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毫不留情,让人心胆俱裂。一切,都发生在我离开的这几分钟里,在Kei最虚弱而我离他最远的时候。
这时,那个负责看着Kei的家伙抖抖地开了口,他似乎被吓得不轻,连舌头都打了结。
“我发现他状况不对……所以想帮他解开了手上的布条……但是,但是它打了死结……我怎么,怎么都解不开!他自己挣开了拔了点滴……我……”
不及他说完,我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Leck对他斥骂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可我顾不上这么多。
我扑上去,抱住Kei,听见他痛苦细小的呻吟,我心痛得双眼发热,牙根在磨咬中发出了阵阵疼痛,我忍住快要崩溃的眼泪,横目扫向呆在门口的唐,目光杀人。
“呆在这里做什么!!去叫医生!!”唐听了立刻转身走了。
“去把那个章义给我找出来!封锁整个医院!”Leck也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我和Kei,地上掉落着硬被扯断的白布带,Kei的手腕上留着挣扎时被白布带磨破的伤口。点滴针头被强行拔出,溅出的血洒在白被单上,还有……胸口的伤口,也因挣扎而迸裂,血染红了绷带,渗出来连带床单一起染红。
原来绑住Kei的手,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输液有问题时自救,而且他很清楚Kei 现在因为伤口固定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他隐瞒一切,就是要杀了Kei!
如果不是Kei并非常人,能挣断这常人难以挣断的布带,那他必死无疑!
“Kei……”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发觉声音也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愤怒、恐惧一起涌上心头,逼着我发疯。白色的病服中可见苍白细弱的手腕,他捂着渗血的胸口,不停咳嗽,连回应我的力气都没有。忽然,他俯在我胸前剧咳起来,血溅上我的衣领。我吓得六神无主,束手无措。眼中刺痛湿润,连声音都被生生扭曲。
“Kei……我在这里……看……我在……”
除了在这里抱着他,我还能做什么?
平车已经推了过来,医生和护士手忙脚忙地冲进来,从我怀里硬接走了他。我迷失了理智不愿将他交出去,总觉得自己怎么都弥补不了。Kei需要我的时候我总不在他身边,他一定在最痛苦的时候呼唤过我的名字,可我却什么都没听见!我死死护住Kei不让医生碰他——我不信!!我谁都不相信!!
唐从后面架住了我,医护才从我手中接过了已经昏迷的Kei,戴上氧气面罩直推手术室。
“Syou!冷静点!Kei不会有事的!”
我被唐死死摁在病床上,眼前的血渐渐染红了视野。我狠狠推开唐,冲出病房,看到孙一脸愕然地站在门口,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都是这个无聊的小子!!跑到这里来闹事!不然章义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对Kei下毒手!这小子被人利用了却还在这里嚣张!
越看越恨,我挥起一拳,将他打倒在保镖怀里。局势似乎已经失控,我和孙谁都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孙倒地的瞬间,他的手下立刻把手都伸进了西装,但他们的枪还没有现世,唐等人手中的枪已经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
兵戎相见!
孙擦去嘴角的血,恨恨地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立在他面前,俯视他。
“听着!孙!这次的事件不管你信不信,不管John以前对你有多好,他伤害了Kei,而且还想暗杀他。我不会放过他的!这笔帐我会记着!绝对会加倍奉还!”
这不再是良知所能操纵,而是生死的本能。良知是一种变相的怯懦,Kei在很早曾经告诉我,那只能是对自己畏手畏脚后一无所成的借口。曾经我对被Kei陷害的John心存同情,可现在,我除了愤恨之外什么都有。
Kei说的对,John不会有同情的心情,他会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而我却还在大谈“正直无愧”,早晚都是等死!
“现在医院24小时封锁,这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接手,你就别管了!好好应付那些被John招来的苍蝇吧!”愤恨的声音中我能听见自己的的心在颤抖,瑟瑟地抖着。再也不看孙,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去手术室门口等Kei的状况。唐低声告诉我张医生已经召回到医院并开始准备手术。我点头。
“这是我的事情,孙,我劝你最好别插手。”我冷冷地说着,向走廊深处走去。“唐,送孙先生下去!”
第九章
我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口,望着宁静的空间中那盏凄红的灯。怔怔地看着那盏灯,心情却不像表面这么平静,悲伤浮上表面,波涛般汹涌的愤恨正一次又一次冲撞着心壁,企图冲破外壳让脆弱的悲伤冲涌而出。
悲伤的软弱和仇恨的凶狠,两者第一次同时站在我面前让我作了个比较。
人性是一条光河,从永久以前一直流到永久。这条光河中,我想我曾看到最美丽的东西,所以曾想用最美丽的词来形容Kei,可我怕我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于是我给他冠上了邪恶的名词,只怕他不明白我的痛苦。无时间性的言语和身为揭露者的死亡,逐渐让我明白,谁能将手指放在善与恶的边缘,那他就是唯一能触摸神之光袍的人。
如果世人所谈的善恶都是正确的话,那我一生只是一个漫长的犯罪。
或许,在Kei的厅堂里,我只能坐在屋角。
Leck来到我身边,脸上的淤肿依旧是青一块紫一块。
“老大,那个章义已经抓到了,他想翻窗逃走,可还是被发现了。”
心头忽地一冷,好像冻裂了一角般,什么感觉都没有。
“老大……那个失手的兄弟,他只是刚进组织的小弟……他现在很害怕……你别伤他行么?”
Leck跟在我身后为他的兄弟求着情,我瞄了他一眼。
“你想怎么样?还要我奖励他?”
Leck立刻闭上了嘴。我哼了一声,转身来到关押章义的房间里,那家伙显然是被揍了,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呜呜咽咽,鼻血口水。
我坐进沙发里,Leck递上烟,并帮我点燃。我冷冷地看着这家伙,问Leck:“他说了么?”
“没有,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冷笑,叼着烟走到章义面前,“你以为这是演电影?被洗脑被催眠?”我将烟直接掐灭在章义的头上,脂肪和蛋白质被烤焦的臭味和杀猪似的惨叫顿时在房间里蒸腾起来。我眯着眼看这头肥猪涕泪横流地抱着头抽筋,随手把粘着烤焦头皮的烟头扔到他面前,转身走出门。
Leck跟着出来:“老大,怎么办?”
“打到他说为止。”
“是。”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我,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等Kei。
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意识在迷走间,手术事的红灯熄灭了,我站起来,一切又和昨天一样,Kei再次被送进ICU,医护冲进病房,无视我的存在。
张瑞德最后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抱着沾血的手术衣匆匆从我身边走过。他撕下沾血的橡胶手套,走到我面前,他的脸色不好。
“Kei怎么样?”
“很危险,最后那瓶输液中被加了大剂量的氯化钾,足以致人死地。如果他不是在最后拔了针头,心脏就会猝停,来不及挽回。”
“那个杀手是你的部下。”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的确,但我真的没想到章义居然会杀人……他一向很胆小。”
“胆小?我看他就是一头疯狂的猪。”我冷冷地嘲讽。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医院的人了!”他努力辩解。
“你们开除得还真及时。”勾起唇角,我的冷笑似乎让张有些无地自容。
“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呆在医院,别的事情我的下属都会替你办妥。Kei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小心你这把老骨头!”
张沉默地低下头,我瞟了他一眼,转身走开。经过ICU,玻璃间中被白色身影围住了的小小人儿就在那里面,可我不能拥抱他。我徒劳地向里面望了一眼,带着空虚的结果离开。
“老大!!”Leck的大嗓门又在手机中响起,那时我正靠在栏桥上抽烟,他兴冲冲地说:“那家伙居然还是不肯说,嘴巴真他妈的硬!!兄弟们都打累了。”
“你们都打哪里?啊?”我扔了香烟,有些暴怒,“剁了他的小指,看他说不说!”
两分钟后,Leck又打电话来,章义终于在痛失一指后开了金口。
“是John!是他!!他绑架了我女儿,说我如果不做就撕票!!我女儿才12岁啊!!我不得不做啊!!他知道今天下午的事情后立刻说孙会来找你,就要我趁孙来的时候下手!!”
他握着血流不止的手掌发抖,眼泪鼻涕全都失了控。看来Leck剁得很潇洒也很利落。他哭诉着女儿的不幸遭遇,浑身发抖。
“要他说稳点,别这么口齿不清。”我命令同在房中的唐,“把他的话全录下来。”
章义努力平稳颤抖的语调,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还说到John已经利用当年的人际关系迅速拉拢了一批人,似乎有另起炉灶之意。这次的暗杀目标就是以Kei为目标。他想摧毁我身边的所有支柱。
趁Kei还虚弱,拔了Syou的毒牙。没有毒牙的毒蛇,等于是条蚯蚓。John这么说,我听了冷笑,咬牙切齿。
是蚯蚓还是毒蛇,John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唐回收了录音带,在我耳边放了一遍。我满意地听着章义的“供词”,对唐说:“派个人送章医生回去,东西我们已经倒手了,不会再为难你了。”
唐吩咐了一个人,然后走到墙角拎起烂泥似的章义向外走去。章义抖得厉害,浑身是伤,满脸是血。唐吩咐先给章义处理一下伤口再送他回去。
“我女儿呢?我女儿怎么办?”
“得了,好歹现在你还活着,不是么?”Leck说。
章义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一张油光光的脸上满是干涸和未凝的血,而后又加上了眼泪。我看着不耐烦,挥了挥手,章义立刻被拖了下去。我对着唐吩咐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跟着离去了。
“Leck。”我叫了Leck,他立刻跑到我面前。我抬头就看到他一脸淤青,扫视一眼他周围的兄弟,各个都鼻青眼肿,狼狈不堪。我只有低下头叹了口气。
“快去医务室看看,这里是医院。”
Leck一愣,随后语调就开始支支吾吾:“老大……这次的事情……”
看他的样子,难道我的脸上有写着要责怪他么?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和别人生气,这些天我气够了,先和Kei,再是孙。
“去处理脸上的伤,还有些体力活要你干,早去早回。”
Leck连忙招呼那帮子兄弟一起出了房间。我揉了揉额角。唐回来了,告诉我要他安排的事情已经全都安排好。我点了根烟。
“唐,你想说什么?”
唐静了静,开口说:“……Syou,是场恶战。”
“你也这样觉得吗?”
“或许是我们低估了John的危险。”
“如果有一个人说你正义的话,那人一定是邪恶的。唐,人原来总不能站在原地,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前进。”
青烟从鼻孔里喷出,一阵淡淡云雾。
“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都保持一面。辨别一个人,不能看他表现在外人面前的一面,而是要看他不曾表现过的那面,不是么?”
“Syou。我想……你对外的强硬一面,是绝对不会轻易流露在Kei面前的。”
我一惊,回头看着唐。许久,我弹了手里的烟灰,掐灭了它。
“什么都瞒不了你,唐。看来我一定要在你背叛我之前杀了你,你太危险了。”
唐的手机忽然发出来电信号,他递着给我。
“先生,我们已经按着你的吩咐把章义送到半路后让他下车了,现在怎么办?”
“撞死他。”
合上手机,我将之放回唐手中,又点了根烟,眯起眼,看它时浓时淡,嘴角不知觉中勾起了一丝冷笑。
我问张,Kei现在状况怎么样。他皱着眉对我说Kei现在情况很不好,伤口从里到外都被他扯裂了,刚才在ICU里咯了血,现在正在昏迷中。
我扔了烟,也不管这里是医院。
“我要去看Kei。”
张没有阻挡。
我走近Kei。
他愈加苍白了,手掌大的脸大半都被罩在面罩里。我心疼地抚摸他的脸,抚去一层凉凉的薄汗。长长的睫毛一颤,他居然醒了,转动灰蓝色的眸子,虚弱地看向我,动了动苍白的唇。
我哽咽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模糊了视线。
“Kei……对不起……”
方才那个冷血的男人完全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滩泪水滴在Kei手边,发着小小的哽咽在Kei身边抽泣哽咽。
Kei慢慢移动无力的手,拉住我的衣襟,用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慢慢将我拉近他。我看着他,轻轻替他取下面罩,凝视他苍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