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来。
莫冬阳知道刚才方淮舟说的话都是哄他的,他不会来了。季斐然已经回国,他怎么可能还会来?
这两天方淮舟偷偷摸摸的给谁打电话给谁发短信?莫冬阳很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不用刻意去听都能猜到了,无非就是商量着怎么把他丢进精神病院,然后他们就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方淮舟凭什么会喜欢他?外貌?莫冬阳现在看这镜子里瘦到脱形的自己都觉得厌恶。性格?一个神经病的性格能有多好?还是才华?呵,一个黑客,一个戏子,能有什么才华?就连家境他都难以启齿,坐牢的父亲,自杀的母亲,还有一个被他逼走的舅舅,他连亲人都没有了。
他莫冬阳拿什么跟季斐然比?别说是方淮舟了,就连他也会选择季斐然的。
“你就是个多余的人。”
“没错,进什么精神病院啊,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就是,治疗还要花钱呢!浪费那些钱做什么,死了干脆点!”
“莫冬阳,赶紧去死吧!”
“莫冬阳你活该被抛弃!你当初就该跟你妈一起死!”
“。。。。。。。”
“。。。。。。。”
无数鄙夷和厌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莫冬阳恐惧的抬头,发现竟是剧组里的人在说话!
所有人都围着他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该死,说他破坏了方淮舟和季斐然。他不堪的过往和不光彩的身世全部暴露在人群中。
“不要说了。。。。。。”莫冬阳畏缩着,捂着耳朵想躲开那些声音。可是那些声音无孔不入,根本躲不开。
莫冬阳惊恐的看着四周,无数的影子向他袭来,仿佛要把他撕碎!
“够了!闭嘴闭嘴!”莫冬阳大吼着,俊秀的脸庞扭曲而绝望。
莫冬阳吼完,惊觉四周真的安静了下来。莫冬阳欣喜的抬头,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就连易俊都停止了说话。
“我。。。。。。”莫冬阳茫然,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其实刚才根本没有人说话!
“我在背剧本,麻烦你们小声一点。”莫冬阳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带着歉意说。
工作人员才又开始说话,不过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他们明白莫冬阳拍这部戏压力大,不但颠覆了从前的形象,电影的内容也背离主旋律。看他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拍摄就瘦了二十来斤就知道有多辛苦了。所以,莫冬阳这一次的失常,被他们当做了压力大的发泄。
就这么一次小小的忽略,造成了娱乐圈最轰动的一次事故,以至于后来这部电影成了唯一一部没有上映却获得了金百合最佳导演以及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的赢家。
张正政注意到莫冬阳情绪不对,想起方淮舟叮嘱过的,如果莫冬阳有什么反常的行为要立刻通知他。张正政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方淮舟,然后又去泡了一杯牛奶。
牛奶可以舒缓情绪,这也是方淮舟叮嘱的,只要莫冬阳表现异常,要先给他泡一杯牛奶。一般牛奶喝完了,方淮舟也就赶到现场了。
这一次,张正政也不例外的做了。
莫冬阳捧着那被温热的牛奶,想起和方淮舟的种种,忽然就觉得累了。执着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依旧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他真的累了,累的想要好好的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扰。
莫冬阳把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交回给张正政。而这时,易俊喊开拍了。
莫冬阳没有马上入镜,而是从自己的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了一瓶巴掌大小的迷你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张正政没在意,以为他只是想漱口,莫冬阳喝完水之后,他还把水收好了,以备莫冬阳休息时喝。
莫冬阳入镜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易安。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男人的生日,他曾经和男人约好,要一起庆祝。男人答应他,那一天,只属于易安。
可是,男人再次失信了。也不怪他失信,那日易安被骗入酒吧,后来发生的事情男人都知道。因为那些人拍了视频给男人发了过去。
易安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因为他的“前男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男人的妻子设的局。而这一切,男人也知道,但是他默许了。
易安不死心,在圣诞夜跑到他家门口,只需要男人一句“不是”,就算是骗骗他也好。可是,门开的那一瞬间,他只得到了男人厌恶的眼神以及一句“你是谁”。
那一刻易安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可以任由他人抛弃的破布娃娃。从来不被人需要,而且还占地方。
穿着单薄的易安走在大街上,天空飘着大雪,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几乎都是情侣。
易安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一边哭着笑,一边仰头灌酒。就在刚才,他吞了半瓶安眠药,还吸食了三包K粉。
现实中的易安,最后就是吸毒过量死的。
镜头里的易安,踉踉跄跄的在雪中前行。厚厚的积雪上,是他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头脑也越来越不清醒,原本清亮的眼睛一件慢慢失去焦点。
易安忽然跌坐在地上,掏出了手机,久久看着屏幕上“哥哥”的显示。
镜头外,易俊紧紧盯着莫冬阳,不同角度的镜头捕捉着莫冬阳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他屏着呼吸,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跟自己求助的弟弟。
镜头内,易安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拨打了“哥哥”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哥。。。。。。”易安空洞的双眼一红,眼泪滴落下来,“我想回家。。。。。。”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易安坐在地上,倚着电灯柱,静静的流泪,“我好累了,我撑不下去了。”
“哥,对不起,求你原谅我的任性。”易安似乎呼吸有些困难了,说话有点喘不上气,“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寄给你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伤心。。。。。。”
镜头外,副导演疑惑的看着易俊,莫冬阳的台词不对啊,演员临时改台词导演竟然没发火?不过,竟然导演都没喊卡,那他也不要多嘴了吧。
易安有些艰难的挂了电话,然后遥遥晃晃的站起来继续前行,镜头也紧紧跟着他往后退。
“易安”紧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我爱你。”“易安”艰难的说,他的呼吸沉重,脚步越来越虚浮,眼前也出现了重影,空间就如扭曲了一般。腹中开始传来剧痛,“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淮舟,我累了,我不想演了,我退出。。。。。。”
“易安”忽然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已经涣散的瞳仁竟然盯着镜头,嘴巴微动,不知道说着什么。
镜头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屏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冬阳的表演太真实了,他们都不敢打扰这场戏的拍摄,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特别是易俊,摄影机背后的他,已经泪流满面。
“易安”慢慢伏在雪地上,眼泪与雪融合在了一起。“易安”开始咳嗽,剧烈的咳嗽,直到一抹黑红从他的嘴里溢出,染红了白雪——
“啊!”一个女道具师忽然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然后带着哭腔道:“这里没有这样的戏,那些血,那些血。。。。。。”
众人如梦初醒!不用她继续说下去,大家也知道出事了。易俊最先冲上去,一把抱起莫冬阳:“冬阳!冬阳!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莫冬阳大口大口的吐着黑红的血,似乎止也止不住。所有人都怕了,都慌了,张正政挤进人群中,看到脸色已经泛黑的莫冬阳差点吓晕了过去。
掉在地上的电话,仍然传来焦急担忧的呼唤声,只是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方淮舟拿着电话,如僵木般伫立在原地,电话那头有很多人在叫喊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但是他知道,莫冬阳出事了。
这个时候的方淮舟,刚到机场,而季斐然和谢尔曼夫人正向他走来。
方淮舟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人了,他游魂似得拿着手机,转身跑出机场。
一路上,他的车开的飞快,甚至在半路一头撞上了护栏,头重重的撞在了方向盘上。
额头的鲜血模糊了视线,破碎的玻璃窗被好心的路人敲响,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方淮舟失了魂般看了看周围,车前盖已经毁的不像样了,还冒着烟。车的周围围了好多人,有人想把方淮舟救出来,可是方淮舟却发动了引擎。
来救援的人都吓傻了,有个男人不断的拉着方淮舟的车门,想阻止他做傻事。
然后车子毁的太严重,方淮舟发动不了车子。他才推开了车门,摇摇晃晃下车。额头上的血染红了他半张脸,然后了他的衣服。
有人搀扶着他,要送他进医院。方淮舟挣扎着,哑声道:“送我去冬阳那儿,冬阳。。。。。。我要去找他。。。。。。”
“兄弟你伤的的太重了!你要找人也得先留着这条命啊!”
方淮舟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已经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只知道要去找冬阳。
“冬阳。。。。。。冬阳。。。。。。”方淮舟视线渐渐模糊,莫冬阳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淮舟——”
杜梦玲从厨房出来,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钟,七点二十分。
“老杜,冬阳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啊?那香酥鸭过了时候就不好吃了。”杜梦玲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走向杜仲,杜仲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老杜,问你话呢!”杜梦玲推了一下杜仲,杜仲一震,转头看向杜梦玲。
“老杜。。。。。。”杜梦玲讶异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杜仲,“你怎么了。。。。。。”
“梦玲,冬阳出事了。。。。。。”杜仲手里还拿着电话,莫冬阳给“哥哥”打的电话,就是杜仲的。
“什么。。。。。。“杜梦玲手一松,围裙掉在了地上。
半年后,某城郊疗养院。
西式的花园里,一道纤细的身影隐在花丛中。方淮舟看着那人的背影,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感激老天爷没有把冬阳从他手里抢走,感激冬阳仍然为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更感激张正政用一杯牛奶救回了冬阳的命。
如果不是那一杯牛奶释缓了川乌的毒性,冬阳真的可能救不会来了。
虽然,冬阳昏迷了近半年才醒来;虽然,这一次的事情伤害了他的脑神经让他失去了记忆。但,他还在,还在他的身边。
方淮舟做了一组深呼吸,慢慢走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蹲在花从前观察着蜜蜂采蜜的莫冬阳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下意识抬头。那人逆着光,只是稍稍看清了轮廓。脸的线条硬朗却又不是柔和,应该是个帅哥,莫冬阳想。
“你好,我叫方淮舟,你呢?”
“你好,我叫莫冬阳。”莫冬阳露出大大的笑脸,宛如冬日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