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医生小尖脸红红的:“那个,请问,您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除了睡不好,别的还行,反正目前还活着呐。”
竟然遇到个油腔滑调的病人,裴医生下意识咬咬笔头,紧张升级:“请问,您低血糖吗?”
“不吧。”
“有没有什么不良的睡眠习惯?比如姿势不当什么的……”
许经泽觉得这姑娘连耳朵尖都红红的,挺有趣,笑了笑:“没有啊,跟我睡过的人反应都还好。”
啊?啊?……
许经泽这人就这么没品,姚亦他们早习惯了,可小裴医生是头一次遭遇。她目光呈旋涡状发散,半天才收回来,耳朵红的都透明了,强作镇定猛翻记录本,半晌才接着说。
“梦有的时候就预示着身体某一部分的病变,有个临床实例,一个人在一段时间里总是梦见自己左腿沉重拖不动步子,结果真的……”
她这意思是,我总梦见王书伟,将来一定会被鬼上身?
许经泽赶紧截了句话:“这方面就不用考虑了。我刚做过全身检查,要是真有病,三中心医院能放我到这来?您呐,还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瞧瞧我这神奇的梦吧。”
小裴姑娘:“……”
许经泽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往她那边推推:“您喝点水?”
许经泽总觉得自己特别厚道,极其宽容且善解人意,性格绵软很圣母,其实吧,那是他跟姚亦那帮人呆久了产生的错觉。
把他跟普通人类搁在一块,往往具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小裴医生是搞心理学的,知道自己现在这情况不太妙,就好比上山逮兔子竟然遇上了长耳朵红眼睛的座山雕,心理准备不足,很挫折。
她从善如流的把水喝了,重整旗鼓。
“您最近精力……”小姑娘咬咬唇,又换了个词:“精神怎么样?是不是经常觉得很累,全身发酸,胸口闷痛?”
“嗯,有点。”
“是不是对很多事提不起兴趣来?不爱活动,跟朋友联络的也少了?”
“我不爱活动两三年了。朋友嘛,都是他主动联络我。”
嗯……小裴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心里总算有点谱了:“结合您的睡眠障碍问题一起分析,我想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属于高压人群。”
高压啊,这个最近很流行……许经泽怅惘了:“我压着哪了?”
小裴医生提示他:“人在潜意识里隐藏的情绪会在进入深度睡眠之后数倍放大,很容易反映到梦境里……您对这个自杀的同学,是不是怀着思念愧疚后悔一类的情绪?”
“愧疚?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小裴医生绿着脸继续引导:“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您觉得自己对他的死亡,应该付有一部分责任?”
我?许经泽扬扬眉毛,凭什么?
“裴医生,我问你个事啊。这世界上有没有他爱我我就必须得爱他这种规定?”
小裴医生恋爱经验明显不足,直着眼睛摇头。
“我不爱他,他自杀,就算这两件事真有因果关系,是他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他。”
那不就完了吗……许经泽支着下巴笑笑:“压力要是靠聊天就能完全纾解,那还叫什么压力。爱情要是自杀一下就能达成,我早死了百八十回了。”
这种逻辑,很消极嘛。小裴医生敏感了,眼睛一亮:“您有自杀倾向?!这证明您确实压力过大……”
什么跟什么啊,这实习小医生虽然挺逗,但确实是有点二杆子。许经泽翻个白眼站起来:“我走了。”
“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许经泽跟没听见似的,开门往外走。
小裴医生难得有个病人,又热血的追了一句:“或许是您的爱情方式和某些需求跟他有某种内在相似性,所以才会反复梦到他,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相似,求而不得吗?
许经泽顿顿步子,心头莫名火起。我叉他大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某牛一共没几个读者,百分之八十还都霸王我。。。
介日子还有法过吗?
————今天我去配眼镜了。。。。眼镜度数诡异的缩了一百。。。。哈
17
17、第十七章 。。。
※
王书伟这事在学校里闹了大半个月,终于渐渐消停了。
听小道消息说,为了这事,学校领导都受了点处分,最后由教育局出面,对王家人做出了巨大让步,才把这按了下来。
可是话说回来,让步又怎么样?
就算逼的A大校长倒着爬回太平洋去,人死也不能复生。赔偿金就更别提了,王家父母不缺钱,儿子可就这一个。
所以这事闹来闹去,也没多少实质意义。
把学校折腾个六够,王家人也心力交瘁需要休养生息了。毕竟逝者安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往前走。
临走前王家父母在信息工程学院小讲堂为儿子办了个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坚持要求校方出面,强烈要求学院讲师以及王书伟生前班里所有学生一个不落都要出席。
这种事,没人愿意往前站,学生们反对意见不小,连老师们都满脸不乐意。王家人也是,人都死了,还非要争这口气干嘛?
教导主任苦哈哈挨个谈话做工作,一张老脸皱的跟抹布似的:“配合配合吧,赶紧把他们这家子送走得了,谁不愿意清静清静啊……”
结果整个班里,还就许经泽答应的最爽快。
遗体告别仪式办的很简单,简单的让人意外,大家预想的鸡飞狗跳哭诉批判根本半点没有。
王书伟过世这么久了,哪还有遗体让大家瞻仰,就一个乌沉沉的骨灰盒子摆在讲台上。父母站在儿子旁边,俩人携着手。
王家妈妈这些天脸都是肿的,嗓子早就哑了,现在哭也哭不响,就是喉咙里闷闷哽哽的,让人听了特别难受。
王爸爸偶尔拍拍妻子的手,头垂的很低,瞧不清楚表情,只能看见花白的发顶。
没人闹,也没人主持没人讲话,没有什么纸钱花圈,就一个简单的长方盒子摆在那,一群人站在它面前,谁都不抬头。
骨灰盒正面有张小照片,黑白的,更显的王书伟特别年轻稚嫩,没戴眼镜长方脸型,干干净净一张脸,好像还是刚入学的时候。
屋子里静的吓人。
这时候大家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场闹剧,那个人,是真的没了。
四五十个人就这么干巴巴一声不响的站了半小时。
王妈妈两腿打颤,明显要站不住了。旁边人赶紧扶她,她弯着腰摇摇手:“我再陪小伟呆一会儿吧……”
班里有个女生突然就哭了。教导主任又是一脑门子汗。
其实在对待王书伟的态度上,女孩子这边还是很宽容的。这年头腐女盛行,她们私底下把王书伟定义为“斯文内敛受”,有时候还主动跟他说句话,没什么恶意。
但是王书伟太内向又太敏感,在自己的性向问题上尤其没自信,十分抬不起头来,总觉得别人是在嘲笑他。
人呐……许经泽在人群最后站着,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想想刚入学的时候,新生报道,许经泽家里近,什么行李都没带,手上就拎着张录取通知书,轻飘飘一张纸片。
王书伟大包小包的过来,挥汗如雨满面春风跟他说:“学长好!”特真诚。
后来大家一起打篮球,王书伟个子高,打小前锋,勤勤恳恳的一步都不偷懒。输了球从不发脾气,总说:“我篮板球没跟上。”
许经泽难得帮他说句话,哼哼:“对方下手多黑啊,你长的就好欺负。”
现在这人没了。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烧巴烧巴成了灰,就装在眼前这小盒里。
人死了,再想他的好处,早晚了。大家直挺挺在王书伟面前站足了四十五分钟才散,从来没觉得俩腿这么酸过。
王家父母一句话没跟大家说,没有指责,没有抱怨。
大家鞠躬之后照例应该家属回礼,可俩老人站着一动不动,直着腰,面无表情,就跟两座石像似的。好像怒火散了,就剩下那些冰凉冰凉的伤心了。
等大家走的差不多了,王家父母突然单独把许经泽叫住。
王妈妈眼泪流的很多,面皮都擦肿了。
王爸爸瘦的特别快,原来挺富态的,现在又干又小,扬着脸问许经泽:“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家小伟,他是坏人吗?”
许经泽瞬间有点答不上来,喉咙堵的难受,半天才说:“当然不是。”
“那他是……”王爸爸嘴唇动动,声音很涩:“真的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许经泽抬抬眼,目光越过他们,望着远处:“这个我真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男人,有些人可能只是偶然喜欢了一个人,但是运气不太好,那个人性别为男。”
“有些人一喜欢就是一辈子,有些人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乱花打眼,过几年就淡了。人嘛,不过就是这么回事,说不准的。”
当然,有些话许经泽只能自己想想,不能跟人家父母说。
在他看来,王书伟死的特别冤,特别不值得。
如果是因为众人的流言蜚语,那他真没必要把命搭上。以死明志吗?谁在乎?
如果是因为什么爱情……那就更没必要了。
爱情哪有那么文艺,它就是类似于盲肠的那么个玩意,发作的时候疼的你要死要活,能忍的时候就忍着,吃点消炎药顶顶,也能过去。
要是哪天真受不了,就狠下心来,切了就切了,要不了命的。
当然,切的时候可能痛苦点,你得自己把自己活生生剖开,没有麻药可以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哇。。。
JJ的各种抽哇——————我都不知道这章到底更新成功了没有哇——————
霸王们呐,乃们安在?
18
18、第十八章(己完) 。。。
※
临近期末这段时间学院里自习室挤的要命,占个座都得用抢的,复习资料学习重点漫天飞舞,连许经泽这种半失踪人口都整了两份。
看不看都在其次,反正睡觉时压在枕头底下是挺踏实。
A大是学分制的,每个学科自己组织考试,所以考试的时间不是特别集中。课时少的学科考试也早,一般在结课之后两周就考,快刀斩乱麻,早完早了。
而那些课时多学分也多的科目基本都得等到期末才考试,往往考试难度还挺大,弄的大家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就拿对面宿舍的老三来说吧,好几天不见人影,估计是住在自习室里了。
许经泽没那么紧张,他对自己要求不高,既不评三好学生又不争奖学金,考试嘛,能过就行,六十分最好,多了也是浪费。
系里老师们对他的要求也不高,考多少分没所谓,别缺考、别交白卷、别闹事就行。
最近考试很是密集,许经泽正好在宿舍里住几天,省得跑来跑去,也躲躲清静。
那是真清静。
宿舍本来是个四人间,王书伟出事了,王庆和宁小兴搬到对面宿舍挤着去了,屋里就剩许经泽一个人。这回倒好,他就算是大头朝下在房顶上蹲会,也没人大惊小怪。
房间里还是那么乱,王书伟的东西现在都算是遗物,大部分被家里亲戚收拾走了,剩下的谁也没权力动,都在他床上桌上堆着,杂七杂八。
这也就算了,可是王庆和宁小兴这俩人办事太不地道,书本被褥该搬就搬,许经泽没意见,但是别把垃圾都留在这边啊!他们指望着谁收拾呐?
好在许经泽性子特随和,为人低调又憨厚,对环境的要求特别低。他每天踩着满地纸片杂物进进出出,目不斜视,就跟没看见一样。
可惜,有些事物的客观存在性是无法抹杀的。
夏天气温高,屋子里闷还没空调,晚上都有二十六七度,很适合发酵。宁小兴遗弃在桌上的半份凉面很快长了绿毛,王庆床底下两双破鞋一股子馊味,拖把长期在卫生间闲置着,也有点要长蘑菇的趋势。
总之,稍微有点洁癖的人往这屋一站,就得全身起疹子。
有天许经泽吃完晚饭回来,打开门就觉得屋里冲出来一股子怪兽味,站在门口没往里走,觉得胃里有点翻腾。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真是半点没差,过几天养个巨型蟑螂出来,我的座骑问题就解决了。
许经泽单手抄兜转过身,晃到对面宿舍门前,一脚踹开门,微笑着问:“嗨哥们,借点卫生用品使使?”
里面几个人正在玩命啃书,被他这一脚吓的直哆嗦,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说话。
许经泽在他们屋里转了一圈,找了几个塑料袋,再把扫帚拎上,还挺客气:“谢啦,一会儿还。”
王庆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