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篮球比赛还未开始,现场就开始饶有兴致的投球活动,球到手以后,就迫不急待地扔出去。
吕大维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如此遭遇,他像颗没人要的球一样被传来丢去,众人越来越有兴致,他浑身被掐得紫一块青一块,神经错位全身抽筋,衣服扣子也破落得满天飞,等到他最后一次被抛开后,吕大维的样子已经不亚于被鬼子进村后劫掠的妇女。
最后这一次抛起的弧度非常之大,以至于场面失了控,所有的投手都没来得及将球抢到,这球就「嗖」地朝球场中央飞去,摔在三分线内。
吕大维真该庆幸这不是喜剧电影,否则他就该正中球篮,头朝下栽进去。
可在他整个人砸在地板上时,还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屁股和地球相撞时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这真像慧星提前光临地球,吕大维的整个世界毁灭了。
他死瘫在地上,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他都不知道还有哪个器官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刚刚已经在混乱中被贪婪的家伙们挖了心掏了肾。
场上的气氛突然凝滞了,可能因为事情闹大了,众人还以为出了人命。可吕大维很快发现自己的死并不是那么重要,顶多是为主角的登场来作铺垫的。
短暂的静默后,突然又爆发出疯狂的礼炮,头一炮就把吕大维吓醒了。
吕大维睁开眼,发现后面的人群又要往前涌,吓得赶紧跳起来逃跑,刚刚只是被当球扔就差点没命,要是被踩在脚下,这地板今晚就得由他的血肉来打蜡。
可他还没跑几步,就被溜光的地板滑了一跤,差点没把门牙摔掉,吕大维这时候哭都不及,扶着地板就要再爬起来,可突然有双手按在他脑袋上。
吕大维一愣,心头有哪点被触到,他全身本是紊乱无比的神经线路,突然就像听到了统一指令,齐刷刷站直,朝长官敬礼。
就连吕大维那过世多年的嗅觉,也在突然间借尸还魂——他的鼻子居然闻到一种气味。
辨不清的,却是极浓冽的,竟然能够穿透现场这层层重重瘴气,再布下天罗地网的迷魂阵,令身在其中的人与魂都迷失了。
吕大维揉揉鼻子,有点难以置信,竟然连抬头都忘记。
他趴在地上,死死盯着眼前的球鞋和穿鞋子的腿,膝盖以上不去关注,因为不需去看,他心里根本知道这人是谁。
这奇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在吕大维第一次在机场看到达帝·科瓦尔时,他就感到在这个男人身边充满着一种潮气,湿冷、黏黏腻腻的潮气,身在其中呼吸和心跳都会加快,即使这样也不及补足身体所需要的氧。
他会一下失去所有的感官,皮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膜,所有需要排出的汗液都逆流回到身体,他的眼睛被蒙蔽,被攫取,只有深深地望着对方,以捕捉最迅速的资讯。
即使如此,最敏感的却不是眼睛,而是原始的、动物性的嗅觉,他仿佛天生只有一只触角,在空气中左右试探,看看对方在哪个方向。
他知道这绝不是属于同类的气味。
吕大维突然大力地打了一个喷嚏,前额撞上地板再反弹回来,他回头,却撞上达帝的胸膛。
他很想维持自己男儿的自尊以及驴子的倔强,可他的样子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活脱脱一个被恶霸欺凌后找县官告状的小妇人,抽抽涕涕,鼻子上还挂着两道鼻涕。
吕大维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要是拍成照片,绝对能够去联合国申请难民救援,要是被达帝看到,还不把他眼镜蛇的牙给笑掉,所以他不能抬头,绝对不抬头——再说你的手还按在我头上呢。
话说过来,眼镜蛇的动作真是专业,他按着吕大维的头,就像按着滚圆的篮球,吕大维相信,要是自己脑袋以下没有脖子的固定,他绝对能轻松潇洒地把这个球抓起来,放在指尖转来转去。
吕大维摇摇头,思量自己现在的处境,那真是前有蛇后有虎,这儿至少有一个军团的力量支持眼镜蛇,他一声令下,自己别说苟得小命,恐怕连肚皮都得被撕烂。
天啊,这该怎么办呀。
吕大维是个死脑筋,在他的大脑里没有「转念一想」这个招数,在他的信念里没有「屈服」二字,他是绝不会去向眼镜蛇求救的。
「吕警官?」达帝轻声问。
眼镜蛇肯定不是刚刚发现自己是谁,可他还非得作出这种惊讶万分的声音,好像吕大维的出现纯属一个误会,是比慧星撞地球更渺小机率的碰撞。
「达帝……科……」吕大维还没能叫出他的名字,就被一口血痰呛得说不出话来,顿时悲壮地倒在达帝怀里,满脸的鲜血满眼的愤怒,真是:三千银丝愁死美娇娘,一口血痰噎死英雄汉。
「你也会来这儿?」达帝是真的很吃惊,接着又问:「还弄成这个样子?」
吕大维咳两声,愤愤道:「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就该开坦克来炸平这里!」
达帝看他还有力气跟自己呕气,就知道这小子一时死不了,故意开他玩笑:「嗯……看来你是错抱了鱼雷,结果还没发射,先把自己炸成炮灰了,哈哈哈……」
吕大维翻个白眼,问:「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达帝笑笑,揪起自己的球服上的号码,扬起眉角:「当然是来打球!」
吕大维冷哼:「你的公司还没穷到要你卖身来参加这种黑球比赛吧?」
达帝弯弯嘴角,不置可否。
吕大维喝问:「你们是不是聚在这里进行什么非法交易?」
达帝快要笑死:「交易的时候,用得着请这么多观众来当目击证人吗?」
吕大维心想有道理,可还是不服:「那你是要制造什么恐怖事件?」
达帝瞪大眼睛:「看来不用我制造,现在已经够恐怖了——对你而言。」
他不说还好,一说,倒提醒了吕大维的神经,他顿时觉得全身痛得要命,恨不得在眼镜蛇怀里打起滚——真希望他身上那冰凉凉的鳞片有止痛消淤的效果。
本来围在旁边哄乱一团的众人,已经被球场四周的警察强硬地推回观众席,并且在球场外设屏障,他们看到惨兮兮的吕大维居然因祸得福,能够跟达帝耳厮面磨不知道在嘀咕些啥,一个个气得咆哮不止,发誓等吕大维回来要叫他好看。
同样被推到观众席的比利,隔着人群看不远处的吕大维,这小子吃错药似的,跟那个穿六号球衣的家伙眉来眼去半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显然这小子的魂儿都被勾跑了。
「你这疯子,怎么招来这么群变态的球迷?」吕大维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全都归咎于眼镜蛇,只有他这样变态的球星才能够教养出这么一群变态的混蛋。
达帝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迈阿密比赛,啊……没想到这里的球迷真热情!」
「哈!」吕大维叫一声:「他们真的对我很热情,热情得我的血直往头顶冒!」
吕大维牙齿咯咯打战,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让眼镜蛇更是纵向、清晰地将他的惨状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刚刚他躺着达帝还没发现,可他站起来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这小子身上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腰围肿得有平时两倍那么粗,两根干柴棍儿似的腿根本支撑不住他,颠颠的就欲坠。
要是这么再摔一下,可难保他还有没有命再爬起来。
达帝急忙伸手去扶他,可他刚碰到吕大维的腰就听到他惨叫,赶紧往下移,不幸的又捏到他倍受催残的蛋蛋,后来连达帝也慌了,手不择路地随便那么一拉,正好拉到吕大维的小腿,把正要站起来的他拌了一个狗啃屎。
吕大维脸面着地,啵地一下,给了大地一个吻,接着喀啦几声,两颗门牙掉落,再来哐啷一下,他被手足无措的达帝重新扔在地板上。
第三章
吕大维这次彻彻底底明白,原来眼镜蛇今天来,不是来打什么球,也不是来做黑市交易,他是早有预谋、步步为营、十面埋伏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可像很多垂死挣扎的凡人一样,在他大彻大悟的时候,为时晚矣。
他已经要去见上帝了。
吕大维躺在病床上,凄零地这样想到,他的耳边还能够听到球场上面的欢呼声,真没想到在自己奄奄一息之际,这群没人性的家伙竟然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问,任凭天堂之门打开时,只有他一人上路。
唉,我的一生是多么短暂——而又毫无意义啊。
吕大维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支离破碎的拼花图案,那里早就被长期的雨水浸泡得丑陋变形,形成一块巨大的污渍,好像魔鬼幽幽的血盆大口。
像我这样的好人竟然要下地狱吗?真是不公平。
他的手指下意识弯动,却发觉掌心有东西,软软的一团。
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一个恼怒的声音,大喝道:「你可以放手了吧!」
他急忙睁开眼睛,四下一看,却没有发现有人在,而声音仍然在旁边响起:「我在你右边!」
吕大维费劲地转过脑袋朝旁看,发现就在自己病榻前,手脚边,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不安地动。
「啊!」他吓得赶紧松手,没想到自己紧抓着的竟然是眼镜蛇的头发。
眼镜蛇站起来,满脸的愤怒,连眼睛里面都要生出毒牙来咬死吕大维,后者吓得萎缩一团,却仍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眼镜蛇漂亮的栗子色头发被抓得乱蓬蓬的,像个失败的鸟巢堆在头上,在这破落的建筑物下面,再怎样严肃的愤怒也显得荒谬可笑。
可他的确在严肃地生气着,挥舞拳头就想打吕大维,可看他蜷缩在床上,满身绷带一脸的鼻青脸肿,根本没有下手之处,急得大喊:「小子!你揪掉我多少根头发,我就要打断你多少根神经!」
吕大维委屈地说:「我这样也是被你的球迷害的……」
「你知道你当着众人面,抱着我的脑袋不放,让我多没面子!」
吕大维哭丧着脸:「可当时你正要把我扔出八丈远,要是我不抓着点什么,现在就连小命也没了。」
「我应该就地把你打死的!」眼镜蛇的脸都在抽筋,「现在被你害得我连比赛也无法参加!」
吕大维一听这个就火了,大喝:「难道我堂堂一条人命还没有一场比赛重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罪魁祸首!如果我死了……」
「你早就应该去死!」
吕大维从病床上一弹而起,尖着嗓子喊:「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他突然就坐起来,不顾全身绷带束缚,手舞足蹈,那满脸的青紫就像作怪的表演,看起来煞是吓人。
眼镜蛇连忙挪动椅子向后退几步。
「如果不是你这该死的比赛,我现在就该躺在宿舍里抱着枕头睡美觉!结果却被打得像个猪头!」
眼镜蛇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噗哧一声笑起来,指着他嘎嘎嘎笑道:「你……你这么说……简直是污辱了猪头!」
吕大维听到这句,面部本来只有局部的青紫,现在则是大面积泛起紫气,全身颤动,连牙齿都在打战,要是手中有一杆枪,他肯定拨出就爆掉这条毒蛇的头!
吕大维作势要挥拳,可这一来牵动了全身的疼痛,只听他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哽」,大眼一瞪,痛得直挺挺倒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
眼镜蛇的爆笑本还余音未止,被他吓得梗在喉咙里,赶紧跑来翻过吕大维的头看怎么样了。
吕大维满头大汗,嘴唇发黑,似是剧毒攻心,眼镜蛇一看不禁慌了,拍着他的脸想唤回他的神智,急切地靠近想探他的气息。
却没想这根本是吕大维的诡计,他蜷在床上装死,就是等着眼镜蛇毫不防备地靠近,而当对方的脸靠近自己小于安全距离时,他瞬然恢复动态,朝他的颈部攻击!
吕大维又不是眼镜蛇,他可没有在草原丛林那样凶险的环境生存过,即便如此,狩猎的本领他还是有的,下手的时候丝毫不输眼镜蛇的凶狠。
可是呢,毕竟这个白面书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在实施的时候不免有一点失误,准头没找好,本该瞄准蛇下三寸,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
吕大维愕然发现自己咬到的不是眼镜蛇的脖子,甚至也不是脖子不是脸,而是目标中最小最柔软的嘴唇,本该是命中率最低的靶心,却好死不死被自己正中目标。
砰地一声,吕大维还可以听到理智从自己的枪中被射出一瞬所发出的声响,带着他所有思维,向遥远的外层空间而去。
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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