传令。

　　　　要知道，赤焰军团的魔法师，可是具有相当数量的，而此刻，他们全都分散到了各个百人队之中，担当起了传令兵的职责。

　　　　乍一看这似乎有些奢侈。

　　　　但实际上，只懂得将魔法师们看做是火力点和炮台的做法，才是死板而僵化的，任何一个真正懂得用兵的将领，都不会单纯地认为，所谓魔法便是大范围的攻击。

　　　　赤狐将军对于如何最有效地运用魔法师显然得心应手，而像这样的配合方式，赤焰军团显然也极为熟悉。明明是在白桦林地中，这里有溪流，有河滩，有茂密的灌木，有无数高大的树木，能见度和视野都很差，而且又是在追击过程中，赤焰军团的阵列却完全没有任何混乱，虽然分散，却隐隐之中暗含着压力。

　　　　就像是无数支利剑，以同一个角度，同一个速度，相隔不变的距离，直插进森林之中，完全不留给敌人任何空隙和漏洞。

　　　　即使是米狄，也不得不承认，赤焰军团确实是贝尔玛尔公国数得上的一支军队，赛斯家族手中最强大的武力威慑。

　　　　然而很遗憾，他们所面对的，却是对森林再熟悉不过的精灵，以及手法多变到天马行空的雾之魔女。

　　　　大雾，很快便开始弥漫了起来。

　　　　雾气并不浓重，甚至没有阻碍视线，只是给士兵们的衣服上增加了一点湿气。

　　　　然而，以这个程度的浓度，雾魔“夜之飨宴”可以覆盖的面积，却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赤焰军团的一举一动，完全都在艾丽斯的掌控之中。

　　　　无论是包围也好，穿插也罢，或者是急行军式的追击，全都被一一反馈给了米狄。各种各样的机会，也都一一暴露在了米狄的面前。

　　　　不过米狄并没有发动进攻，虽然这么做可以让赤狐将军感到很难受，但却无法形成有效的杀伤，毕竟，这是一场遭遇战，除了地形优势以外，米狄并不具有什么一击必杀的机会。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借助雾魔反馈的信息发动攻击，那么很快，“敌人可以完全掌握战场局面”这个信息就会被赤狐将军掌握，进而，被戒备，甚至被反过来利用。

　　　　所以，米狄没有选择攻击，相反，他率领部队开始撤退。

　　　　高阶精灵“风守”的力量，使得精灵们的行军速度始终比赤焰军团的士兵要快上那么一些，也因此，精灵部队可以从容地离开。

　　　　但米狄当然不会单纯地撤退，而是在撤退之中，隐蔽地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这攻势并不是针对赤焰军团这些忙着追击的主力，而是游弋在各处的斥候们。

　　　　斥候是军队的眼睛与耳朵，在森林地带尤其如此，杀掉的斥候越多，那么军队的反应速度就会越慢。

　　　　此外，这也是双方唯一一个兵力对比没有什么区别的部分，毕竟，虽然赤焰军团的斥候总数不小，但斥候们大多单个行动，长途侦查时顶多也是一个六人小队。在战斗的时候，双方并没有任何差距。

　　　　雾之魔女开始吟唱冗长而晦涩的咒文，仿佛大提琴演奏的旋律，悠扬而深沉。

　　　　获得了主人命令的雾魔，于是发动了第二个能力，强化。

　　　　精灵原本就比人类擅长林地作战，加上雾魔些微但确实存在的加速、提神与恢复，这个差距被进一步放大，达到了足以决定生死的地步。

　　　　于是，单方面的猎杀，开始了。

　　　　一名赤焰斥候藏在树梢上，他穿着一身绿色的皮甲，与茂密的枝叶融为一体，自觉十分安全。然而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微风，一支极细的箭羽已经飞射而来，瞬间便钉进了这名斥候的左眼。

　　　　斥候直接被秒杀，就那样倒在了绿叶之中，至死，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

　　　　“穿着翠绿色的衣服钻在深绿和墨绿的树冠里，太显眼了。”一名精灵斥候如此评价到，摇了摇头，收起了长弓，迅速地转移了位置。

　　　　在精灵眼中，“绿”可不是一个颜色，豆绿、茶绿、葱绿、玉绿、石绿、叶绿、墨绿、春绿、冬绿、嫩绿、褐绿、蓝绿、橄榄绿、苹果绿、苔藓绿、灰湖绿、水晶绿、孔雀绿、荧光绿……

　　　　就算是最著名的画家，在一名精灵面前，也不敢自称擅长绿色，何况是一名斥候？

　　　　又一名赤焰斥候，缓慢但坚定地摸向了一丛灌木。他已经发现了，一名精灵就藏在那里，于是准备过去，先解决掉这个同行。这名斥候以前曾经是森林里的猎人，也不是没和精灵打过交道，对于如何不被发现，倒是颇有自信。

　　　　但这名精灵斥候的听力似乎有些超常，在斥候摸过去准备出刀的时候，精灵竟然早有准备，抢先发动了攻击！

　　　　两人无法掩饰，顿时战成了一团，两柄淬毒的匕首你来我往，带着危险的寒光。

　　　　不过是个比我还低了1级的刺客，怎么这么强？赤焰斥候在心中惊讶地想着，接着，他被一刀刺进了心窝。

　　　　解决了对手，精灵却也气喘吁吁，受伤不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雾气却渐渐聚集过来，清洗去了伤口上的毒性，甚至令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很快，这名精灵便恢复了战斗力，再一次潜伏进了森林的深处，只留下那具死不瞑目的敌人尸体。

　　　　像这样类似的情形，每时每刻都会在白桦林地的每个角落发生。

　　　　精灵们也不是没有伤亡，然而，鲜血与死亡非但没有令这些高傲的精灵们感到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强烈的战斗意志。两支军队依然保持着距离，斥候之间的穿梭与战斗，却变得更频繁了。

　　　　直到此刻，专注于追击的赤狐将军才发现，自己的斥候部队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死伤惨重了。

　　　　“这个兔崽子，是准备打游击战么？”芬里尔在一旁咬牙切齿道，“我们要不要把斥候收回来？”

　　　　虽然一想到米狄就恨得牙痒，不过芬里尔做出的是很具有常识的判断，消灭斥候是为了屏蔽视听，屏蔽视听，自然是为了未来那种一击脱离，以骚扰为主的游击战了。

　　　　然而，赤狐将军却摇了摇头：“继续追，这片白桦林地没什么纵深，我就不相信他能这样一直逃下去！让斥候们加强警觉，但是绝对不容撤退，一定要给我盯紧了！”

　　　　这一句死命令下，赤焰军团便不顾斥候的伤亡，仿佛一条红了眼的猎犬，死死地咬在米狄的身后，毫无任何迟疑地追击着。

　　　　终于，在夕阳即将落下，新月悄然升起的时候，双方终于走出了这片白桦林地，来到了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原上。这里几乎没什么有效的遮蔽，视野极为广阔，就算到了夜间，也可以借着月亮和星光，眺望到相当远的距离。

　　　　“到了这里，你还以为自己能跑掉么？”赤狐将军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让剩下的斥候都盯紧了，别等到了晚上又让那些长耳朵不声不响地转移走了，今晚，我们要连夜袭击！”

　　　　赤狐将军并不认为袭击能够带给对方什么惊喜，毕竟，米狄的军事才华已经崭露头角，他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精灵的大营，恐怕绝对是滴水不漏。

　　　　况且经过大半天的追击，士兵们体力损耗也不小，夜袭，面对严正以待，依托营地优势的精灵来说，说不定是赤焰军团这边损失还要更大一些。

　　　　但那又如何？

　　　　己方有七千人，而对方只有两千，只需要持续地保持着追击，同时不断施加压力，从白天到黑夜，发动一波一波毫不停歇的攻势，区区两千人的军队，迟早会崩溃。

　　　　就算无法逼迫米狄正面决战，赤狐将军相信，自己依然能够直接拖垮米狄。

　　　　“芬里尔少爷。”赤狐将军转向了身边的金发少年，自己未来的主人。

　　　　“要出战了么？这次请务必让我一起前往，不亲手杀掉那个混蛋，我实在不甘心！”芬里尔早已经披挂整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我希望您今晚能够驻守中军大营，并且好好休息，保存体力。”赤狐将军如此说道。

　　　　“波特，你这是什么意思？”芬里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被直接喊出名字的赤狐将军却是笑了笑，又道：“明天的总攻，将由芬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