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警官，不知道找我老头子有什麽事，如果是为了赵小子的案件，我已经不想多说了，为了配合调查，队上的训练都落下了。」雷立没有邀请李约书进办公室的意思，两人就坐在球场边的板凳上。
「教练，要不要换里面坐，这儿太阳大。」一名汗流满面的球员见雷立坐在大太阳底下，主动跑过来劝道。
「不用！老夫没那麽娇气，谁准你停下来的，继续折返跑！」雷立不领情的拿起拐杖抽了那球员一腿，球员连忙又跑回去，但还是大喊：「教练不要逞强啊！」
「臭小子！」雷立嘴上这样骂，眼底却柔软的多，只不过还是柔软之外还是罩著一层顽固。
「雷教练领导有方，看得出来球员们都很尊敬你。」球场上确实弥漫著军事化管理会有的紧绷，但也处处流露著纪律及信任，在球员与球员之间，球员与教练之间。
「一群没脑袋的臭小子而已。」雷立冷哼了一声。
「杀害一个亲如儿子的臭小子，您就不会舍不得？」李约书突如其来问道，双眼紧盯著雷立的任何一丝表情。「我打听过了，你曾不只一次在私下场合说过，足球场就是你的家，开阳体大的球员就是你亲儿子。」
「赵永勇是哪里得罪了你，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雷立表情未变，似笑非笑的看向李约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李警官。」
手机响起简讯声，李约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把照片亮在雷立面前。「我的同事在巨蛋X…85球员休息区的位置上发现了硝烟反应，你事後一定派人清理了射击点的座位，但你漏掉了天花板，SUPERX21和其他狙击枪不同的地方之一就是子弹填入口在正上方，那里有一个1cm的凹槽，射击时的後座力足以让硝烟喷到1米高的位置。」
「请教雷教练，为什麽贵球员休息室会有枪击後的硝烟反应，是你杀了赵永勇，还是你指使其他球员杀了赵永勇，如果你不配合，很抱歉我必须请你和所有队员都到警局做客。」李约书收起手机，淡淡的逼问。
「……李警官，你很了不起，一个人能追查到这种程度。」雷立的目光投向在草地上洒汗奔驰的球员，夕阳的馀辉洒在一个个年轻飞扬的躯体上宛如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雷教练，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都会好好听你说完，但万不可一错再错，你若即时回头，将案情老老实实交代出来，帮助警方追缉幕後的签赌集团，我会建议检察官向法院请求从轻从宽处置，这样这些球员也可以趁著年轻另谋发展。」再回去踢球是不可能的，一旦与赌挂钩，被证实踢黑球，足协将永不登录，球员生涯立刻划下句点。
至於帮助杀人面临的刑期会依涉案程度及情节轻重分别量刑，关个二三年倒是还好，若是关上十来年，出来之後已过四十，与社会脱节，身无一技之长，人生基本上就算毁了一大半。
雷立笑了笑。「我膝下无子，老婆早就死了，这些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孩子打算的，李警官，不要为难他们。」
「你若真是为他们打算，就不该带他们走入歧途！」李约书打从心底厌恶这种以爱为名，掩盖见不得人的龌龊私心，口口声声为谁为谁好，心里却是算计著自己的利益。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带他们走入歧途，我把他们交给了唯一正确的人。」实话说雷立并不讨厌这名正气凛然的年轻人，即使对方给他的儿子们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既然要去警局做客，不介意老头子换身体面的衣服吧。」
「请便，石头，跟著他。」李约书相信当雷立到了警局之後，会看清情势的，跟地下赌博集团合作是与虎谋皮，当开阳体大被调查的消息传出後，幕後主使者第一个舍弃的就是雷立和这批球员。
就在雷立走进去後10分钟，贾石同忽然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李哥，他、他死了！？」
M … 11
雷立既不是上吊也不是吞枪自尽，他西装笔挺的坐在他的教练席位上，微微垂著头，神情安宁的就像睡著了一般。但确实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听到消息从球场上冲过来的球员围著雷教练，慌乱的、哀戚的、怒吼的、不敢置信的、痛哭失声的…
「为什麽跟你讲完话，教练就死了！！！」几名气盛的球员赤红著眼揪住李约书要他给个交代。
「我也不清楚，当务之急应该是送雷老先生去医院。」李约书勉强沉著气回答道，但他眉峰深锁，心情明显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不用了，教练有心脏病，本来多陪我们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典。」队长跪在雷立脚边默默抹去眼泪。「开阳体大足球队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今天我先告辞，但这事还没完。」李约书绷著脸向雷立的遗体鞠了一个躬，然後在球员愤怒的视线下和贾石同一起离开了开体校区。
「李哥，我…我真的一直看著他，他後来说换衣服就不必盯著老人家看吧，我瞧那房间四四方方的只有几扇小气窗，他也跑不了就没……」贾石同见李约书一直不说话也慢慢消了音，整个人沮丧的缩在副驾驶座。
「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寻死。」李约书打开警车的鸣笛，将油门一踩到底，前方的车辆纷纷闪避，刮进的风刺得人的皮肤生疼，李约书满脑子都是和那个老人最後的对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带他们走入歧途，我把他们交给了唯一正确的人。
唯一正确的人？他倒要看看这个犯罪首脑到底是多会蛊惑人心！
李约书飞车回警局，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缩短成45分钟，他旋风似的回到特别行动组，从口袋掏出一只手机重重放在小清桌前！「帮我查这个电话最後是播给了谁，还有说了什麽！」
「李约书你吃炸药了，推门这麽用力，拍桌也这麽用力，吓到小爷了。」小不点抱怨归抱怨，观察了手机一会儿，从他的樱桃小丸子背包里取出万用连接线，接上平板开始回溯讯号。
谭烈也差不多时候赶回警局，事情透过石头的报信他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老李，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李约书不动明王似的杵在小不点正前方，给小屁孩很大的压力。
「是是，喝咖啡。」谭烈也不与他争辩，直接塞了杯黑咖啡给他。老李一般而言是很冷静，但碰上这种坏蛋把某些人当弃子般操弄的事情时，他就会很愤怒，也会有些自责，不是觉得自己应该为死者的死负责，而是责备自己如果再有能力一些，再有说服力一些，再可靠信赖一些，也许死者就会醒悟，会相信他而不是那帮子坏蛋。
老李一定早知道雷立会联系幕後主使者，但他万万没想到雷立会甘心自我了断为犯罪分子作嫁。
「查出来了，虽然通话记录都删除了，但这难不倒小爷，最後一通电话在下午17：12分，拨给了…」小不点看看那个号码，又看看平板上显示的匹配资料，有些迟疑地说：「公众紧急留言系统…老头没有打电话给特定人，而是在公众紧急留言系统里留话。」
「可以知道他说了什麽吗？」浓郁的咖啡因稍微平复了一些李约书的愤怒。他发誓，他会逮著那个人，不管他是谁。
「中国的公众紧急留言系统很好入侵，防火墙就跟矮篱笆似的，一跳就过，它本来就不是存什麽机密资料的地方，只是现在没有自然灾害，系统把会新加入的留言判定为恶作剧定时删除，希望它还没删除…」十根小手指飞快的在平板上滑动，一面还能分神命令：「愚民，帮小爷倒牛奶。」
贾石同嘀咕了几句，还是配合的给小朋友满上牛奶。
「啊，被删掉了！」袁长清懊恼的大喊。「一般系统通常都以24小时为一单位删档的，会这麽快就没了，一定是有人听完後手动删除！」
「到底是哪个愚民竟敢挑战小爷的权威，资讯时代，在小爷面前是没有秘密的你们这些愚民不知道吗！」小不点快速喝下了半杯牛奶，小嘴上顶著白白一圈泡沫，立刻再度投入0与1的世界。
几分钟後，小不点累瘫的倒在旋转椅上。「我模拟还原了语音数据，小爷需要瑞士牛奶补充体力…」他有气无力的戳了重播键，沙沙的杂音颇大，声音断断续续的也有些失真，只能勉强辨认几个字句……
……开阳特警局…李约书……发现…我的儿子们……一切……拜托你了…M………
「M？」李约书和谭烈同时念出了这个字母。
「小清清，追一下哪儿的电话听取了这通留言。」谭烈殷勤的扶正小不点累瘫的小身板。
「小爷长飞毛腿也追不到，公众留言系统是在大灾害发生时的联络系统，所有的资源都放在留言上，哪里拨和哪里听的数据从一开始就没进资料库。」袁长清摆摆手，没存下数据就没戏，他是骇客不是神。
现实的谭烈立刻松手，小不点哎呦一声直直往後磕到了脑袋。「六面兽你这混蛋！」
「老李，继阿贝之後，又冒出了M，我敢打赌，这个M可比阿贝难找多了。」谭烈翘著二郎腿，一脸你想怎麽做的挑衅表情。
M明显是个代号，不是绰号，大卫曾经说过，警方在追缉越是复杂难辨、越是难以捉摸的嫌犯时，就越是倾向给嫌犯定一个简单的代号，譬如说伦敦35连杀杀人狂魔的代号是CF，纽约连环百货爆炸案的主嫌代号是W，这是因为简单的代号可以降低办案人员对凶嫌不确定行为的恐惧感，但到目前为止，从来没听过犯罪者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这麽简洁的代号。
「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会抓到他。」李约书坚定有力的在白板中央写下―――M。
M … 12
接下来几天，特别行动组分三路行动，李约书、谭烈和本来死活要跟人不肯单独行动的贾石同，大家各凭本事找线索，但不论哪条道上的，都说不知道什麽是M，M是谁，他们根本没听过这个人，脸上的疑惑也不是伪装，连续一星期在大热天奔波却无功而返，特别行动组的气氛有些压抑。
「会不会是我们弄错方向了？」谭烈这样推测。「留言本来就不是很清楚，也许M是一个语助词，或是後面还接别的音，一个运作庞大地下赌金的人，不可能默默无名，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藏头露尾的人不可能得到信任，建立名声，没有可信任的声名，再有钱的赌客都不会下注，这是浅显的道理。
「李约书，小爷也查过那群球员和雷老头的帐户了，没有任何异常的进出项，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祖宗八代亲戚的也一并查过，一样没有异常，上次你给的赌博集团帐户只是个人头户，钱在关盘当天就被人领走了，账户也在当天注销。」小不点抱著他的樱桃小丸子抱枕热到懒洋洋的说道。
「关於M的假使也许还有推敲的空间，但我们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为什麽雷教练要杀赵永勇？」李约书在M的旁边写下杀人动机四个字，打一个大问号。「地下签赌集团在世学运会足球决赛中设下了赌盘，吸引无数赌客下注，毫无疑问他们是为了利益，但雷教练为什麽甘做枪手，他既然没有拿钱，球员也没有拿钱，为什麽要替签赌集团冒这麽大的风险？」最後连命都赔掉了。
「不懂…」李约书一阵烦躁，丢下笔乾脆暂时不想了。「我今天早退。」
「放松一下也好，别把自己逼太紧了，你就职还没一个月呢。」谭烈一派轻松的挥挥手意示他快走，自己挑了个好位置打开电视，谭烈除了是个吃货，还是个电视儿童，不过他只看新闻台和Discovery频道。
「石头呢？还没回来？」李约书拎起外套，这才注意到人没在。
「还在外面查案，就是不知道能查出什麽。」谭烈的注意力已经有八成在电视上了，回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嗯，小清，我先回去了。」
「跪安吧。」小不点一脸赏你早退的模样。
李约书从後门走出警局，驾著他那台从里昂运回来的雪铁龙ZERO，这是他用存款买的人生第一辆车，虽然是二手车但保养得宜，只不过在满是新潮昂贵车款的开阳市街头，这辆15年的老车显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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