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
“什么东西?”
“一首阿根廷式探戈,翻译成中文就叫做《只差一步》。”
韩晖点头:“《只差一步》?那是首好曲子,只是听多了就会腻。”
正在专心学习的白云鹏放下手中的书:“腻?为什么?”
韩晖坏笑:“试想一下,一个绝色美人站在离你只有一步的地方对着你跳舞,你会怎么样?”
白云鹏眨眼,一脸茫然:“不怎么样啊。”
“……算了,跟你这种专情的人没共同语言。”韩晖转向颉颃,“你觉得呢,小颉颉?”
颉颃没说话,脸红了。
“惊艳啊,激动啊,热血沸腾啊,肾上腺激素提升啊,该站起来的地方站起来了啊。”韩晖笑得更邪恶,然后突然敛去笑容,皱起眉头,一脸严肃,“那要是她一直就只在那儿扭腰摆胯,一直就离你一步之遥,一直就是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呢?”
“有病。”陈丹华言简意赅。
“理她干嘛。”白云鹏干脆就不屑。
韩晖满意地点头:“所以就会腻了嘛。”
“可是……”颉颃吞吞吐吐,“就算这样,我还是会觉得她很美啊!”
一片沉静,韩晖无奈地摇头:“算了,跟你这种痴情的人更没共同语言。”
这时,陈丹华反应过来:“对了,你刚才说老白专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
顶着白云鹏杀人般的目光,韩晖抄起牙具猛地跳了起来:“我去洗漱。”
陈丹华被搞得莫名其妙:“洗漱?洗什么漱?现在才七点!喂!喂!”
白云鹏也拿着盆站了起来:“我去倒水。”
“倒水?喂,你的盆是空的倒什么水啊!给我回来!”
几天之后的周末,白云鹏按照惯例回了家。周六下午一进宿舍,陈丹华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桌子上:“操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一向斯文的陈丹华骂脏话,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韩晖惊讶地问:“怎么了?谁招你了?”
“干嘛?”陈丹华冷冷一笑,“你还能帮我揍他一顿?”
韩晖笑得像花儿一样:“当然不是,我去请他喝酒,顺便讨教一下。”
陈丹华瞪他一眼,懒得多说,跟这种无聊的人说话,简直是有失身份。
“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吧。”颉颃问道。
“还不是那个见鬼的曲子,《只差一步》?比一块钱和一百块钱差得还远了去了!”
“怎么,排练不顺?”韩晖猜测。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那个一提——就是第一小提琴手,那混蛋根本就不会拉!”
“不会拉?那就把他换下来不就行了?”多么单纯的孩子呀!
陈丹华坐在桌子上,摇头:“你不懂,颉颃。那家伙是我们协会的乐团团长,听说从五岁开始练琴,无论多难的曲子,他都能拉,而且基本还没有什么错误。”
这下颉颃就不懂了:“那为什么说他不会拉呢?”
“因为音乐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其他东西。”韩晖接过话茬,平静地解释。
颉颃点点头,做出一副已经懂了的样子,让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韩晖好笑不已,被陈丹华一瞪,又生生把笑憋了回去,险些内伤。
停了一会儿,韩晖突然问:“对了,罗赫知道吗?”
“你说我们会长?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来。怎么了?”
“他原来是真的忙啊。”韩晖神秘地一笑,“让他过去看排练,就用不着你在这儿瞎担心了。”
“可我听说,他连五线谱都不识。”
“啊?是么?”韩晖扬眉,乐得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这倒是个大新闻。不过放心,我不认为他这个会长是白当的,他不是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
“那……好吧。”陈丹华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一曲完毕,陈丹华偷眼看了看罗赫的脸色,不见喜也不见怒,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了:他到底懂不懂啊?韩晖那小子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拿我开涮吧?
“这个节目是谁负责?”冷静无波,但又绝对低沉性感迷死人不偿命的好听声音响起。
“是我。”陈丹华低声回答,心中窃喜:好像有戏。
罗赫点头,淡淡地说:“总体不错,一提有点弱,换了吧。”说完,起身走人。
众人还在怔愣,一提赵兴龙扔下琴蹿了上去,挡住了罗赫的去路:“我怎么了?凭什么换我?!”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活像一只老虎,可惜是纸糊的。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没人担心他真的会对素以不好惹著称的罗赫动手,况且就算动手,他也肯定赢不了。
“你拉得不够好,自然要换。”罗赫平静,然而残酷地说出了这一事实。
赵兴龙当然不服:“哪儿不好?你说,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连五线谱都不识的人,你知道个屁!”
瞬时间,整个排练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罗赫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泛着寒意:“真的要我说?很简单,哪儿都不好,你根本就不会拉琴。”
“你胡扯!说我不会,你……你……”赵兴龙激动得脖子都红了,“你”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找一个会拉的给我看看!”他就不信,这个时候有谁敢站出来抢他的位置。
“也对。”罗赫点头,依然带着那特有的冷冷的笑意,转头向这边看过来,“陈丹华,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你就把谁叫来平这件事。”
“啊?”陈丹华当场就傻了眼,会长怎么知道是有人给他出的主意?况且……“会长,韩晖他不会拉琴啊!”
“他会,你叫他过来。”
“好,我知道了。”陈丹华困惑地拿出手机,本想发个短信完事的,但看看罗赫的脸色,还是忍痛打了个电话,压低了声音,“喂,韩晖,你赶快给我过来!”
那天韩晖来之后,罗赫已经走了,排练其他节目的人,也纷纷转移了地方。在场的就只有排只差一步的一提赵兴龙,二提,大提琴手,钢琴手凌蓝,以及包括陈丹华在内的两名手风琴手。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七个人知道,可以确定的两件事,一是当有人问起韩晖演奏得如何时,陈丹华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惊为天人;二是从那以后一直到音乐会,赵兴龙再也没来过排练厅。
顺便一说,协会会长罗赫也没有来过。
以下,是几个乐队成员的私下对话:
“当然韩晖拉得不错,不过,并不像你丫刚才对赵兴龙吹得那么好。”说话的,是弹钢琴的凌蓝,看起来很温文尔雅的一个女孩子,不过常有惊人之语。
陈丹华笑了笑:“别假了你,也不知道是谁,说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唉!”
“这么说,你们刚才是在说谎了?”乐队另一名手风琴手迟昆是个有名的老好人。
“这叫夸张,适度的夸张懂吗?”凌蓝白了他一眼,“赵兴龙拉得不好又听不进意见,我可不想让那种人毁了整个曲子。我喜欢的东西,不会容忍它毁在别人手上。”
陈丹华赞同地点头:“不过说归说,曲子还是要拉好,不然我们所作的一切就白搭了。”
“那是当然。不过把喜欢的东西毁在自己手上,这种感觉我还真没试过。”看凌蓝的样子,很有试一试的意思。
“凌蓝!”陈丹华的脑门上立刻多了几道黑线。
“开玩笑的。”
音乐会终于到了。
之前统一服装,要求最后一个节目的全体人员都穿黑的,韩晖在衣柜里翻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只好找宿舍的人借。白云鹏爽快地答应了之后,不知道是故意整他还是怎么的,居然拿来了一件只剩了中间一个扣子的黑色衬衫,和一条闪闪发亮的皮裤,外加一条金属链腰带。韩晖硬着头皮穿上去了乐团,本以为会被一口否决,没想到那个BT女人凌蓝居然一见就大呼性感,还真就不让他换了。
“我操你妈,又走了一个!我呸,不懂就他妈别来啊,半途走了算怎么回事,傻逼!”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段话竟是出自一名颇有大家闺秀气质的美女之口。
韩晖在一旁叹了口气,心中暗叹;幸好我喜欢男人,女人啊,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叹什么气?”凌蓝的一双美目已瞥了过来。
“没……没什么。”韩晖赶紧赔上一个笑脸。
“哼!”
最后一个节目,灯光全关,几人借着黑暗的掩护上了场,聚光灯大开,底下一片掌声与尖叫。
一直谈笑自若的韩晖,此时却突然紧张了起来,台下,会不会有那双他所盼望的眼睛呢?
“开始呀,干嘛呢?”凌蓝低声提醒。
韩晖慌慌地拿起琴,一拉,刺耳的噪声,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了,韩晖?”陈丹华已是一身的汗。
“别急,再来一次。”身边的二提鼓励道。
“好。”韩晖又一次拿起琴,再一次试图奏响那乐曲,刚到第三个音,又错了,不得已再次停了下来。台下已经乱了,嘘声、口哨声,折磨着台上几个人本就已十分脆弱的神经。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缓慢而清晰。
“是咱们协会的那边。”凌蓝低声说。
陈丹华看了看:“好像是会长。”
第三次,琴声响了起来。慵懒而自然地展开旋律,宛如一绝色美人,在情人面前微笑着一件件解开罗衫,逐步露出完美无瑕的身体,性感魅惑,却偏偏还保持着那么一丝不动声色的高贵与矜持,惹得人欲火焚身,欲罢不能。从未有过的迷人旋律让二提手微微怔愣,随即才急忙接了上去。
观众席渐渐静了下来。
随着钢琴的有力进入,乐曲也变得激昂起来,小提琴与手风琴相互应和着,纠缠着,仿佛高潮时的痉挛,一声声令人心颤的高音活像要把琴弦生生扯断。不止是台下的观众,就连台上与韩晖排练过无数次的乐团成员也感到了一种压力。那不是只要技巧娴熟可以做到的,那是一种真切激情的喷发与宣泄。
当小提琴引领下的乐曲再度回到轻松诙谐的A段时,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放松了肩膀。短暂的缓冲,然后又一口气再次冲上了高潮。
在一个悠长的尾音中,全曲终,相隔三秒,沉醉其中的观众才反应过来,报以了整个音乐会最热烈的掌声。
深红色的幕布缓缓合起,凌蓝双手离开键盘,头看着天花板,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韩晖,我真想跟你做一次,那滋味一定不错。”
“吧嗒。”有几个东西掉到了地上,是四个下巴。
“韩晖,我敬你一杯。”
韩晖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酒,哭笑不得:“这已经是第七杯了。”
那人带着醉意的脸涨得通红:“怎么,不给我这个面子?”
鬼知道你是谁,给你屁面子!韩晖心中暗骂,面上却还笑着:“给给给,怎么能不给呢?连忙接过酒,一饮而尽。”
那人满意地离去了,另一人摇摇晃晃地拿着两杯酒走了过来。车轮战,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的!韩晖左右看看,包括罗赫在内的众人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求救无门啊!
一个小时之后……
“韩晖,韩晖?”凌蓝伸手推了推,没动静。
陈丹华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没反应:“这么快就醉了?”
“不缀(醉)才怪,也不数数你们灌了他多少杯。”迟昆果然是个好人,就是此时说话舌头有点大,没什么说服力。
两个小时后……
“迟昆,迟昆,你怎么样迟昆?走,我扶你去厕所。”陈丹华去拉瘫倒在地的迟昆。
然而迟昆已经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三个小时后……
“韩晖呢?韩晖呢?我要跟他喝酒!”凌蓝步伐踉跄,显然醉得不清。
看不过去的陈丹华一把扶住了她,自己却也差点一起摔倒:“凌蓝,你清醒一点,他早就醉了,你忘了?”
“醉了?醉了也要跟我喝!韩晖,韩晖!”
五个小时后……
韩晖看着一片狼藉的桌上和地面,露出微笑:“怎么都醉了?”
“酒量一个比一个不济还拼命喝,不醉才怪。”罗赫冷冷的声音自沙发上传过来。
韩晖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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