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大衣换了鞋,梁谨一进客厅就好奇的打量着莫冬阳的家。一百二十平米左右的两室两厅,进门的入户花园被改成了杂物间,勉强能算个三居室。
客厅不大,却五脏俱全。餐厅在客厅的右手边,和单间厨房连在一块。这个家的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大,但很有家的气氛,干净,但不会过分整洁,处处都有生活的气息。
梁谨把这个家粗略的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客厅的沙发上。暖黄色的布艺沙发组套很有居家的感觉,既温暖又温馨。
这个一看上去就异常舒适的沙发,让累了一天的梁谨有一种想要躺上去蹭一蹭的冲动,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了。
莫冬阳一边脱去外套一边好笑的看着梁谨,这家伙还真自觉,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客人!
“你随意吧,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莫冬阳说着,然后把买回来的大袋小袋收拾好。系上围巾,挽起袖子,准备晚饭。
不用莫冬阳说就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梁谨舒服的眯着眼睛,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室内暖气足,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下来。
厨房很快传出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梁谨伸手摸到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
听着厨房传来的做饭声,看着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梁谨有一种自己是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错觉。
如果,他真的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就好了,梁谨这么想着。这个家不大,却很温馨,有一个温柔俊秀、不但会赚钱而且还会做饭的伴侣,能做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节奏!
可惜啊,那个真正的人生赢家不珍惜。梁谨撇撇嘴,那个人迟早会输的把自己都赔进去!
自从和方淮舟一起生活后,莫冬阳再也没有进过厨房。刚开始手还有点生,不过炒了一个菜之后就熟练了。他可是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几年呢,做饭这种生活技能,就算几年没碰过也不可能会忘记的。
一个小时后,丰盛的年夜饭终于上桌了。
梁谨帮着莫冬阳端菜摆碗筷,拿出刚买的高档白酒,再摆两个杯子就齐活儿了!
莫冬阳和梁谨双双入座,饭桌上摆满了菜。清蒸石斑椒盐虾,爆炒花蛤白切鸡,上汤娃娃菜酱牛肉,最后还有一锅竹丝鸡炖党参枸杞汤。
梁谨看着满桌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也不等莫冬阳招呼,抡起筷子就开吃。
“嗯嗯!”梁谨一边吃一边猛点头,赞道:“好吃好吃!原来冬阳还有这一手啊,手艺真不错!”
原本还觉得竟然和梁谨一起过年,心里莫名有些小尴尬和不自在的莫冬阳看到梁谨真心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忽然一下就放开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可有口福了,我轻易不给人下厨,这么多年来你可是第一个品尝到我手艺的人。”莫冬阳一边给梁谨倒酒一边说,脸上的笑容无比自豪。
聪明如梁谨当然不会问出“那方淮舟也没吃过吗”这样的白痴问题,而是一脸荣幸的说:“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能吃到影帝亲手做的饭菜!今晚我就是撑破肚子也要把这一桌子菜吃完啊!”
莫冬阳大笑,端起酒杯。梁谨会意,也拿起酒杯跟莫冬阳碰杯。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梁谨也说到做到,这一桌子的菜大半进了他的肚子。桌上杯盘狼藉,莫冬阳也懒得收拾。
一瓶白酒喝到了底,俩人还觉得意犹未尽。莫冬阳把家里的藏酒拿了两瓶出来,然后塞了一瓶给梁谨,自己也抱着一瓶,转战客厅看春晚。
俩人把沙发前的桌子移开,肩靠肩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一人抱着一瓶酒,一边吐槽春晚一边干瓶。
两瓶红酒慢慢见底,春晚也临近倒数,屋外鞭炮声喧天。
莫冬阳看着春晚的倒计时,和梁谨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莫冬阳侧头看着梁谨,笑颜如花:“阿谨,新年快乐!”
那笑容炫了梁谨的眼,那声“阿谨”更是迷了他的心。梁谨痴痴的看着莫冬阳,喃喃道:“新年快乐。。。。。。”
唇越来越靠近,莫冬阳没有躲。梁谨吻上了莫冬阳的唇,只是那么轻轻一碰,莫冬阳便退了开来。
莫冬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梁谨眷恋那一刹那的温暖,却没有继续,只是看着莫冬阳柔和的侧颜。
“阿谨。”莫冬阳的声音很轻,却在各种杂音中格外的清晰:“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一辈子的好朋友,断了梁谨的一切念想,也明白了自己在莫冬阳心里的位置。
“好。”梁谨听到自己这么说,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两人喝多了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都头痛欲裂,梁谨还有点落枕,因为昨晚他们直接睡在地毯上。
莫冬阳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摇摇晃晃的往洗手间走。他酒量好,几乎从来没醉过,昨晚第一次尝试喝多了的感觉。
梁谨还坐在地毯上,头枕着沙发垫,既头疼又脖子疼。宿醉的感觉真难受!
“冬阳,你家有止痛药吗?”梁谨揉着脖子大喊。
“好像在卧室床头柜里,自己找!”莫冬阳含含糊糊的说,他正在刷牙呢!
梁谨没办法,也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卧室走。头脑还不甚清醒的梁谨这次没心情打量莫冬阳和方淮舟的卧室,直接拉开床头柜,一看,空的。抬头看另一边,又绕过大床走向另一边。拉开第一层,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首饰表饰。梁谨仔细一看,件件都是名牌,其中有一块价值几十万的限量版名表,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扔在柜子里,跟杂物似的。
梁谨撇撇嘴,果然是大明星,然后合上。打开第二层,有了。
柜子很整齐,东西不多,就放着四五个白色塑料药瓶。梁谨随意拿起一瓶,发现还是德国进口药。待仔细一看,蓦地睁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阿谨我搞错了止痛药在这儿呢!我忘了前两天拿出来了!”莫冬阳急急忙忙跑进卧室,嘴角还挂着牙膏沫,表情甚至有些慌乱。
梁谨抬头,猛地对上莫冬阳那双慌张的眼睛。
莫冬阳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梁谨手上的药瓶。
“哦,那个不是止痛药,是特效感冒药,之前感冒买——”
“我认识德文。”梁谨打断莫冬阳,直直的看着他,“大学学过两年。”
莫冬阳一震,表情惊惶。
梁谨举起手中的药瓶,一字一句道:“氟西汀,这是用于重度抑郁症患者的抗抑郁药物。这种药,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控制极为严格,你怎么会有。”
氟西汀是新型的抗抑郁药物,虽然药效比传统的抗抑郁药强,但是副作用却是很恐怖的。最常见的副作用就是全身或局部过敏,胃肠道功能紊乱、厌食,头晕、头痛,睡眠异常,疲乏,精神状态异常,性功能障碍,视觉异常,呼吸困难等等。
这一类药物曾经一度被各大精神科医生抵制禁用,直到近十年才被大多数医生接受。但每次开的药量都很少,这种药别说药店买不到,就是一般的大医院都不知道有没有。而莫冬阳,却有整整一瓶,并且药量已经少了一小半。
这只能说明,莫冬阳已经严重到不得不大量服用这类高危药物的地步。
沉默良久,莫冬阳才开口道:“因为我有严重的精神病史,我有遗传性精神障碍,重度抑郁症。”
梁谨一颤,拿着药瓶的手有些发抖。他看着莫冬阳有些空洞的眼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淮舟。”莫冬阳声音漠然。
梁谨却一怔,脱口道:“他竟然不知道?”方淮舟和莫冬阳同居四年,这些药物就放在这张床边四年,方淮舟竟然不知道?!
“他尊重个人隐私,所以从来不会动我的东西。就算他看到了,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不是人人都会德语的。”莫冬阳一边说一边走到梁谨面前,拿过那个药瓶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把手里的止痛药给他。
尊重个人隐私?梁谨心里莫名的有一股怒火,说好听一点就叫尊重个人隐私,难听一点就是漠不关心!但凡方淮舟对莫冬阳有一分真心,何至于在一起四年都没有发现莫冬阳的不妥?!但是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伤莫冬阳的心。
“你说是遗传性精神障碍?”梁谨手里攥着止痛药,皱眉看着莫冬阳,“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病?诱因是什么?”
“十二岁,学校里有一个女老师为情自杀,她就落在我面前。”莫冬阳坐在床上,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泡沫,然后忽然笑了。“我妈就是这么死的,女老师的死让我,勾起了我对我妈的回忆。那段时间我跟疯了一样,睁开眼闭上眼都能看到她。一身血红的衣裙,惨白着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对我说‘冬阳,莫家的人身上都流着被诅咒的血,求不得爱不得,爱上了就是一个死’。你说多好笑,我都已经记不清她的脸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莫冬阳抬头,幽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珠直直的看着梁谨。“后来我被孤儿院的嬷嬷送去治疗,半年之后有所好转才得以继续上学。但是医生规定,每星期要去做三次心理辅导。”
梁谨是医生,他接触过精神疾病的患者,莫冬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已经能了解当年莫冬阳所受到的痛苦。那种精神上的摧残,堪比最严酷的刑罚。
“后来呢?”梁谨心中揪痛,如果不是今天意外发现这个秘密,他根本不知道那么阳光那么温暖的莫冬阳,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这样的莫冬阳,究竟是用怎么样的心情,才能露出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
“我回学校了,却因为有这个病而自卑,认为自己不是正常人。我很孤僻,独来独往,只有杜仲来看我时,我才会说话才会笑。”莫冬阳不在意的笑笑,“后来医生说,我需要和人群多接触,多些去感受正常的情感和情绪。那时候我刚好辍学,又遇上星探,就进了娱乐圈了。当演员,可以品尝人生百味,渐渐的我就好了。”
莫冬阳说着,又看向梁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个药我已经很久没吃了,两年前医生也说,我好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没什么,都过去了。”
梁谨看着莫冬阳的笑容,眼眶渐渐湿了。但是,他也扬起一个笑容——即使很勉强:“是啊,都过去了。”他知道莫冬阳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把实话全部说出来。遗传性精神障碍,那有可能痊愈的?可是冬阳这么说,就当是真的吧。
莫冬阳确实没有说实话,就是他跟梁谨说的那些,也是他刻意加工过的。他入了精神病院一年而不是半年,那一年里他不止有重度抑郁症,还有严重的幻想症和自残倾向。
那一年,恰好杜仲跟着收养他的杜家去了外省。无依无靠的莫冬阳,凭着一张画熬了过来。他住院期间,一场大火让他连最后的庇护所——孤儿院也失去了。一直照顾他的嬷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听说还烧死了好几个孩子。因为住院而躲过一劫的莫冬阳听到这个消息,却渐渐的好了起来。
后来莫冬阳能出院了,性格却孤僻自闭,不爱笑不说话,几乎天天都要到自己的主治医生那儿报道。
可是莫冬阳不想再回那苍白一片的病院里,承受那每晚束缚带捆绑着的痛苦。所以他学会了装,学会了隐藏。他会演戏,似乎就像是天生的技能,足够骗过心理医生。
慢慢的,从每天报道到每周报道,最后变成有空才去一次。十四岁那年接触了网络,他就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从最初的沉迷游戏,到后来成为顶级黑客,不过短短四年。那四年里他的精神有了寄托,除了依旧每晚的失眠,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十八岁那年,莫冬阳知道自己不能越陷越深。所以,他入侵了人事局的主机,为自己修改了一份完美的档案。他要修改自己的档案很容易,当年他的原始档案在那场大火中烧毁了,后来录入的电子档也因为他在精神病院而残缺不全。加上他高中还没读完就辍学,学校根本不需要他补齐原始档案。所以,他的档案就算被做了手脚,也没人会知道。
最后,莫冬阳拿着干干净净的档案踏入娱乐圈,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或许是撞破他人秘密的尴尬,也或许是不想面对有着沉痛过去的莫冬阳,梁谨很快就走了,走的有些匆忙。
莫冬阳呆坐在卧室,然后打开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拿出唯一一个有盒子装着的饰品。
打开后,里面没有名牌手表珠宝首饰,只有一张泛黄的纸——这就是曾经被莫冬阳深藏在钱包里的秘密,同样是被梁谨发现的秘密。
莫冬阳小心翼翼的展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