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唐,我以后上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可以和Kei相媲美的狐狸?
“他是我的人,要杀也是该我动手。”我忍着腿上的疼痛,尽量用平静而不容忽视的语调与孙对话。“孙,这是你最早说的,忘记了吗?我要亲自处理这家伙。你住手。”说完,我按下孙持枪的手。他忽然笑了:“Syou,我们来玩一局怎么样?就像以前那样——谁输了就听谁的。”
该死的,腿痛的几乎要麻木!我能感到温热的血在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流失!
“你要怎么玩?”
他笑着,就像一年多前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的表情,从身后带出一个高瘦的家伙。那家伙苍白消瘦的脸看起来就像一个白粉鬼。他迅速地从腰里掏出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塞进一颗子弹,一阵转轮后啪地拍上。那时,我明白了,孙打算玩什么。
“让唐和他玩一局,要是阿平死了,他就能活下去。反之,子弹就是打在他的脑袋上。怎么样?Syou?”
我把视线紧紧定在他的笑脸上,随后看了看那把准备就绪的左轮手枪。
“唐的手不能开枪。”
孙微笑着,接过白粉鬼阿平手里的枪,放进了我的手里。冰凉,坚硬。那时,我看到了唐和张惊异的脸。
“那就你代替吧,你不会拒绝这唯一的机会不是吗?”
酒店外,战火开始向这里蔓延。“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孙说。
话音落下,我和白粉鬼的左手被手铐铐在了一张桌子的两张椅子上,面对面地坐下了。中间放着手铐的钥匙,以及那把只有一颗子弹的枪。孙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笑着,说:“平,如果Syou死了,你就连这两个家伙一起干掉。”
白粉鬼点了点头,一语不发。
“我要带着我最重要的人质走了。Syou,以后还会有很精彩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别在这里就结束了。”说完,Bolon便被套上了头套,犹如一只牲口般的被拖了出去。他似乎还在骂人,但是被人踢了一脚后就彻底没了声音。我被铐在椅子上,眼前是赌命的枪。
“政府军最后会扫荡这里的,很快这里就会夷为平地。”白粉鬼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阴湿。“谁赢了就能得到钥匙离开这里。六颗子弹,Syou。”
随后,他死气沉沉的眼睛仿佛忽然爆出了火花一般:“怎么样?谁先开始?”
说完,他已经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我一怔,没有子弹。
“Syou……”
“我来。”我出声打断了唐的声音,“别吵。”
那柄枪放在那里,就像一张死神的嘴。我伸手触摸它时,感到一阵战栗。冰冷的子弹,很可能就此打进我的头颅里,然后血花四溅。我飞快地拿起枪,对准头扣下了扳机,一气呵成后,清晰的视野和呼吸声将我从世间隔绝了几秒钟。
在张的一声放松的呼气中,我只听到战火声愈来愈近了。
白粉鬼拿过我手里的枪。僵硬的手指还卡在扳机里拿不出来,被他看到了,在嘴角化成了一抹讥笑:“你还没玩过这样的游戏是吗?这是公平游戏,每人三次机会。”说完他把枪顶住了自己的头,眼睛又爆发出异人的光彩。“当然,我们当中肯定有人其实只有两次机会。”
喀!喀!
接下的两颗,也都是空弹。
每次阿平拿起枪的时候,我感到心跳已经加速到了最快,甚至连胸骨都能感受到那颗东西在里面拼命地折腾着。那把黝黑的枪里,剩下的是50%的生机与50%的死亡。
喀!
我满怀期望地等着看他血溅当场,但是结果却让我整个人掉进了冰窖。
还是一颗空弹!!
阿平睁开眼,冷冷地看着我发愣的脸笑,然后慢慢地把抢递到我的眼前。上帝,我感到了恐惧!
“轮到你了。”
我的视线由枪移到阿平消瘦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我失败的嘲讽。仿佛在说:不是你运气不好,而是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那一刻,我几乎受不了这样压迫感的恐惧,拿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但在冰冷的固体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又停了下来。子弹穿出来的时候它会炙热的燃烧起来,在这里烫上一个恶心的疤,证明我——Syou,就是这样他妈的自杀的!
枪口忽然一转,我用枪对准对面的男人。谁知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我会有这一招似的,一把伸手捏住了手枪的转轮锁定装置!顿时,扳机没有了作用。我想站起来,却被他一脚踢中了腿上的伤,一阵剧痛传来,重心整个向前倒去。那时,我看到白粉鬼那只被铐住的手的袖口,有什么黑色的金属光一闪而过。他拽住左轮枪,连我的人一起向前拉去。当我整个人几乎扑倒在桌面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Syou————————”
“Syou,起床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眼前居然出现了Kei在晨晖中朦胧美丽的脸,弯着灰蓝色魅惑的眼对我笑。金发溶在了晨晖里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份子。这样的Kei,美得我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我会一直在这里……Syou。”
“Syou!!”
该死的!有人打了我一巴掌!眼前的金光再次融化,变成了破酒店的灯光。唐和张的脸在我头顶晃悠,一定是他们当中有人打了我!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感到一阵阵冰凉。看到我睁开眼睛,唐的脸就像坍塌一般,整个松懈下来。
“醒了?该死的他醒了?”我还听到了张的嗓门,“你这个混蛋,这一巴掌居然也有用!”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热感,随后的疼痛如同爆炸一般冲进大脑!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绷直了把身体拉伸到最大限度以缓解痛感,但被张整个摁住,他把我摁回地面,没有半点人性地大叫要我闭嘴别动!可我疼的难受,不断扭动被压制的身体。
“唐!按住他的肩膀!——你中了三枪!混蛋!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要陪这个蠢蛋玩这种游戏——给我按住!妈的你没听见吗!”
张对唐大声叫嚣,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救我,唐再大的本事也只有站在一边干瞪眼。张撕扯着布条,大概是酒店的窗帘布,用水果刀劈开了撕开,叠成布垫压在伤口上。他用力按紧,痛的我直打颤。“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按得这样用力!”我禁不住哀叫起来,可张却充耳不闻,或许他觉得我还能这样大叫说明很有精神。我只有咬紧下唇,慢慢感到咸腥的液体流满了口腔,死活不让那些丢人的哀号再冲出喉咙。
“Syou?”唐见状连忙扶住我的下颌,“张口——痛就叫出来,听到没有!医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咬着舌头了!”
“他要想死的话就让他咬吧!”张似乎已经丧失了耐心,满手鲜血地唠叨着。“让他坐起来,不然我没法绑上!”
唐扶我坐起,让张把布条一圈圈地缠上我的腰。这时,我才有口喘气的机会。
“想些别的东西,Syou,别想——你身上有多少的洞。”张不停地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他妈的要怎样才可以做到这点!我感到一半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但意识却逐渐清晰起来,并努力睁开眼看清周围的一切——我昏迷了多久?为什么耳边的轰鸣比我倒下去之前又清晰了很多?有些爆炸就在酒店的正门口掀起,吹起了碎瓦砾撞击着摇摇欲坠的门。那个白粉鬼俯面倒在血泊里,背后插着一把惊心动魄的冰凿——就是酒店专用的冰凿。
“别看我,Syou,目前的我做不到。”唐说,“只有外科医生才能有这样利落标准的身手。”
我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张,而对方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肩:“这里是Mallarpa。”
不错,这里是来者不拒之城。无论是谁,只要踏上这片国土,就能获得全新的人生。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埋没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也是一样。
“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张完成了包扎,看着我的眼睛,“‘只有这个家伙能让我们活着出去,但他现在就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杀死了!’那家伙的手里根本就藏着另一把抢,而你们玩游戏用的那把枪压根没一颗子弹!那家伙的耍赖功夫算是高明。”
“无论孙这次是不是想杀你,总之他不够认真。”唐也开口道,“阿平这家伙赌博从来就没有运气可言,所以他说自己运气好的时候我就担心——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恶赌棍。”
“啊……你们都很高明……只有我是笨蛋。”我摸了摸鼻子,感到头晕,血粘在身上也是粘糊糊的难受。腹部,腿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祟,搅浑了我的思路不说,连同眼前的景象都在摇晃。我靠在唐的胸口,却看到整个世界在旋转。
“这里马上就会被政府军的扫荡吞没。”唐说着扶我站起,把我整个人都挂在他的左肩上。
“落亦街上尚残有内战时期的防空洞。”他说到了张最厌恶的名词,“我带Syou去那里躲避,你快去找人。”
“那该死的洞可以闷死人!”张嘀咕着,能看出他在犹豫。唐不耐烦地冷下了声音:“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死掉,你是医生,应该很清楚。”
“把他交给你,我不放心。”
“张医生!”唐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该能衡量出哪个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身后的轰鸣与惨叫已经连成了一片,政府军的铁蹄已冲到我们跟前。张终于在最后做出了让步,把我交给唐,然后只身跑出了酒馆。
“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唐说。
我很意外,有时候我更相信他是一个军人。
我们行走的路面上满是破碎的瓦砾。唐扶着我向街道尽头走去,那有残留于内战时期的防空洞。地面的碎石让路面崎岖难行,尤其是对我们这对可怜虫来说。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痛着,每走一步都能让我龇牙咧嘴。受伤的腿无法抬起,只能拖在身后。我们前进的很慢。唐用力扶住我的腰,为了不让我滑下去,而我像团不争气的棉花,不断地从他肩膀上往下滑。有几次我们都不得不停下来。最终,受伤的腿终于不堪重负,身体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眼前顿时一片金星与黑矇交替,伤口一阵绞痛后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咙,张口竟是满口铁锈的血腥!该死的!我想赶紧用手捂住,却无法移动手臂。
“Syou!”唐扶我起来,检视我的伤口:那里又出血了。“该死!”他咒骂着,按住我的伤口,“深呼吸!深呼吸!听见了没有!”
喉咙里的血块却在这时卡的我透不过气。我拼命咳嗽,可除了把伤口挣裂之外没有任何效果。唐把我翻过来,用力拍打我的背。妈的!痛死了!我用力格开那只让我生不如死的巴掌,捂着胸口喘的辛苦,但是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可怕的窒息声。
一束手电的灯光扫过我们身边的墙壁,身后出现了几个人影,用Mallarpa土语大声吆喝。唐立刻用尽全力把我拖进了一边的陋巷里,如同拖拽一条离水太久的鱼。能吸入肺里的空气太少,导致整个胸腔都像要爆炸一样,促使我本能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妈的!妈的!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以这种难堪的样子!我禁不住在心里呼唤Kei。
Kei,Kei,你在哪里?
我如此呼唤着,Kei却没有出现——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所面对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一本浪漫主义的小说。尽管我歇斯底里地,自认为可以感动上苍地祈求,痛苦却一点都没减少。我挣扎着几乎要扯烂唐的衣襟,视野忽明忽暗。唐似乎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随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我先感到嘴唇上一阵温热,随后喉咙里的血块忽地滑出了呼吸道。第一口新鲜空气冲进肺脏时,我禁不住猛咳起来。唐转头吐掉了那口恶心的东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见我终于回过了那口气,终于也靠在墙面松懈了下来。
那些巡视的光束从我们的头顶飘然而过,零碎的脚步向新海饭店奔集而去。吆喝声一波接一波传进我的耳朵,伴随疼痛一再提醒我不能睡去。我努力瞪大眼睛,视野中只有唐靠在对面,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仿佛已经和四周死寂的环境融为一体。
“你,这样干不觉得恶心么?”我问。
“就像你在陪那垃圾玩命时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愚蠢一样。”他淡淡地回答我的问题,全当那时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彼此都听到了对方沙哑不堪的嗓音。
“哈,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就要难看的死去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的有点刻薄,虽然声音疲惫不堪。“你干了一件完全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我不想看你死的那样难看而已。在你的脑子里,大概也只有Kei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